落水之人,衣裳尽已湿透,紧贴着身子,凹凸起伏,玲珑毕现,锦罗臊得双臂环抱自己,低垂着头。
正此时,忽听有人高喊:“锦罗!”
她猛一抬头,果然是大哥燕安来了。
燕安身为长兄,对锦罗的照顾尤胜过母亲乔氏,他清楚的知道锦罗何时长了第一颗牙,何时学会迈步走路,何时开口说话,何时会读书识字。
甚至去年春上,他带着锦罗出去踏青,望见锦罗身后那一块血迹,听锦罗骇然说:“大哥,我好像受伤了。”
已经身为人夫人父的他,即明白锦罗是月事初潮,遂叮嘱锦罗房中的丫鬟婆子老嬷嬷,要她们悉心照顾锦罗。
所以,兄弟姊妹中,锦罗同他的感情最深。
见他来了,锦罗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怯怯的唤了句:“大哥。”
燕安先是瞥了下那厢亦是浑身湿透的裴晏,然后脱了自己的长衫裹住锦罗,喊过月牙儿:“带六小姐回去。”
月牙儿应了声:“是,大少爷。”
搀着锦罗离开。
燕安与裴晏,他们是认识的,也可以说是相熟,以前裴晏和锦罗的婚约仍在,经常往苏家做客,锦罗身为女眷深居后宅他是见不到的,卫国公既是长辈又身份尊贵,他也是不能时常见到的,接待他的,唯有身为长子的燕安,既然熟悉,裴晏就热情的上前招呼:“燕安兄,别来无恙。”
燕安看着他一身狼狈相,没有寒暄过去,而是冷冷的问:“你找锦罗作何?她又为何会落水?”
裴晏见其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弄了自讨没趣,笑容便凝固在脸上,半晌方道:“我与锦罗曾是未婚夫妻,我找她当然是因为思念,至于她为何落水……是我想投水自尽,她不舍,亦或是不忍,想拉我上岸,却给水冲了下去,幸好我会凫水,方能够救她上岸。”
听他说思念锦罗,燕安嗤的笑了:“裴公子,你与锦罗已经解除了婚约,你再惦记她,与登徒浪子何异?”
裴晏颇有些惊讶:“燕安兄,我爹身陷囹圄,老世伯识时务立即悔婚,这都可以谅解,老世伯一来怕受株连,二来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嫁个门庭没落人家,可你不同,我们算不上肝胆相照的朋友,也是非常投缘要好的,你怎么这样说我呢。”
裴晏之父裴泰远,本为文华阁大学士,给人揭发,说他当年曾做过反贼陈王李绍的幕僚,皇帝李绶亲自审问,对此裴泰远供认不讳,但说那时候自己并不知道李绍之用心,投身在陈王府中,实际什么事都没做,横竖陈王喜欢养门客,他混在其中,只为了糊口。
无论裴泰远有多大的委屈,既成事实,李绶下旨,革去他文华阁大学士之职,打入死牢,秋后斩首。
于此,曾经显赫的裴家就此没落,索性李绶没有株连其家人,裴晏方得以活了下来,和母亲妹妹相依为命,靠他给人写书信画肖像勉强度日。
听他一口一个老世伯的叫,燕安讥笑道:“裴公子口下留德,家父身为卫国公,即便是皇上见了也喊一句国公呢,你却世伯世伯的叫着,这是对家父的极度不尊重。”
裴晏愕然:“燕安兄,你比你父亲还识时务。”
燕安不屑他的嘲讽,道:“总之此后你与锦罗再无瓜葛,若给我知道你还敢来找她,别怪我一点点情面都不讲。”
话说的如此不留余地,裴晏失望的叹口气:“你现在,也没讲什么情面。”
燕安面容一凝,随即道:“我还有事,恕不奉陪,告辞。”
说完大步流星而去。
他身后,裴晏狂笑道:“苏燕安,山水有相逢,咱们走着瞧!”
燕安不屑他的威慑,径直回了家里,甫进门先问门上听差的小子:“六小姐回来了吗?”
这小子叫常五,为人很圆滑,先给他施礼,后答:“回大少爷的话,六小姐回来了,只是六小姐穿了件男人的衣裳,头发还湿漉漉的,您说奇怪不奇怪。”
常五知道燕安对锦罗好,在这个家,仿佛他才是锦罗的父亲,甚至连锦罗都说:“大哥你这么疼爱我,你可真像我爹。”
他就含笑道:“长兄为父,大哥疼你很正常。”
所以,常五啰嗦几句是为了讨好他,想他及时知道锦罗的状况。
不料,他却冷着脸呵责道:“你个狗奴才,竟然敢随便看六小姐,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一句话吓得常六噗通跪倒,连声告饶。
他就踹过去一脚:“滚!”
常六爬起想走,又给他喊住:“你给我听着,六小姐的事你敢在府中到处讲,我就将你赶出苏家。”
常六没走几步呢,转而又跪,信誓旦旦:“小人断不敢胡言乱语。”
燕安冷冷的哼了声。
回到后宅自己房中换了身衣裳,便想去看锦罗,上房来了个丫鬟,对他道:“大少爷,公爷和夫人叫你过去。”
燕安问:“可说什么事?”
丫鬟答:“像是六小姐的婚事。”
燕安蹙眉:“锦罗的婚事?那个乞丐悔婚,锦罗何来婚事?”
丫鬟脸上带着喜色:“大少爷不知道呢,原来那个乞丐是靖北王世子,公爷登门拜访了王妃,王妃做主,这门婚事成了。”
燕安悚然一惊,靖北王世子!婚事成了!
他拔腿就走,走的太快,出房门时差点与妻子叶纤云撞个满怀,叶纤云奇怪问:“相公这是怎么了?”
燕安含糊道:“爹娘叫我过去。”
说完擦肩而过。
叶纤云凝望他的背影,满腹疑惑,旁边的乳母朱嬷嬷意味深长的一笑:“大少爷今天好生奇怪。”
叶纤云睇她一眼,没说什么。
而燕安匆匆来到上房,苏寓和乔氏正说的欢天喜地,王妃做主,这门婚事差不了,不想那个又老又丑的乞丐,摇身一变竟成了靖北王世子,能与靖北王攀上亲戚,苏家真是福星高照了。
燕安进到房内,先给父母见礼,乔氏一招手:“我儿,过来坐。”
燕安一边往母亲身边走一边问:“那乞丐不是赖婚而去了吗?”
乔氏一笑:“哪里是什么乞丐,人家是靖北王世子。”
燕安脸色刷的一凛:“那又怎样,他先是扮乞丐,后又赖婚,可见他是个不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