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如泼墨,更兼王府附近鲜有黎民百姓经过,街上静悄悄的,偶有声响,或是街边树木上栖息的宿鸟,或是无家可归的猫儿狗儿。
玉祯走出没多远即害怕了,想回身,又咽不下那口气,为了个苏锦罗,最宠爱她的大哥母亲相继和她翻脸,所以她要让大哥和母亲担心。
于是固执的继续往前走,就这样边走边犹豫,不曾想竟走出凤凰大街,待发现面前逐渐多了路人,才知道自己已经离家很远。
因天下太平,京城并无实行宵禁,而这时节又不冷不热,夜里出来消遣的人还真不少,当然,灯火通明的除了酒楼就是勾栏妓院,所以在街上如游魂般晃荡的也大多是酒鬼和色狼。
玉祯虽然顽劣,平时也甚少出来,涉世不深,不懂人世险恶,心里有些害怕,还是不肯回家,怎奈往前走不敢往后退不甘,于是茫然四顾进退失据。
正踟蹰,有男人见她左右转圈心绪不宁的样子,过来搭讪:“小姑娘,哥哥我请你去吃酒。”
玉祯天真,也还是能够看出此人绝非善辈,于是冷冷道:“我不吃酒。”
那男人依旧纠缠:“不吃酒就吃肉。”
玉祯尽量躲着他靠过来的身体:“我也不吃肉。”
那男人坏坏一笑:“不吃肉就吃馒头。”
嘴上说着,眼睛瞄向玉祯的胸部,馋涎欲滴。
玉祯厌恶的把眼一瞪:“滚开!”
那男人一看就是个中老手,赖着不走,还开始动手动脚。
玉祯忍无可忍,扬手就是一拳。
不料对方竟也会功夫,等她那小拳头打过来,人家轻松捉住,紧紧握在手里,还连说:“好滑,好嫩!”
玉祯感觉受了奇耻大辱,和他较劲,彼此力量悬殊,非但没能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还给他轻轻一带揽入怀中,接着,那臭烘烘的大嘴拱了过来,玉祯大惊,正想高喊救命,却见那男人啊的一声惨叫之后,噗通倒在地上。
玉祯搞不清状况,愣愣的看着那地上痛得爹一声娘一声的男人,此时有人在她身后道:“卿小姐。”
玉祯猛一回头,是另个不认识的男人,看其穿戴奢华,身边还有随从,年纪大约二十出头,相貌堂堂,和蔼可亲。
玉祯对其顿生好感,问:“你是谁,你怎么会认识我?”
那人轻轻一揖,彬彬有礼:“在下季瀚,字舒澜,和令兄是朋友。”
听闻是卿公度的朋友,玉祯非常高兴,指着地上那男人道:“他欺负我,季大哥,你杀了他。”
季舒澜微微一笑:“算了,一个无赖而已,杀他脏了我的手,不过这么晚你怎么独自在街上?”
玉祯眉头一低,委屈道;“我和大哥怄气呢。”
继而一抬头:“是大哥先气我的。”
季舒澜哈哈一笑:“公度兄实乃真正的大丈夫,断不会气一个小姑娘,何况你还是他的亲妹妹,走吧,我送你回家。”
玉祯一扭头:“不,我不回去,我要让大哥着急。”
季舒澜想了想:“你真不想回家?”
玉祯郑重的点头:“嗯。”
季舒澜迟疑下:“但你也不能独自留在街上,虽是天子脚下,也还是良莠不齐的,这样吧,你先去我家里坐一坐,等气消了,我再送你回去。”
玉祯当即拍手:“就这样,等我大哥急得快哭,那时我再回去。”
季舒澜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玉祯开开心心的跟他回了家。
而王府,已经是天崩地裂的感觉,给她一拳打昏的长生醒来后,忙跑去向沈时明禀报,沈时明又禀报给宓氏。
听闻宝贝女儿离家出走,宓氏大惊失色,又赶紧让人去通知了卿公度,然后卿公度亲自带人找了出来,只是这个时候,玉祯已经同季舒澜回了季府。
遍寻不见妹妹,卿公度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害怕,想玉祯一个小姑娘,怕就怕遇到了不良男人。
魏武也很着急,问:“世子,怎么办?”
能怎么办,卿公度脸色肃然:“挖地三尺,也要把玉祯找到,你回府多喊些人出来,分成几队,将附近这些街市巷子无论酒楼茶肆客栈甚至勾栏妓馆都要搜,务必要找到玉祯,她那么小,什么都不懂……”
心情有些沉重,一挥手:“去吧。”
魏武腾腾的跑了,回府后召集所有侍卫护院乃至各处当差的小厮,足有百号人,分成几队,以他平时出征打仗的经验,各队又安排了负责之人,又交代各队的行动路线,都安排妥当了,方想喊一声‘行动’,却见长生匆匆跑来,见了他遥遥的就将手中的一张纸扬着给他看;“魏将军,有人给世子送来了书函!”
魏武没来由的顿觉不详,等看到那所谓的书函,才知道玉祯出了事,上面说;“卿公度,你妹妹在我手里,若想换她一条性命,请于明日午时往御丰酒楼面谈。”
落款是,季舒澜。
看到季舒澜的名字,魏武脑袋嗡的一声,对此人,他最了解不过。
季舒澜乃京城最大的镖行威远镖行的总镖头,此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其实功夫高深,行事手段更是深不可测,因为一件偶然事,与卿公度结下仇恨,所以今日他带走玉祯,魏武便知道凶多吉少。
既然玉祯已经有了下落,魏武就地遣散了适才召集起来的那些人,然后拿着季舒澜的信跑去找卿公度。
卿公度正于街上继续寻找玉祯呢,魏武老远喊他:“世子,四小姐有下落了!”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卿公度此时也终于舒展开眉头:“玉祯她在哪里?”
魏武跑的气喘吁吁:“在季舒澜手中。”
说着,将信奉给卿公度。
甫一听到季舒澜,卿公度脸色一凛,忙接了信看。
看完,他默然无语。
魏武心急火燎的问;“世子,怎么办?”
卿公度揣好信:“定的是明日午时,那就明日午时去御丰酒楼。”
魏武有些担心:“那今晚四小姐就留在季家?”
卿公度转身已经往回走:“季舒澜那个人我还是了解的,虽然行事不择手段,但不是宵小,不会做出其他事来,再者他也明白,若玉祯出了意外,他也就没有可要挟我的筹马了,他是个生意人,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