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救玉祯,吃一顿饭又何妨。
锦罗应了季舒澜的要求,饭菜摆上,酒也放在注子里,那釉色鲜艳的上等官窑瓷盘,嵌着红蓝宝石的双耳银壶,玲珑剔透的象牙筷子,翠色欲滴的翡翠酒盅,两只闪闪发光的金碗,看得人眼花缭乱。
二人相对而坐,锦罗拿起象牙筷子感叹:“听闻御丰酒楼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当年皇上御驾亲临,金笔一挥,赐名御丰,今日一看果然与众不同,连筷子都是远道而来的,看这象牙的成色,应该是来自暹罗。”
季舒澜给她倒了盅酒,自己也满上一盅,道:“不对,是来自天竺。”
锦罗拿着筷子左看右看:“季公子也懂鉴宝这行当?”
季舒澜轻轻晃了下头:“不懂。”
锦罗很是呐喊:“不懂你怎知这象牙筷子来自天竺?”
季舒澜将酒盅退给她:“因为是我买的。”
锦罗:“……”
再看看那官窑瓷盘,双耳银壶,翡翠酒盅,纯金饭碗,暗笑,吃个饭还要自己带餐具,是炫富还是怕有人害他?
季舒澜端起酒盅敬道:“请。”
锦罗也端起酒盅:“季公子也请。”
月牙儿下面偷着拽了下她的衣裳,暗示她不能轻易喝酒,以防季舒澜做手脚。
锦罗没理会,以袖子障面,抿了口酒,放下酒盅立即站起,道:“饭吃罢了,麻烦季公子送我小姑回府。”
季舒澜酒还没喝到嘴里,哂笑:“苏小姐又耍弄我,把酒沾了下嘴唇就算陪我用了一顿饭?”
锦罗道:“抱歉,我就这么大的酒量。”
季舒澜指着满桌子的珍馐美味:“算你吃过酒了,那这些菜呢?”
锦罗抓起筷子夹了根菜叶放入口中,糊弄的嚼了嚼,咕噜咽下去:“抱歉,我就这么大饭量。”
一点诚意都没有,留她也扫兴,季舒澜只好吩咐那小厮:“小五,去告诉董镖头,送卿小姐回府。”
锦罗心里舒口气,向季舒澜微微施礼:“那就告辞了。”
穿男装,行屈膝礼,怎么看都诡异,季舒澜起身相送出了雅间的门,于走廊上拱手道:“苏小姐慢走。”
锦罗嗯了声,走几步停下,回眸淡淡一笑:“有个事,以后请季公子叫我卿家少奶奶,而非,苏小姐,嫁出门的女儿泼出盆的水,我已经不再是苏小姐,而是卿家少奶奶。”
故意没说世子妃,是不想落个炫耀的嫌疑。
季舒澜顿了下,转而笑着再次拱手:“山不转水转,世子妃慢走。”
锦罗回身:“那我就在家中等着小姑回府。”
她走了之后,季舒澜重又回到雅间,自斟自饮,不是滋味。
小五忍不住道:“公子何必答应她托镖呢,大好的机会,就这么失去了。”
季舒澜一口接一口的喝酒:“整治卿公度还有机会,横竖我们两个都不老,日子长着呢,但取悦苏锦罗的机会却不多,所以我不能失去。”
小五恍然大悟般:“原来如此,不过,那个苏小姐也不比咱家少奶奶美貌,公子何必厚着脸皮取悦她呢,小人都看不过去了。”
小五之所以叫小五,就是他五岁卖身到季家,太小,什么都不能做,唯一的用处就是陪着同样年幼的季舒澜玩耍,所以两个人名义上是主仆,感情却如兄弟,他方能够对着季舒澜直言不讳。
听他发牢骚,季舒澜神秘一笑:“这你又不懂了,我是喜欢那苏锦罗,但也到痴迷的份儿上,之所以哄着她,目的仍旧是卿公度。”
小五挠了挠脑袋:“小人愚钝,没明白公子的意思。”
季舒澜呷口酒,然后把玩着酒盅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你说如果卿公度得知他的妻子红杏出墙,会不会气得一命呜呼?”
小五瞪大了眼睛,继而竖起大拇指:“公子高明!”
季舒澜得意的哈哈大笑。
忽然听见脚步声,须臾有人在门外道:“总镖头,那个卿小姐不肯走。”
季舒澜眉头一皱,朝外面喊:“进来说。”
小五赶紧过去把门推开,进来的人正是威远镖局二当家,也就是掌管接镖走镖的头头董老大,在威远镖行和季家,都称他为董镖头,他进来后先给季舒澜施礼,然后道:“我按照爷的吩咐,找了八个镖师,准备风风光光的把那卿小姐送回去,可她居然说不回王府,我是好说歹说,她就是不肯走,那么大个姑娘,我又不好动手拉着她走,这不,没辙了,所以来请爷的示下。”
季舒澜听罢冷冷一笑:“又蠢又傻,至今看不出我在骗她,还赖着不肯走。”
嘲笑完,想了想,道:“我回去看看。”
自然有人去柜上结算了酒钱,也将他带来的名贵餐具收拾走,等回到季府,发现玉祯正坐在镖行正堂的门槛上托腮凝思呢,听见有镖师说:“总镖头回来了。”
玉祯抬头见是他,立即笑着站起,跑着迎上前,喜滋滋唤了声:“季大哥!”
季舒澜嗯了声,问:“为何不肯回家?”
玉祯道:“说好的要我大哥担心的,他都没来,说明他根本不担心我,所以我偏不回去,什么时候他担心我了,我再回去。”
镖行后面是季府内宅,买卖和住处连在一起,是图个方便,镖行乃做生意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多,不方便说话,季舒澜就直接去了内宅,玉祯紧跟在他身后。
到了内宅,往厅上坐下,看玉祯高高兴兴的站在他面前,季舒澜严肃道:“可你该走了。”
玉祯一愣:“季、季大哥,你想赶我走?”
季舒澜温和道:“非是我赶你走,而是因为你一个姑娘家,留在我家里实在不便。”
玉祯茫然:“有什么不便呢?”
这一脸的天真无邪,还真是可爱,但季舒澜不喜欢这种傻里傻气的女人,他更欣赏像锦罗那种一言一行皆待玄机的,已经应了锦粟要把玉祯送回,可小姑娘赖着不走,季舒澜想着该怎么办,刚好这个时候门口闪现一条人影,绯色的衣裙,犹如一枝桃花绽放。
是他新娶的夫人蔡氏,走进来后,蔡氏看了看玉祯,柔声问季舒澜:“这是谁?相公纳妾了?我怎么不知道呢?”
没等季舒澜开口,玉祯那里不干了,臊得满脸通红,急着辩解:“我乃靖北王府四小姐……”
没说个完整,一甩头气鼓鼓道:“告辞,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