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庙外,青竹林旁。
少女宓氏抱着包袱,紧张又激动的盯着一处,狄清若来,那是必经之路。
然而,她等了足有两个时辰都没能等来狄清,女儿家天生胆小,夜里山门紧闭,时不时的飞起一只宿鸟,远方更有古怪的吼叫,她吓得左转右转,泪水也在眼眶打转,强忍着害怕,又等了好久,还不见狄清的踪影,她仍旧不甘心,继续等,最后不知何时,竟倚靠着一棵树睡着了。
走街串巷小贩卖力的吆喝着:“炊饼、馒头、包子喽!”
宓氏一下子惊醒,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浑身已经给寒露浸透,打个喷嚏,再望一眼那条小路,晨雾弥漫,如梦似幻。
突然,有人噔噔的跑来,她惊喜的迎了过去,只等那人近了,她才发现,来者根本不是狄清,而是长兄。
她谨慎的望向长兄身后:“你是来抓我的吗?”
长兄跑的急,大口喘着:“若萱,你听我说,等下你跟我回去,就说你是给恶人掳走的,然后我救下了你。”
宓氏知道,长兄这样做是为了保全她的名节,可是,她摇头:“我要等狄清。”
长兄苦笑着:“傻妹妹,狄清出征去了,你还等个什么。”
宓氏愣住:“怎么会?我给他写了信的。”
长兄怜爱的摸着她的头:“你错将一腔柔情托付给了那个无情无义的混账,他是出征去了,可着京城都知道,皇上为狄家父子践行,百姓更是夹道相送,不信随便找个人问问。”
自己等了一夜狄清都没来,其实宓氏已经绝望,只是不敢相信,喃喃道:“狄清说过,非我不娶的。”
长兄叹了声:“男人的话,不可轻信,跟我回去吧。”
宓氏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心更是一寸寸结了冰,那个对自己山盟海誓的男人,原来竟是个言而无信之辈。
长兄抓过她手中的包袱使劲一抛,道:“这劳什子不能留。”
宓氏知道,包袱不能留,是因为里面有她换洗的衣裳和私奔所需的盘缠,反正心都丢了,留着这些真是没什么用,她木然的跟着长兄回了家,父母和家人也信了长兄的话,她给匪人掳走,幸好长兄及时发现,救下她,又带了回来。
接着,父母就又给她定了亲,并匆匆的给她成了亲,她的夫婿,就是卿寒山。
往事如风,吹走的是眼泪,吹不散的是痛,还有刻骨铭心的恨,从那时开始,她就恨透了狄清,等狄清数月后打边关回来,她已经嫁人,狄清费尽心思的找到她,说明自己曾经给她写过信,请她务必相信,宓氏当时冷冷的笑着:“信?”
一语双关,心已经伤透,怎么会再轻易相信,并且,她已经嫁人,嫁的也是名门,而卿寒山对她很好,她连看都不肯看狄清一眼,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自言自语道:“孩儿,跟娘回家去,你爹等着呢。”
狄清这才发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狄清永远不会忘记,当时心如刀绞的滋味。
从那以后,他们机缘巧合的又碰过几次面,宓氏都是一脸漠然的无视他而过,狄清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狄清一直不肯另娶,只等人到中年,才给父母逼着娶了狄凤鸣的母亲,他对妻子也很尊敬,终究,狄凤鸣的母亲还是了解了他和宓氏的故事,然后郁郁寡欢,最后香消玉损。
狄清深感对不住妻子,于是打狄凤鸣的母亲过世后,再不肯续弦,独自抚养女儿,至今。
可是狄清万万没想到的是,狄凤鸣和卿公度非常要好,却因宓氏的极力反对没能成就美满姻缘,他现在忽然发现,什么叫因果循环,当年自己辜负了宓氏,而今宓氏的儿子辜负了自己的女儿,这叫报应。
他步出房门,仰头看天,怨只怨老天将这报应加在女儿身上。
怅然而叹,假如一切可以重来,他不会再想做个英雄,只怨守在宓氏身边,一辈子默默无名。
静静的想了想,觉着需要赶紧给女儿定门亲事,这天下的好男儿多着,他不信没有比卿公度更好的。
做了决定后,次日他就让管家请了媒人来,提出要求,对方要有良好的家世,还要相貌堂堂,更要文韬武略,最后品行要端正。
媒人心道这有点难,哪里去找十全十美的男人呢?但为了白花花的银子,媒人还是满口应承了。
接着,媒人经常出出进进狄府,一个不成,两个不成,三个不成,后来媒人都有些气馁了,但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媒人继续跑断腿的到处搜寻那个十全十美的男人。
这事给狄凤鸣知道了,听闻父亲打算给自己定亲,狄凤鸣暗暗发狠:“我哪怕给卿公度做妾,也不会嫁给旁的男人。”
做妾?
此念一出,灵光一闪,给卿公度做妾,只要进了王府的门,剩下的一切都好办了。
她冷冷笑着:“苏锦罗,你给我好好等着!”
想给卿公度写封信说明,又恐说不明白,于是决定还是见一见卿公度的好,至于怎么才能见到卿公度,她忽然想起了卿公度的朋友徐兰荪,于是某天黄昏,她就赶去了徐兰荪家里。
打太医院回来的徐兰荪正自斟自饮,从小无父无母,有个叔父远在琅琊,因为相距太远,平时也少往来,所以偌大的徐府,只他一个主人。
一个人吃酒实在寡味,徐兰荪将酒盅一顿,刚想让人去请卿公度,老院子进来禀报:“大人,有个姑娘找您。”
徐兰荪皱皱眉:“有个姑娘?”
他很是奇怪,从未有姑娘来找他,想自己样貌不济家世不厚,若说才学,医术上还算了得,却对未来的妻子要求甚高,以至于至今未娶,私下里更是没有同哪个姑娘来往过,所以有些好奇,对老院子道:“叫进来吧。”
然后继续自斟自饮。
只等老院子把狄凤鸣带到,他还在头也不抬的滋溜一口酒吧嗒一口菜呢,那神情很是怡然自得,狄凤鸣于门槛处向他的背影拱手道:“徐大人,叨扰了。”
徐兰荪一愣,随即猛地回头来看,见是狄凤鸣,慌忙撂下酒盅,出溜下了炕,看着狄凤鸣实在难以置信:“狄小姐,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