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章 算计
作者:佛佛      更新:2019-10-08 21:14      字数:4459

一夜辗转反侧,次日黎明即起,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尽透煎熬,感觉自己是那么那么的无措,悄然一叹,转头看那厢,丫头们已经拾掇停当,月牙过来道:“六小姐,都妥了。”

锦罗目光僵直,明明是看着那里,其实心根本不在那里,月牙儿禀报过后,见她不发一声,担忧的唤道:“六小姐!”

锦罗如梦方醒,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用过早饭,就可以走了。”

然而,用过早饭她却走的没那么顺利。

努力装着若无其事的去了客堂,杜铭钰仍旧不在,锦庄仍旧固有的端庄,见她到,热情招呼吃饭,又叮嘱她多吃些,又让她代为问候宓氏,又提醒她再别夜不归宿,好好的同卿公度过日子,桩桩件件,很是详尽,是一个姐姐该有的样子。

锦罗频频点头,无一不应承,忍不住问:“姐夫呢?就要走了,想向他道别。”

锦庄又给她加了一勺百花粥:“往衙门点卯去了。”

锦罗感慨:“姐夫那么高的品秩也需要日日点卯,真是为官清正。”

本想说为官勤勉的,鬼使神差,怎么就说了个为官清正呢?

忽然发现锦庄的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想起杜铭钰亏空了公饷刚犯了案子,而她上面的话,无形中成了嘲讽。

真的是出自无心,又恐锦庄多疑,想解释,更怕越描越黑,索性捡了其他的话来说,以此岔开话题。

待用过早饭,锦罗就向锦庄告辞,姊妹两个手挽手走在九曲回廊上,锦庄仍旧殷殷叮咛,锦罗仍旧喏喏而应,等走到垂花门,回身道:“姐姐留步。”

朱门大户有特殊的规矩,若无必须之事,女眷一般不出此门,锦庄遂停下,抬手替锦罗压了压掩鬓,颇有些不舍:“若得了空闲,再来看我。”

锦罗呵呵一笑:“我一直都很闲,索性不走了。”

锦庄故意沉下脸:“又在胡说,离家这么久,岂是一个妇人该做的,妹夫宠你纵容你,你别忘了,还有公公婆婆,宓王妃乃大长公主之后,家风必然更严苛,你还是赶紧回家去,若宓王妃责怪你,你就说是我多留了你几日。”

锦罗应了,看锦庄脸色苍白,忽然想起锦庄刚刚小产,应该卧床将养,忙道:“二姐回房歇着吧,你这脸色好差。”

锦庄浅浅一笑:“月事不规律,也是常有之事,几味药就好了,无妨。”

锦罗还是道:“那也得好好歇着,虽然这时节天气暖和,吹着风还是不好的。”

锦庄笑容一凝,锦罗知道自己失言了,忙解释:“月事不规律,才失了那么多血,身子必然虚弱,我真怕一阵风来把你吹倒呢。”

锦庄脸色缓和了些,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邪气,好吧好吧,等你走了我就回房。”

于是姊妹挥手告别,锦罗方想出垂花门,突然有侯府的家仆匆匆走来,至垂花门处,发现锦罗和锦庄,那家人愣了愣,随即向锦庄行礼:“少夫人。”

又转向锦罗:“世子妃。”

锦罗知道此人是侯府的管家,他一脸的凝重,锦庄问:“发生什么事么?”

那管家吞吞吐吐,想说不敢说,不知在忌惮什么。

锦庄怫然不悦:“我在问你话呢。”

管家只好老实答:“门口堵着几个女人,说是威远镖局的女眷,还说少夫人的妹妹同威远镖局的季总镖头私奔了,她们是过来咱们府上找人的,我好说歹说她们就是不肯走,这会子还堵着门口吵吵嚷嚷呢,惹了很多路人围观,真真气煞人。”

锦庄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继而怒骂:“无知刁民!”

身为当事人,锦罗却满不在乎的笑了:“季家那些女人的意思,我与季舒澜私奔,是奔来二姐这里?”

管家倒有些难为情,垂头,怯怯道:“是这么个意思。”

锦罗拔腿就走:“我去看看。”

锦庄一把拉住她:“这种情形下,你该躲起来,何必迎着风头上呢。”

锦罗道:“我又没做亏心事,我躲什么。”

还想走,锦庄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亏心没亏心,季家那些女人会信吗。”

锦罗很是坦然:“我人在这里呢,可季舒澜不在,这说明我没有同他私奔。”

锦庄苦笑:“假如人家说你把季舒澜藏起来了呢?”

锦罗愕然:“到底是我疯了?还是她们疯了?”

月牙儿早已气得鼓着劲呢,撸起袖子,磨刀霍霍状:“待奴婢去教训下那些泼妇!”

锦庄呵斥道:“你是六妹的贴身丫头,你在,就等于她在。”

月牙儿哑然,咬牙切齿,气得喘粗气。

锦罗微微一笑:“还是我去吧,横竖我都要回家的,再说我若躲避,倒显得我做贼心虚。”

锦庄百般劝说她就是不听,理直气壮的往侯府大门而去,未到大门口呢,遥遥的即听见有吵嚷声。

月牙儿有些怕:“六小姐,不如我们换后门走吧。”

锦罗道:“溜之大吉,没有的事也变成有了。”

径直来到大门口,季家那些女人她没一个认识的,而那些女人自然也不认识她,所以她都走出了大门,那些女人还与侯府门上听差的争执呢,听差的不让进,她们想硬闯,两下还推推搡搡,季家女人叫的更甚,连说给听差的羞辱。

锦罗旁观了一会子,见她们根本不搭理自己,也就上了马车回了凤凰大街。

然而,她完全没想到的是,王府门口也堵着几个女人,同样是吵吵嚷嚷闹得正欢。

月牙儿很是吃惊:“六小姐,季家这些女人疯了吗?”

锦罗一壁搭着她的手下车,一壁冷笑:“你该问,季舒澜哪来这么多妻妾。”

月牙儿想了想,想明白了:“是奇怪,难道是有人故意陷害六小姐。”

锦罗心里明镜似的:“除了她,不会是旁人。”

机灵如月牙儿,立即问:“是二小姐?”

锦罗没有回答,径直往大门口走。

月牙儿颇感费解:“二小姐为何要对六小姐?报复?”

锦罗轻笑:“不至于,大概是想我给这种事缠住身子,也就无暇顾及杜家那小妾的案子。”

月牙儿义愤填膺:“二小姐太过分了,若不想六小姐你查那案子,姊妹一场,大可以推心置腹的谈一谈,她难道不明白,这样会毁了六小姐的名声。”

锦罗苦笑,利益面前,她和锦庄莫说是血亲姊妹,大概连普通亲戚都算不上了,心口揪痛,深呼吸来缓解,走到大门口,门上的小子刚好是门房管事长生,他见了锦罗当然要行礼,于是推开季家的那些女人走向锦罗:“小人给世子妃请安,世子妃回来了。”

季家那些女人听了长生的话,齐刷刷回头看向锦罗,然后,集体沉默。

锦罗慢慢踱步过去,对那些女人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苏锦罗,怎么见了本妃,你们竟不说话了?”

那些女人大眼瞪小眼,非但不开口,还个个手足无措状。

锦罗笑了:“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叶公好龙吧,我还想,你们根本不是季家的人,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她的语气陡然而变得凌厉,目光更是带着些许的霸气,唬的那些女人连连后退,她就步步紧逼:“你们不是说我和季舒澜私奔了吗,我人在这里呢,你们说,我会不会同你家的季总镖头私奔到王府我的夫家呢?”

突然拔高了声调:“说,会还是不会?”

那些女人继续后退,吭吭唧唧半晌,总算有一个怯怯的小声道:“不会。”

锦罗冷冷的笑着:“还算明白事,那再说说,是谁指使你们来闹事的?她到底给了你们多少好处?你们不说,我就拉你们去舜天府,刁妇,敢污蔑本妃,上了舜天府大堂,先让你们吃一百大板,看你们还敢不敢信口雌黄。”

听闻要拉她们去舜天府,那些女人吓得转身就跑,狼奔豕突,很是狼狈,还有个不幸跌倒,摔得爹一声娘一声的惨叫,还有个跑掉绣鞋的,也不顾那鞋了,赤脚拼命的跑,仿佛后面有恶鬼追着索命似的。

月牙儿带头笑了起来,其他丫头们也笑了起来,连长生都笑了,然后对锦罗道:“世子妃回府吧。”

月牙儿扬眉吐气的高昂起头:“真解气!”

然后过来搀扶锦罗,小声道:“那位,下手蛮快的。”

锦罗感慨,苏家女儿,个个都不是一般的人物,锦粟在后宫的姹紫嫣红中能位及淑妃,可见其能力,锦庄这回锦罗更是领教了,锦施以庶女的身份在太宰府,听说也是如鱼得水,锦环暂且不提,锦曦不也是,只见了郦少渊一面,就促成了搁置已久的婚事,所以说男人们打江山,女人们何尝不是打江山呢,自己的江山稳固了,方能一世安好。

进了王府,以为宓氏还在别苑休养,所以想直接回麒麟苑,不料长生道:“王妃已经回来了。”

锦罗这才问:“王妃的身子大好了?”

长生答:“王妃气色不错,只是听了二姑奶奶的事后,又病倒了。”

锦罗吩咐月牙儿:“去上房。”

月牙儿小心翼翼的提醒:“六小姐不用先换身衣裳吗?你这件,在侯府整整穿了七天了。”

锦罗左右看看自己,倒也没脏。

月牙儿道:“还是回房洗洗,再换身衣裳吧,横竖王妃已经回来了,不差这么一会子。”

锦罗点头:“也好。”

回到麒麟苑,韦嬷嬷等人立即接了出来,见了她,韦嬷嬷先施礼,后道:“世子妃回来怎么不提前吩咐奴婢们呢。”

锦罗淡淡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吩咐什么。”

韦嬷嬷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进了房:“总得烧些热汤为世子妃沐浴,也得煮茶为世子妃解渴。”

锦罗往椅子上坐了,月牙儿叫其他丫头去给她娶衣裳,锦罗看韦嬷嬷太过殷勤,有些阿谀讨好的谄媚相,心里不甚喜欢,道:“偏就巧了,我既不想沐浴,口也不渴,我倒是急着去给王妃请安,你且退下吧,有她们服侍我呢。”

韦嬷嬷讨个没趣,只好行礼退出。

左右看看无人,月牙儿悄声道:“六小姐,你说季家的人这么闹,王妃会不会知道?”

锦罗哂笑:“知道不知道都无妨,我和季舒澜的事又不是现在才出来的,清者自清,王妃是个精明人,会明白的。”

月牙儿有些担心:“明白是明白,能不能过得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锦罗其实也知道,以宓氏的性情,以卿家的门楣,即使她什么都没做过,宓氏未必就喜欢她凭空给人诟病,未必能理解她的委屈,宓氏那样的人,要的或许只是个好名声,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逃避何用,等丫头们为她换好衣裳,又简单洗漱匀面,然后就往上房院而来。

半路忽然想起一事,怎么没看见卿公度呢?该不会是在宓氏房中?

等到了宓氏房中,发现卿公度根本没在这里,她就依礼给宓氏请安,也问候了同在上房的卿素之。

宓氏虽是坐在炕上,只那姿势一看就是无力又颓然,抬抬手示意锦罗起身,没等开口呢,卿素之急不可耐的问锦罗:“弟妹,你不是去侯府查案了么,那案子查的如何?可抓到真凶?是不是那些女人干的?”

她一口气的问了很多,锦罗明白,她一方面想替自己洗脱冤屈,一方面也想重新回去侯府,下堂妇,外人笑,家人关心时的唉声叹气,比如宓氏这个样子,也会成为卿素之的压力,锦罗道:“二姐你别急,事情我正在查,不过没那么快查清楚。”

心中早已结案,嘴上不肯直言,到底还是有她不肯放弃的,那就是姊妹亲情。

这话好歹给卿素之以安慰,失落的坐下来,目光呆滞道:“不知何时才能查清?”

锦罗没有言语,因为这事她实在无法给个明确的答案。

宓氏突然一拍炕几,震动了茶杯,也吓了卿素之一跳,宓氏唾骂杜铭锡,又道:“死了人就该报官,自己查案,要衙门那些人干什么。”

卿素之急忙拦着:“不能报官。”

宓氏难以理解的看了女儿一眼,卿素之不敢与母亲对视,胆怯的垂下头去。

锦罗替她解释:“若是报官,等这事弄清楚了,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侯府颜面何在,姐夫颜面何在,二姐还怎么回去那个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