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章 承认罪过
作者:佛佛      更新:2019-10-08 21:15      字数:4439

案子破了,叶纤云被判极刑,因其怀有身孕,腹中孩儿无辜,即便是李绶亦不想一尸两命,于是只能待叶纤云产后处斩。

而苏家,也因此悉皆无罪释放。

虽然都无罪了,只是苏家没有一人能高兴起来,死的死罪的罪,阖府笼罩着一层阴云,特别是燕安,妻妾皆无,曾经风光无限,现在却成了孤家寡人,虽然无论是叶纤云还是玉琢公主他都不喜欢,但毕竟夫妻一场,一个就香消玉损,一个就身陷囹圄,他怎奈高兴得起来呢。

虽然苏家都无罪了,再怎么玉琢公主都是在苏家出事的,李绶觉着,苏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特别是燕安,身为丈夫,没能照顾好妻子,也没能管理好妾侍,责任更大,于是李绶下旨,黜免了他的官职,如不是看在锦粟面子上,说不定就褫夺了苏寓卫国公的封号。

一瞬间从顶峰跌到谷底,官职没了,妻妾没了,有的只是一双哭着喊着找娘的孩儿,燕安承受不住这大起大落的打击,整个人颓废了,每天借酒浇愁,要不就是闭门独处。

父亲苏寓,母亲乔氏,还有生母郭氏都很担心,于是乔氏后着脸皮找到锦罗。

彼时已经是初春季节,风从南边吹来,软软的,柔柔的,土地开始松软,迎春花次第而开,锦罗正由月牙儿陪着,在后花园散步,有丫头来报:“禀王妃,王妃的母亲苏夫人来了。”

锦罗的身世,除了早就知情的乔氏、燕安和苏寓,而今仅限于李绶和卫太后并锦粟知道,当然还有卿公度,也有卿寒山和宓氏,虽然李绶并未对外公开锦罗的身世,卿公度也没有跟家里人提及,但卿寒山可是李绶的智囊,李绶对他并无隐瞒过什么,而卿寒山知道了,也就是宓氏知道了。

现在的卫太后,或许改叫卫皇后了,因为欺君罔上已经给打入冷宫,对外的由头是,弄权后宫。

这四个字看着明显,其实很含糊,不知底的,都以为她受到责罚是在李元一和李元次争夺皇位之事上,使用了不当的手段。

唯有锦粟明白,她是恶有恶报了。

而现在的李元一,也给李绶冠名于怠惰朝政,从此把他打回原形,所谓原型,不是太子,只是他最初的封号韩王。

不知底的,也只以为他真的疏忽朝政不配做皇帝呢,唯有锦粟暗自欢喜,李绶,这是彻底了解了李元一的身世之后所做的决定。

而李绶,重新回到皇位上。

锦罗得知朝上发生的一切,难免心绪不宁,她是大齐国的玉琅公主,月牙儿高兴得整日喜笑颜开,回想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更加得意洋洋:“王妃您看,奴婢是不是有先见之明呢。”

所谓先见之明,就是在锦罗给人传有着不光彩的身世的时候,她却肯定锦罗的身世一定是贵不可攀,而今应验了她说的话,锦罗是堂堂的公主,是金枝玉叶,可不就是贵不可攀。

乃至卿寒山和宓氏,对锦罗也更比从前好了很多,对锦罗不仅仅是好,还有敬重,亦或是敬畏。

对于这些,锦罗的反应很是淡漠,她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呢,养父母之家,虽然无罪了,但因此,名誉也再不如从前,特别是燕安的潦倒,让锦罗很是难过。

而生母就给打入冷宫,那个对自己没有尽到一点母亲责任的生母,却在她生死关头拼死相互,假如不是护着她,卫皇后想必永远都不会承认当年偷龙转凤之事,正是为了保护她,不得不坦陈一切,换句话说,卫皇后是为了她才给打入冷宫的,十几年的风光毁于一旦,锦罗,焉能漠视。

心情不好,就来到后花园散步,此时节虽然草木刚萌发,没什么景致,在外头走一走,心情也好了很多,特别是花园幽静,可以想些事情,听说乔氏来了,她吩咐丫头:“请国公夫人往花厅坐,我马上就过去。”

等她过去时,乔氏正在堂上翘首期盼,见了她先施礼:“见过公主殿下。”

锦罗明知说的是她,故意左顾右盼:“母亲,您跟谁说话呢?”

乔氏苦涩的一笑:“皇上都已经认下了你,你不再是苏家六小姐,而是玉琅公主。”

锦罗摇头:“不,我还是苏家六小姐,谁稀罕什么玉琅公主呢,过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上被叫做苏家六小姐了。”

乔氏一丝丝欢喜,还是劝道:“公主不必跟皇后娘娘赌气,再怎么说,公主都是皇后娘娘生养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那滋味,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懂得,当年虽然皇后娘娘抛弃了公主,也是给后宫的形势所逼,如若皇后娘娘不那么做,也说不定难以在后宫立足呢,而这么多年,我其实知道皇后娘娘一直心存愧疚,公主其实不必耿耿于怀了。”

只因为自己在生死攸关之时她拼命护持,然后就将她抛弃自己十七年的往事一笔勾销?这不是划算不划算的问题,这是能不能够做到的问题,这么多年,即使做那个苏家六小姐也不见得有多开心,但毕竟吃穿不愁,养母不喜欢,也没有非打即骂,只不过是疏远漠视,不是还有养父吗,不是还有照顾自己如父母的大哥么,说以,要自己突然放弃苏家六小姐该做玉琅公主,锦罗感觉,有点难度。

听乔氏劝,她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便岔开了话题:“您找我有事吗?”

乔氏点头:“有啊,是燕安,成日借酒浇愁,要不就是闭门不出,我怕他一直那样,身子就垮了。”

锦罗想,或许燕安先垮掉的是心志,祸不单行,轮番打击,换做是谁都难以承受,不过,她想燕安的痛苦,也还有其他一方面,那是压在燕安心底的秘密,锦罗又想,这个秘密就像烂疮腐肉,如果不赶紧清理,燕安便不会开心,也不会回到该有的生活中去。

这样一想,锦罗道:“您别担心,我去劝劝大哥。”

乔氏非常开心:“那自然是好。”

于是,锦罗简单收拾下,就同乔氏回到青云大街,回家先去给苏寓请安,虽然老人家也是客气的有些陌生,但锦罗仍旧尊他为父亲,彼此说了几句,锦罗就去了燕栖堂。

而今的燕栖堂,物是人非,安静得有些诡异,丫头仆妇们因没了女主子可侍奉,而燕安又谁都不肯见,她们少了很多事做,一闲下来,反倒觉着别扭,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说的都是燕栖堂风水不好,商量着要不要找乔氏请求拨到别处当差,突然发现锦罗的身影,丫头仆妇立即散开,又纷纷过来给锦罗施礼。

锦罗问:“我大哥呢?”

一丫头道:“回六小姐的话,大少爷在房中躺着呢。”

锦罗明知燕安是因为什么颓废,故意看看日头,嘀咕:“大上午就躺着,病了吗?”

丫头仆妇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就道:“六小姐还是去看看吧。”

锦罗点头:“前头带路。”

丫头们将她引到燕安的卧房,然后就站住了。

锦罗很是奇怪:“怎么不开门?”

那丫头仍有些惶恐道:“奴婢不敢开门,大少爷会骂的。”

锦罗了然,努努嘴:“开门吧,我在呢。”

那丫头这才把房门打开,果然,听见吱嘎一声饷,里头的燕安出口就骂:“滚!”

那丫头吓得掉头即跑,锦罗道:“大哥,是我。”

然后,里面陷入一片安静,须臾,燕安赤脚走了出来,见真是锦罗,有些欢喜,又有些难堪,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锦罗,是你啊,你何时回来的?”

锦罗倒给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披头散发,发丝又互相纠缠虬结,乱蓬蓬犹如草窝,长衫没系腰带,随便的敞着,一侧快滑下肩头的感觉,更是压出无数的褶皱,脸色犹如死灰,不知多少日子没洗脸了,眼角还有眼屎呢,嘴唇泛白又干裂,而嘴角起了一堆燎泡,曾经那个风度翩翩的苏家大少爷,现在犹如街头乞丐。

锦罗一叹:“大哥你这是何苦呢,日子还要过下去的。”

燕安扭头往回走,边走边敛好衣裳,然后俯身拾起地上的腰带,边系边道:“我没事。”

平素给人伺候惯了,很简单的一条腰带,他鼓捣半天也没能系好。

锦罗走过去道:“我来吧。”

说着就动手给他系腰带。

彼此如此近的距离,她能嗅到燕安身上久未洗澡的难闻气味,混着酒味,非常刺鼻,而燕安,也闻到了她身上的幽香,心神摇曳,难以自持,突然一把抱住她。

锦罗一怔,但没有挣扎。

燕安只是那么抱着,随即一动不动。

未几,锦罗感觉到他的手在抖,身子也在抖,感知到,他是在哭呢。

锦罗道:“大哥,生而为人,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我知道你失去了玉琢公主还有叶氏心里难过,遭遇这样的双重打击,换做是谁都受不了,可是大哥,日子总得过下去,你还有父母双亲要尽孝,还有一双儿女要抚养,岂止一双儿女,叶氏腹中,不是又有了大哥的孩儿么,所以大哥你不能倒下。”

燕安哽咽道:“我不甘心。”

锦罗点头:“你是不甘心,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比如我,生下来就给抛弃,养母也是若即若离,多夸了有大哥的照顾,我才能像个名副其实的苏家六小姐,否则,我与丫头何异?可我从来没因为这样就自暴自弃,我现在,不也是过的很好,风雨总会过去。”

燕安摇头:“我不甘心的不是这个。”

锦罗微微一愣,瞬间明白了他所言的不甘心是什么,大抵,是他心中隐藏的,说不能说,做不能做,拿不起放不下的,感情吧。

涉及到自身,锦罗一时不知该如何劝了,想了又想,只道:“我是大哥照顾长大的,我心里记着大哥的恩情,我也为自己能有这样的大哥而骄傲。”

燕安突然松开手,并将自己后退一步,以此能看清锦罗的眼睛,他仍旧有些激动:“可我从来没当你是妹妹。”

锦罗不知是该恼怒还是该感动,他对自己的好,是真的,并且触手可及,十七年来无微不至,所以,这份感情锦罗自己都难以割舍,思量下,微微一笑,道:“没办法,我从来只当你是大哥,而现在,我仍旧是苏家六小姐,你却是,苏家大少爷,咱们就是兄妹无疑,这是更改不了的。”

燕安痛苦的摇头:“不是,你不是苏锦罗,你是李玉琅,当然,我不是想攀龙附凤,我宁可你是街边的乞丐,或是青楼的妓女,只要你不是苏锦罗就成。”

锦罗知道,他这话没有谩骂诋毁之意,而是发自肺腑的表达,锦罗一叹:“我是苏锦罗也罢,我是李玉琅也罢,我现在是卿公度的妻子。”

于燕安,这才是无法更改的现实,他也被这残酷的现实生生的击破,心碎裂成一瓣一瓣,那么鲜艳的痛,他嘴唇发抖,泪水滚滚而下,颤声道:“如果皇上没有认下你,有些话,我憋死在心里也不会说出来,你知道么,我喜欢你有多痛苦,怕别人说我乱了人伦,又怕你从此会远离我,所以我克制着自己,原本以为娶了叶纤云之后会从此淡漠对你的感情,可是非但没有淡漠,还变本加厉,而我娶玉琢公主其实就是存心故意,我以为我成为驸马,高高在上,便有更大的能力打败卿公度,然而我错了,我错了一步又一步,以至于发生现在这些事,所以,这些都是我咎由自取。”

锦罗边听边思索,迟疑下,还是忍不住问:“那么辫儿呢?枝儿呢?还有,晚儿呢?”

燕安面色一僵,目光如深水,越来越凉,越来越暗,他知道锦罗聪慧,这样问,必然是猜出了什么,所以,他不想隐瞒了,特别是现在,他感到万念俱灭,锦罗成为公主,预示着两个人的身份地位一切的一切,越来越远,他忽然笑了,凄苦的味道:“都是我杀的。”

明知到结果,锦罗还是如遭雷殛,半晌不知动弹一下,其实她心里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现实,甚至有些后悔,问了,不如不问。

燕安见她无语,淡淡一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叶纤云乃一介女流都知道投案自首,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死么。”

他话音刚落,锦罗立即道:“不行,叶氏已经给判了绞刑,子辰和午儿还有叶氏腹中未出生的孩子,他们已经快没娘了,不能再没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