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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西山皇泽寺外，停驻着五辆马车。
“娘娘。”
芸香小心翼翼的扶着卫玉筱下了马车，她们已经到了皇泽寺。
“王妃娘娘一路辛苦。”
“无尘师父！”
卫玉筱下了马车看向来迎接她的人，吃了一惊。
在山门外来迎接她的是一个年轻的和尚和两个小沙弥，这个和尚，竟是旧识。
“阿弥陀佛，娘娘，久违了。”
和尚不过二十余岁，眉目清秀，玉面红唇，面含微笑，神色柔和，身姿挺拔，穿着一身蓝色僧衣，手中一串佛珠。
卫玉筱神色恍惚了一下，他与五年前并无什么区别，时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一切如故。
“久违了，无尘师父。”
卫玉筱眼眶微热，朝他回了一礼，她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她以为无尘已经离开了皇泽寺，去往西域了。
“王妃娘娘，寺中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禅院，随小僧来。”
皇泽寺，是大周的皇寺。瑞王府在皇泽寺是有单独的禅院，日日有人扫洒，卫玉筱来此就像是到家寺之中一样。
“多谢，有劳你了。”
“阿弥陀佛，请。”
无尘打了个偈语，带着一众人进了皇泽寺。
皇泽寺中禁止马车，禁止步撵，哪怕是皇帝亲临，这规矩也不能破。
卫玉筱有身孕，这也不例外，需要步行到寺后禅院。
无尘似乎早就知晓卫玉筱有孕，一路都走得很慢，极为照顾卫玉筱。也幸好月份小，卫玉筱也并不觉得多吃力。
瑞王府的禅房在东边，他们足足走了有半个时辰才到，其间卫玉筱歇了好几次。
“娘娘，到了。”
这是一座独立的庭院，两进的院子，可以住下普通人家两家人了。院子上提有匾额，上书“明月院”三字。院内和院外都种植着梅树，这里就是一片梅林。只是现在是夏季，树叶郁郁葱葱的，想来冬雪来临之际，这里定然寒梅盛放，处处可见梅花，那该是怎样的一片盛景。
卫玉筱来过皇泽寺，还不止一次，她却不知道皇泽寺有这样大的一片梅林，比起瑞王府中也不逞多让。这应该是这几年新栽的吧。
这些，应该都是李拂弦布置的吧。
“多谢无尘师父。”
她们进了禅院之中，发现布置也与王府中差不多。卫玉筱这个时候就已经差不多确认了是李拂弦特地吩咐过的。
“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娘娘舟车劳顿，现行休息吧。明日再礼佛也不迟。”
在进内院门口，无尘停住了脚步，对卫玉筱道：“寺中也已经为娘娘备好了素斋，随后就会给你送来。”
“嗯。”
卫玉筱点点头，和颜悦色道：“今日多谢师父，不若喝杯清茶再走，我带了您最喜欢的君山银针。”
无尘本来是想拒绝的，本来今日来见她就已经出格了，但是卫玉筱期盼的神色落在了他身上，他推辞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好。”
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的点点头。
明月院中有专门待客的禅房，随行的丫鬟婆子有来过明月院的，手脚麻利，很快就端上了茶水。
禅房中点着安神香，卫玉筱看着无尘，心乱如麻，她有一肚子话想说但是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师父，一别五年，您一切可还好？”
屋中已经点上了蜡烛，外边天色暗了下来。无尘低眉顺眼，柔和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衬得他仿佛是一尊俊美无俦的神尊一样。
无尘抬眼看着卫玉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温声道：“寺中一切照旧，五年如一日，我一切都好。”
就是与卫玉筱说话时，他才像是短暂的从神坛上走下来，沾了点烟火味。
“您……没有去西域？”
五年前他们最后见面时，无尘就说他要去西域，十年方归。但是如今他还在皇泽寺，为何又没有去了？
“嗯。”
无尘颔首，神色微深，他如何能放心离开。不过今日见了卫玉筱，他也就放心了，瑞王府是她最好的归属，他离开后，也可以放心了。
“已经推迟了，在今夕八月我将前往西域。”
“是、是这样啊。”
卫玉筱深吸了一口气，才又道：“师父，您可听闻了京中之事？”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宣平侯府。”不戴无尘回答，她就继续道：“卫玠被削爵，革除功名，流放交趾县。”
无尘眼睫一颤，捏着佛珠的手紧了紧，轻声道：“此事我已有耳闻。如此，你与卫氏恩怨已消。”
“但也只是与卫玠的恩怨。”
卫玉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立刻就截住了话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无尘，道：“还有其他人的，我要一笔一笔的清算。”
无尘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卫玉筱身上背负的恩怨有多重。劝她放弃是不可能的，但是宣平侯府的仇已报，赵贵妃，四皇子，还有皇帝，这些人，都非卫玉筱能抗衡的。
“蓁蓁。”
“师父，您不必多说。”
无尘才开了个口，卫玉筱就斩钉截铁的告诉他，她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李拂弦知道多少？”
无尘无法，叹了一声，问道。
“都知道。”
从卫玉筱嫁进瑞王府始，她所做的事情其实全在李拂弦的眼皮子底下，而且，在那之前，李拂弦早就查过了。当年的事情，他是极少数的知情者。而且，他们也是李拂弦想要对付的人，李拂弦也不会阻止她。
“你想好了吗？”
“嗯。”
无尘没有再劝，也绝对不会再提起此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卫玉筱既然铁了心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最后的结果没人能改变。
“你怀孕了。”
无尘手中的珠子拨动了一下，很笃定道。
她怀孕还不足两月，尚未显怀，但是无尘一眼就看出来了。或者说，是“算”出来了。
“嗯。”
卫玉筱的手下意识的抚上了腹部，神色都温柔了许多。
“阿弥陀佛。”
无尘低声念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那一串佛珠递给了卫玉筱，道：“你拿着。”
“师父，这是……”
卫玉筱一惊，诧异的看着无尘，拿着佛珠不知所措。这串佛珠是佛子所赠，无尘从未离身，却突然送给她。
“我将前往西域，此物已于我无用，你拿着，愿能护佑你安康。”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卫玉筱眼眶微涩，并没有推辞，珍而重之收下了。他们之间，不需要说太多。
“多谢师父。”
对了，卫玉筱是皇泽寺俗家弟子，记名于此，然而少有人知。无尘是皇泽寺最特殊的一人，而无尘又是她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师父。
“娘娘，无尘大师。素斋已经送来了。”
芸香敲了敲门，禀道。
两人的叙旧戛然而止。
“今日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若有事，差芸香来寻我就是。”
“嗯，师父我送您。”
卫玉筱亲自将他送到明月院外，目送着他们三人的灯火消失在梅林尽头。
“王妃娘娘。”
回到厅中，杜阮晴与其弟在此等候着，看见卫玉筱，神色都有些紧张。
“坐。”
他们姐弟一身孝服，都是一脸憔悴。杜阮晴短短几日就消瘦了许多，牵着弟弟的手，身形显得越发的单薄。
“多谢娘娘。”
“饿了吧。芸香，开席。”
“是，娘娘。”
丫鬟婆子立刻将素斋摆了上来，虽是素斋，但是也是极其丰盛。他们还在丧期，也只能茹素。
食不言寝不语，杜阮晴心不在焉，等卫玉筱一放下筷子，她也立即放下筷子，看着卫玉筱欲言又止。
“杜小姐，你随我来。”
卫玉筱起身到了内室，芸香奉上茶点就退出去了。
“娘娘，求娘娘救救我们！”
杜阮晴扑通一声朝卫玉筱跪下了，就在这短短的几日，她与其弟已经遭遇了好几次刺杀，如今只有卫玉筱才能救他们。
卫玉筱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和声道：“你先起来。”
“娘娘，我知晓那些信在何处！”
杜阮晴以为卫玉筱不愿意帮他们，急急道。哪怕是杜阮晴显得机敏，但是经历这么大的变故，她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姑娘，早就慌了神，只不过身为长姐，她一直强撑着而已。
“我知道。”
卫玉筱蹙了蹙秀气的眉，道：“我此次让你们随我来皇泽寺，就已经决定保下你们了。不过，就看你们舍不舍得放弃名利，暂时离开。否则，在京中我也不一定能护住你们。”
她有些自嘲道：“就连我在王府都遇刺了。”
“只要能护住阿弟，离开这里又何妨。阮晴，谢过娘娘。娘娘大恩，阮晴愿衔草以还，杜氏愿供娘娘驱策。”
杜阮晴也是破釜沉舟，被逼到无奈。李归尘杀了杜夫人，也就不会放过杜府其他人。她根本就护不住自己和小弟。放眼望去，整个京城中，也只有瑞王府能与他们抗衡。而且，卫玉筱已经向他们释放了足够的善意。
选择瑞王府，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好。”
卫玉筱眼神一凝，神情严肃，道：“你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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