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你捡的,你捡的,这么激动做什么,小点儿声,没看城里街上都是官兵么?把人引过来就糟了。”大汉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低声劝我。
我一脸的无所谓,懒懒把身子挂在椅子上,挑着眉,斜眼看他,道:“你不是要去断青山么?跑民宅里躲什么?”
“......”这个人......如果不是打不过,一定要揍一顿啊!
“你以为我不想马上回断青山?可你看看外面,搜查如此严密,估计城门处更甚,你我怕是一经出现就得被缉拿归案!”汉子气急败坏道。
我下意识按了下眉心,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你出不去?”
“......”打不过也要揍一顿啊!汉子在心底默念了几遍清心咒,耐着性子,委婉问道:“兄弟,听你言下之意,莫非你有办法马上出城?”
我诚实地点了点头,直接打出去,变成原型装作是马匹混出去,靠近城门飞出去或者隐身出去......方法很多啊!
看着对面汉子有些惊喜的样子,我没忍住,痛快地泼了冷水,“嗯......我的方法你用不了。”我不是凡人,却也不是什么大仙,法力低微,能照顾自己就不错了,所以,凡人,你自求多福吧。
汉子有些失望,随后无奈一笑,也没有在意,只笑道:“那我倒是不知兄弟是打算自行脱困,还是为更稳妥的方法,同我一道等上一等?不过,若是兄弟先行一步,要尝断青山的美酒,可能要多费不少波折......”
“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来人间本就只为娜琳一人,如今......漫无目的,只是觉得早间的醉意快褪去了,不想再体会清醒的感觉罢了,为了痛快地大醉一场,忍忍也算值得。
汉子的一张方脸露出了点笑意,缓和道:“想要安然出城,自然要耐心等等,待到夜深之时才好隐匿身形,行事也更方便些。”
闻言,我闭目浅眠,不再理他,心中只盼着还能用腹中残存的零星醉意,做个与她相关的好梦。
是夜,华灯初上。
“兄弟,你这轻功,俊呀!”汉子一身夜行衣半跪在屋顶的瓦片之间,一只手扒着屋脊,笑着赞我。
此刻我已然醒酒,记忆不再朦胧,关于娜琳的一切一股脑涌上心头,难怪世人酒瘾难戒,一停下,就会想起最想忘却又最难忘的记忆,真真是一场绝望的怀恋......
我笑不出,也无法言语,就这样静默着。
“咳咳......沿着这条街过会儿就能看到城门了,走吧。”为了掩饰尴尬汉子说完就先一步飞身踏上前方的屋顶。
我轻松跟上,从这至高之处俯视全城夜景,的确,不远处就是城门了呢......
要离开了啊,这个曾经有娜琳的地方,娜琳,娜琳……
或许,离开了,也好。
如果……如果……如果娜琳在这里,我一定不舍得离开吧,呵,在想什么呢,如果能见到她,我怎么可能会有‘离开’这种恐怖的想法。
我有多想见到她啊,哪怕是一面也好……
可是,终究是妄想吧,怎么可能能呢,她明明已经……
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切实际的梦,刚欲出城,却在不知所谓的回顾中,死死钉住,似见檐牙交错深处,数街之遥,窈窕倩影,惊鸿如梦。
纵眼前人山人海,却只有她能牵动我的心神。
这一刻,我眼中天地颠覆,唯有那一人的色彩。
那......那是?!!我心神剧震,行动的身形生生顿住,落脚一个不稳,险些如同脚边的瓦砾一般从屋檐滑下!
此时的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定定的站在那里,大睁着双眼,天马有千里之能,耳聪目明,能在眼花缭乱的术法交锋战场上灵活奔走,亦能在远超仙家腾云驾雾的行空疾驰中引路识途,然而此刻,我对自己的能力没有半分自信,甚至不敢揉一揉干涩的眼睛,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生怕这幻梦中才会降临的人影忽然消散了去。
直到目所能及的最后一点她的颜色隐在远方的楼阁之间,我才如梦初醒,疯魔一般追去,不会错的,那半面侧影......是她!
城门在前,我却毫不犹豫地改道追逐,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到城门口了,我们......哎,兄弟,你去哪?”身后那人的呼喊渐渐消失在我身后的风里。
我几乎用尽了自己寒酸的法力,一时间神行如风,街上行人的肉眼甚至捕捉不到我的影子。
追到她,见到她,一定!心底汹涌的渴望不停在呐喊叫嚣,化作隐秘的欣喜和志在必得。
快点,再快点!我跨越了三条街道,穿过了两条小巷,拐出了一个胡同,凶悍地闯入了人群,是这里......
没有,没有,没有,全都不是,怎么可能呢?她去哪了?
我冲开人群,毫无顾忌地抓住又拨开一个又一个出现在眼前的人,一个又一个辨认,口舌微颤,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绕着那个名字,娜琳......
我身上醒目的夜行衣和粗暴的动作引发了行人的恐慌,惊叫声此起彼伏,整条街的人都如同鸟兽般四散逃开。
不,别走,等等!看着愈加空荡的街道,我只觉无力到绝望,我知道,找不到她了。
我凶狠地扯下蒙面的黑巾,攥着它一拳打向身侧的墙壁,力道大的破碎了墙皮,饱含深沉痛楚的汗水夹杂着手指关节渗出的鲜血,沾湿了被掐皱的面巾......
怎么会没有呢?
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我为什么又错过她了?
明明就看见了……
明明就在这儿的……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了……
明明我马上就要见到她了……
明明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
明明……
……
……
这街上……真空啊,没有人,没有她……
只剩下我了。
我有些麻木地往前走着,不知道方向和未来,整个人都失去了灵魂,脆弱到好像一个踉跄磕绊,就足以让我再也爬不起来。
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近了,还不待我抬眼去看,便被一股力道拉进了就近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