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一声咳嗽来得突然,少女只觉得口中干得厉害,喉咙立时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门口风儿一吹,更叫人意识模糊,头昏脑涨。
风动过堂势微澜,弱骨难支,怎堪消受梦中寒?
她应是病了。
“小姐,你怎么了,今日一直没什么精神,现下看着,面色也不大好,可是小姐身体不适?”小丫头杏儿有些担忧地问。
林娜按住额角缓了一会儿,抬起头向着杏儿轻轻笑了一下,道:“近日总觉夜里寒凉,兴许是感染了风寒,只是轻微不适,你去府外,找间药铺抓些治风寒的药,回来煎两副予我就是了。”
杏儿扶着自家小姐躺回榻上,铺好床铺,便恭敬退下,出府买药去了。
大抵是病气侵袭太过,林娜只觉越发疲倦,不多时候,便沉沉睡去。
新月刚出,林府北苑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小姐发高热了,叫大夫的小厮怎么还没回来?杏儿,之前小姐身体不适,你怎能隐瞒?”赵嬷嬷一边拿着干净的帕子为林娜拭汗,一边将眉头皱的死紧责问着满面慌乱的杏儿。
杏儿都快哭出来了,紧张地回道:“我......我......午间时候,小姐还没有这般严重,只是叫我去买两副药,我买了药回来,煎予小姐服了,小姐便说累了要休息,现在......我也不知道啊!”
看杏儿那副样子,赵嬷嬷更加不喜,眉头也皱得更深,令道:“行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快去再打盆水来!”
“是是。”杏儿忙不迭应下,忙碌起来。
我一袭黑衣夜行,轻车熟路到林娜所在的北苑之时,只见烛火通明,还以为行迹败露,险些吓出个好歹!
正犹豫是否知难而退,打道回府,改日再来之际,便听一女子惊喜的声音,其内容,让我生生定在原地,心脏骤缩!
“大夫,您可算是来了,我家小姐感染了风寒,从午后便精神不振,现在更是发起了高热,怎么都退不下,您快进来看看!”
月色朦胧间,我隐约辨认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丫头正拽着一个肩背箱箧的老头子,满面焦急。
她家小姐......那不就是......娜琳吗?!!
她......病了?还发着高热?
这些个认知,让我险些失去理智,直接冲进她的房间里去!事实上,若非这晃眼的烛火和来来往往交错的人影,我已经这样做了,也说不定。
我轻手轻脚地攀上屋顶,拿起惯手的瓦片,看着难得热闹的室内情景。
只见房间里的纱幔全部被放下,尤其是床边的帘子,将里面的少女挡了个严严实实,只从床边的帷幕底下,探出一只洁白的藕臂。
那背箱子的老头将行头放在地上打开,取出一方不大的丝帕覆在少女探出的手腕上,便出手探脉,闺阁里静悄悄一片,几个奴婢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唯恐惊扰了那老者的医治过程。
我只能随着那老头不时皱起的眉头,提着心,七上八下。
心中的每一次起伏都让我备受煎熬,也许没有多久,可我就是觉得仿佛等候了百年。
那老者终于站起身,拎着箱箧走到屏风后。
赵嬷嬷跟着出来,板着脸问道:“大夫,我家小姐状况如何?”
我双耳一立,也细细听着,便听一道苍老的声音道:“小姐只是感染了风寒,症状本不严重,只是体质虚弱,一时承受不住病气,依老朽看来,小姐的状况,也不适合用太过凶猛之药,老朽这便开个温和调养的方子,先去抓些煎好,给小姐服下,夜里发发汗,想来高热便能退了。”
说着那老者便从随身的箱箧里翻出纸笔,写道:
‘荆芥三两,桂枝三两,炙后的甘草一两,杏仁七十枚。’
落笔后,老者便将写好的方子递给赵嬷嬷,嘱咐道:“此方右四味,以水九升,先煮荆芥减二升,去上沫儿,纳诸药,煮取二升半,去渣滓,温服八合,覆取微似汗,不须粥饮。
到明日起坚持每日二三剂,膳后服药,切忌生冷、粘滑、肉面、五辛等物。如此修养,不出十日,定然痊愈。”
“多谢大夫,我等一定照办。”赵嬷嬷出言谢过,态度不是一般的好。
那老者心里熨帖,便又多嘴道:“只是......日后,万望嬷嬷嘱咐贵府小姐,莫要夜间贪凉,关好风口门窗才是,不然,纵使老朽医术再是高明,这夜里着凉得的风寒也难治好啊。”
我心中一震,夜间......着凉?
莫不是从我这里的屋顶渗了夜风进去?
我连忙把瓦片盖了回去,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难过。
室外,那赵嬷嬷送了大夫出了门去,把小丫头杏儿招来又是一顿训斥,大骂她偷懒早睡,竟忘记为小姐关好窗子,还罚了她两个月的俸禄。
我知道那小丫头无辜的紧,我夜夜来看娜琳,从未见过哪一扇窗子留了缝隙,也不曾见室内放了什么寒凉的物件没收。
如此说来,竟真是我的过错!是我......害了她么?
可笑,竟还要个小小奴婢来顶下我的罪,真是......
接下来,我藏在她房顶的屋脊后面,吹了近半夜的冷风,看着几个奴婢进进出出,端药进,空碗出,一盆盆水换来换去,折腾了许久。
我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有些迷茫,心中更是一团乱麻,到底......怎么会这样呢?
我只是想看看她而已。
怎么就害她成这个样子了呢?
天快亮了,脚下的房室也安静下来,似乎是她的情况已经好转,所有人都回去休息了。
时辰到了,我该和平时一样,趁着最后的几许夜色回客栈的。
可,到底,是放不下她。
我潜进室内,站在她床边静静看着,她神色有些憔悴,明显是一副病弱的样子,像是将要枯萎的娇花,绽放着最后的生命力。
我心中升起一阵怜惜,她本是仙子一般的清丽容颜,此刻却被病气侵蚀了容色,虽不算丑,却也称不得美了。
可这却是我第一次,对她的容颜,升起除了喜欢与欣赏外的其他情愫,痛惜,又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