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在心中冷笑，对着那个突然闯进他书房，对他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的小小孩童，皱着眉摆摆手，喝道：“放肆！蠢东西，退下去自己想明白。”

这还是因为他接到一件朝廷分派下来的大事，心情不错，才没有加以惩罚。

之后赵曙也没再看人到底退出去没有，便继续专注地翻阅新得来的文书，任由小杜枫程穿着单薄又不合身的下人装束跪在那里，这可是一件大事，若是做好了，至少能让他官升一级！

可小杜枫程并没有放弃，他伏跪在地，再一次祈求，一遍又一遍在赵曙耳边喋喋不休。

终于，赵曙愤而起身，将手中的文书重重地摔在小杜枫程的脸上，大骂道：“滚！你算是什么东西，谁准你闯进这里，扰了老爷读书的！来人！来人！”

小杜枫程不躲不闪，任由那文书打在他身上，散开掉在他身前。

小杜枫程粗略看了那文书一眼，待到赵曙喊完，才轻声道：“老爷不必喊人了，小子用了些方法，将附近的人都支开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赵曙身子一顿，心中一阵惊疑不定，用审视地目光看着眼前的孩子，最后，勾唇，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想做什么......刺杀？”

赵曙当然知道，这孩子不可能要对他不利，否则，早早便动手了，他连反应过来的机会都没有，况且，他不过是个不得志的小官，得罪了谁，还需要请杀手？

果然，小杜枫程抿抿唇，道：“小子早已表明来意，还请老爷移步。”

赵曙气笑了，他扶额道:“费尽心思支开我身边的人，却只是为了让我去给女儿庆生？小子，你别告诉我，这是一个玩笑。”

小杜枫程不卑不亢道：“自然不是玩笑，只有如此，小子才有把握请动老爷。”

赵曙眯了眯眼，这孩子，倒是意外地有些胆色，只不过太蠢了些，他轻轻摆手，道：“你回去罢，今日根本不是小姐生辰，想来是那丫头顽皮，刻意诓骗你的，我还有事情要忙，你且退下罢！”

“小子知道今日并非小姐生辰，但，还请老爷移步！”小杜枫程面上一丝波澜也无，说出的话，却是惊乱人心。

赵曙皱眉，“你知道？”

小杜枫程点头，平静道：“小姐虽然说今日是她生辰，却是在前不久才告知小子的，依照小姐喜热闹，且瞒不住事情的性子，若真有其事，理应一大早便奔走相告才是，这是其一；其二，小姐身边的几个仆从反应淡漠，好像对此事毫不在意一般，又或者，是习以为常；其三，小子观察过小姐一整日的饮食，其中并没有出现面食或是鸡蛋，若不是厨房疏漏，那定然是此事子虚乌有；最后，为防万一，我刻意问过几人，确认今日，绝非小姐诞辰。”

这一次，赵曙是真的有些惊异了，这个孩童非但不是他以为的蠢人，还有着常人难及的智慧与谋略！

可......“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在我面前折腾这么一出，无理取闹？还是......你想借此让我看到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赵曙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小杜枫程，犀利如电，释放一个大人对孩子天然的压迫与气势。

小杜枫程摇摇头，坚定道：“枫程来之前，曾经问过小姐，为何要过生辰，小姐答，可以一家团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凡小姐所愿，枫程誓死达成。”

赵曙开怀大笑，道：“好，好一个‘誓死达成’，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小子杜枫程，今年刚满八岁。”

八岁啊......

还真是心智如妖，赵曙此刻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孩子的可怕，如此童稚之龄，便有勇有谋，假以时日，必然金鳞化龙，一飞冲天呐.....

赵曙忽然有些恐惧，这是一个人对超出自己想象事物理所应当的忌惮，他欣赏杜枫程的才能，也恐惧着杜枫程的强大，所以，如此人物，若不能为他所用，便要在其成长之前，将之扼杀！

“老爷今日是因为这份文书心烦，才无闲暇陪伴小姐的吧？”小杜枫程忽然道。

赵曙心中一动，面不改色道：“是又如何？”

“小子愚钝，方才意外瞧了一眼，心中有些不成器的想法，想请老爷听后指点一二。”

“哦？”赵曙挑眉，笑道：“说来听听。”

小杜枫程跪地，恭敬道：“老爷恕罪，天色已晚，今日乃是小姐生辰，小子不便阻挠老爷与小姐相聚，不如老爷先忙此事，明日再召小子，小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是......威胁？这小子！若他今天不去陪自己的女儿，这小子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不是就会变成不知道了，到时候一句他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懂朝堂大事，搪塞过来，赵曙责问的话都说不出一句！

小小年纪，怎地如此难缠？这以后还得了！

只是......若赵曙真的照这孩子的话去了，他会否就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一个八岁的孩子，却声称能解决连他赵曙都头疼的朝堂大事，这......可能么？

此刻的赵曙还是有些不信的，估么着应当是这孩子的缓兵之计，若赵曙不去，这孩子自然有理，若赵曙去了，也算他用计达到了目的。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这孩子都是有利的，其实，就算最后是真让赵曙吃了亏，也并不影响他此刻对这个孩子的欣赏，以及略作尝试的好奇心，这孩子，真是......天生的谋士！

赵曙倒是有些奇怪了，这孩子沉寂了这么久，为何忽然一反常态地露出锋芒？难道还真是为了真仪做到如此地步？

捉摸不透，捉摸不透啊........

思虑百转只在一瞬之间，赵曙挂起慈祥地微笑，尽量温和地问道：“枫儿，你有不世之材，稍加磨练，日后前途必然不可限量，我有意栽培于你，你可愿拜我为师，暂时做个谋士？”

“拜见恩师！”小杜枫程脱口而出，一刻也未曾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