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若他平原王刘翼只是空有一张俊秀耐看的脸,也不会独得当年的邓太后青眼,将他封为平原王,令他奉祀刘胜了。
后来,也是因着刘翼的这份儿尊荣,在邓太后仙逝之后,仅使刘保的父皇,汉安帝,已经贬刘翼为都乡侯,遣他回河间,可众人依旧尊称他作平原王,以示尊重。
哪像刘保,看看自他被废之后,宫中还有哪个敢称他一句“太子”?
在跟王叔刘翼几次不愉快的谈论之后,刘保得到的最后通牒是:要么回宫中等死;要么,就在王叔的帮助下图谋大事。
呵,刘保还能如何?再回到被阎氏支配,生命朝不保夕的生活中去么?
他自问做不到。
权当是报答平原王的救命之恩吧,刘保这样想着,选择了众望所归的后者,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前往商华的路上商定好的,连刘保自己也没有想到,在到了商华之后,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商华用一场毫无预兆的惊马游戏,将刘保迎入了城门。
为掩人耳目,他的身份是王叔的儿子,跟平原王最宠爱的小妾,他此时的假身份名义上的生母郾明同车。
当事故发生的时候,郾明死死抱住了刘保,保护他免受伤害,自己却磕破了头,昏了过去,刘保看着那血流不止的创口,心中是又担心,又害怕。
可马车还在失控中,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能挺过这一劫,在最绝望的时候,他的仙女姐姐就是这样,张开双臂,突兀地拦在马车前面!
所有人都以为刘保当时该是被吓傻了,没有看到什么才对,可实际上不是这样的,那一瞬间,那种保护的姿态,突然就撞进了他的心房。
刘保很想大喊着叫她让开,不要白白丢了性命,可偏偏控制不住惊惧的身体,他只能眼看着马车继续冲撞过去,毫不留情,他甚至已经悲哀地哭了出来。
可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就在那一瞬间,刘保的泪水烫了一下眼睛,他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拦在车前的女子,不同于之前隔着帷幕的些许轮廓,这一次,他将她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对方眉眼的温柔细致,也无所遁形。
那女子身上仿佛带着一圈耀眼的白光,衬得她清丽无双,缥缈若仙,那发疯的马,就在这白光之中渐渐安静,稳稳地停了下来。
她......是天上的仙子么?
刘保这样想着,只觉幼小的心脏跳得厉害,加之他才刚哭过一阵,一时之间,竟是停不下来了。
微弱的哭声终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一个陌生的男人揭开了帷帐,向刘保看了过来。
刘保的目光却只想追随那个清丽的身影,方才那种诡异的目力只出现了那么一瞬间,他只能从最后一眼的猜测,来判断她的位置。
刘保很害怕,如若方才的一切不过只是他的幻觉,根本没有那个仙女姐姐,或是只有一个为了让车停住,被车碾压了的姑娘,该怎么办?
直到对上那双印象深刻的秋水眸子,刘保才终于如释重负,语无伦次地哭道:“呜呜呜……你,你不要死啊……呜呜……”
周围开始骚乱起来,刘保此时也有些后悔,怎么自己那么没骨气,就当着她的面儿哭出来了呢?索性,因着他当时抱着已经陷入昏迷的郾明夫人,被众人理所当然地曲解了话中的意思。
后来,那位仙女姐姐走到刘保身旁,温柔地开口安慰他,她的声音又轻又缓,动听极了,刘保努力地忍住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来打断她。
末了,刘保点头,拍着小胸脯道:“不……嗝……我不会……不会吵到她……她的,仙女姐姐,我……我都听你的!”
是了,既然是她希望,他就不会哭下去了。
之后,那位仙女姐姐提议将郾明夫人送医,刘保从一群人的交谈中得知,仙女姐姐的名字,叫做林娜,是皇商林家的长女,而最开始揭开帷幕的那个男人,则是当地姓朱的督贼曹。
然而很奇怪的是,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林娜是如何让马车停下来的,也没有其他人看见什么白光,刘保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汉安帝从前很疼爱刘保的时候,曾经很是骄傲地告诉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受命于天,掌管天下,是人世间最为尊贵的人,自有神灵庇佑,故而天下臣服。
所以,刘保想,她的仙女姐姐,便一定是天意派来守护他这个皇子的!
这场惊魂事故,虽是刘保在商华唯一一次遇到的危险,却也因此成了刘保在商华最为留恋难忘的记忆。
之后,刘保便一直在平原王府安顿,在平原王的要求之下,开始学习一些帝王要术,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势力和力量,谋求国灶。
但能接受自己王叔的帮助是一回事,至于其他人,尤其是与宫中那些自视甚高的太监们合作,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刘保怎么也接受不了,他自己要被一群奴才指使着做个傀儡皇帝。
不要问他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是怎么想到这么远的,平原王刘翼并非野心之人,所谋求的,也不过是一家安好,家族起兴,荣华富贵,如果养废了刘保,纵使把他捧上皇位,也不得长久。
所以,平原王很认真地安排他的课业,尤为重视历朝历代的经史类书籍,好叫刘保吸取历史的教训,明事理,辨是非,这也就导致了,刘保的功课繁重,怕是寻常的成年人,也招架不住。
可尽管明白会有严重的后果又能如何?若是连这样放在眼前,极易拉拢的势力都要弃之不顾,他刘保,根本就没有登临大位的机会!
是等死,还是做傀儡?
刘保知道现下最该做出什么选择,可他过不去心中那道坎,平原王只顾独善其身,自然同意那些太监的说法,等以后他得了封赏,好好地呆在封地享福,又哪里还会管他的死活?
所以,没有人能帮他,除非,他刘保真的得上天眷顾,降下一位仙人来,与他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