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景是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使然,眼下这种情况,两军对峙,人数上一眼就看得出自己输定了,若是换做旁人领军,阎景怕是根本不用打,就得直接跑路了,可这领军之人,偏偏是赵曙这个老匹夫。
是,他阎景是没有料到那刘保小儿,还能有援军,可是那又如何?有那个把柄在手,他还怕赵曙这老匹夫,不就范吗?
此时,赵曙尚不知阎景哪里来的胆气,竟兵临门下而面不改色,心下也起了几分欣赏之意,便冠冕堂皇道:“阎卫尉!济阴王乃天命所归,此时宫中,不过只剩你这一路人马,却也是垂死挣扎。
你阎氏一族气数已尽,何苦带累这些无辜的将士们?不如就此器械投降,殿下仁慈,定然不会继续追究他们,你阎景也算是戴罪立功,或可留下全尸。”
“哈哈哈哈哈......”
阎景笑了好一阵,才恨恨出言道:“不曾想你赵曙,还是菩萨的心肠,竟这般为本卫尉考虑,是,你如今是得意了,自然怎么说都行了。
唔,你平日里在朝堂上,那副小心谨慎,碌碌无为的样子都是装的吧?装的太像了!”
赵曙默默无言,其实阎景并没有说错,阎氏执掌朝政期间,太过嚣张跋扈,顺昌逆亡,为了保全赵曙,杜枫程便建议他装成了那副样子。
一来,不出头反对阎氏的种种政令,谨防被杀鸡儆猴,或者更干脆,得罪狠了,被找个由头弄死;二来,便是不能一味投向阎氏,否则待到济阴王登基,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所以,堂堂大司徒,却是位高权不重,在整个朝廷就像是透明人儿似的,没有一点儿存在感,当然,也就不让人觉得是威胁了。
阎景不知详情,只把对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便冷笑一声,讥讽道:“几个月前,本卫尉还想不明白呢,大司徒这样的闷性子,怎么可能生出那样可心的女儿呢?却不想,这么快,本卫尉就自己找到原因了,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贼子,你说什么?!!”
阎景本想故意刺激一下赵曙,看看他那嫡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却没想到,赵曙还没什么反应的时候,与他并驾的那个书生模样的少年,便猛地一拍马上前,又惊又怒地,朝着他呼和着问话。
看这神情,眼睛都急红了,那少年肯定是认识赵曙那老匹夫家的小美人儿了,阎景回想起那小美人儿的样貌,心中又多了一层猜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理解,理解。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但真正不好拿捏的,还是赵曙......
阎景看着赵曙的眼神愈加玩味了,方才他本身刻意说给赵曙听的,语速也不快,赵曙没有道理听不到,何况还事关他的亲生女儿?
退一万步讲,就算赵曙方才真的没有注意到,可他身边这个,明显是亲信的人,都这么大反应了,他也不该无动于衷啊,那些探子都说,这老匹夫甚宠爱其女,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阎景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可不想因为错估了筹码,而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阎景略一思索,便一边偷瞄着赵曙的反应,一边对那莫名表现出急躁的少年道:“呵,年纪轻轻的,何必火气那么大呢?本卫尉只是称赞大司徒,虎父——无犬女啊!”
杜枫程听到这里,什么都明白了,没有谁会在两军对垒的时候,说没有意义的话,唯一的可能,便是失踪的赵小姐,现在在阎景的手里!
于是,杜枫程肯定地道:“你见过师妹!她的失踪,是你搞的鬼!”
“嗯哼。”阎景轻哼一声,干脆地承认道:“本卫尉之前也没有想到,随便在京城逛一逛,就能碰上一个合眼缘的美人,就请到府里小住了一段时间。
不过她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直到最近,才将她的真实身份告知与我,本卫尉也不是不识礼仪的人,本想着,立马就去大司徒府提亲,明媒正娶了赵家的小姐,与大司徒结姻亲之好,只是,还没来得及,就被兄长安排来平叛了。
至于与大司徒......啊,岳父大人兵戎相见,也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但既然早晚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还望岳父大人,手下留情。”
阎景说话间,又是‘请过府’,又是‘结姻亲之好’的,任谁都能猜到,那赵小姐被他掳去后发生了什么,将赵小姐视为生命的杜枫程,又岂能忍得下去?
“你敢伤害真仪!我......”杜枫程只觉全身气血翻涌,愤怒直接冲破了头脑。
“枫程,冷静!”赵曙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杜枫程身旁,他一手拦住了要上前跟阎景拼命的杜枫程,同时肃然地对杜枫程大声呵斥道,声音是残酷到极致的冰冷。
“恩师,师妹......真仪......真仪在他手中啊!她是您的女儿,您不能弃她于不顾啊!”杜枫程双目含泪,不可置信地冲着赵曙喊道。
赵曙脸色一黑,骂道:“胡说八道!他不过是在诓骗于你!你看到他拿出证据了吗?他若是真的抓了真仪,早便押到前来威胁我了,何必多言?你一向精明,怎么事关真仪,就蠢成了这样!”
是......是这样的么?可......真仪是真的失踪了啊......
杜枫程苦笑一声,道:“恩师,你说的,我都知道,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也不能让她陷入危险之中,我不能枉顾她的安危,恩师,你知道的,真仪,她是我的命啊!”
啪啪啪——
阎景抚掌拍了三下,一脸欣赏地赞道:“好一个痴情种啊!方才本卫尉还有些可怜赵小姐,怕她要被亲爹舍弃,随本卫尉一起共赴黄泉了,还好有你啊!
小子,只要你能说服咱们这位,呃......铁面无私的大司徒退兵,人,我就给你,安然无恙地送回去,你看如何?”
“不可能!”赵曙气得须发皆颤,近乎咆哮着,坚定地给出了他绝不容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