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温柔乡,英雄冢。
而今,赵小姐堵死了杜枫程效命新皇的通天之路,他唯有依靠十九侯,才能在这场必杀之局中求得一线生机。
身份?那种东西永远不是要挟帝王的好筹码,别说是风家后人,就算是他先祖风离恨再世,也不敢如此狂妄,背负着谋逆之罪,舔着脸搬出祖帝遗命,自以为是到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风家后人,是一道分量十足的好筹码,须知,只有将筹码快准狠地压在最关键的时机,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没有帝王信重的风家人,不过是无根浮萍,与流浪的徙者并没有多少不同,纵使不死,也再没有出头之日,有时候,优势用错了时机,不仅救不了命,还会让形势变得更糟。
杜枫程很冷静,他明白,此时此刻,还远远不至于让他不顾一切地扒着那道祖帝遗命,皇帝若真要杀他,有千万种隐秘的方法,单凭祖皇帝那一句戏言,又怎么管得住?
风家,遇明君而现贤臣,百年传说,绝非空穴来风,自风离恨横空出世,风家便一直被视为最为坚定的帝党,是每一代君王渴求的座上宾,只因风家人的出现,也算是对他们帝位的认可。
只这一点,便会让不希望看到皇权壮大的权臣心生不满,比如,如今的十九侯。
所以,杜枫程绝不能,在还没有上了十九侯的大船之前,就暴露了身份。
不然,小皇帝厌恶,十九侯忌惮,极有可能的局面就是,表面上大家惊为天人,赦免他杜枫程的一切罪责,之后,不管是小皇帝刘保,还是十九侯,都会暗中派遣杀手,或是使用一些腌臜的手段,让他无声无息地死于非命。
不忠不用,这是上位者惯用的手段,杜枫程暂时没有任何把柄可以送到他们手上拿捏,是以,不管是皇帝还是十九侯,自然都不会放心将他纳入麾下。
彼时,不仅不能成为助力,反倒还要时刻提防,可能在不注意的时候,不知道联合了谁,咬他们一口的杜枫程,也就没有留下的意义了。
不同于当初对待赵曙,杜枫程敢于直接暴露他对赵小姐的心意情谊,毕竟,就算赵曙就算再是利欲熏心,也终归同赵小姐有一层父女亲情在那里,加上,杜枫程对这个未来岳父本就没有什么二心,自然可以坦白。
但皇帝与十九侯,可不是什么善茬,他若是将赵小姐的存在暴露出去,恐怕会给赵小姐带来无尽的危险。
风家多出聪明人,聪明人也更珍惜性命,杜枫程不想死,也绝不能容忍珍爱的赵小姐受到一点点伤害,尽管形势严峻,他依旧要谨慎筹谋。
杜枫程既然在过去费尽力气,有意无意将孙程推上了一人之下的地位,孙程,便是能阻止小皇帝杀他的最强力量!
而杜枫程能让孙程动容,不得不帮他的筹码,早早便被他烂熟于心了,此番开口,与密信中所写前言,分毫不差,他就不信,孙程会无动于衷!
事实上,孙程也的确如杜枫程所料的那般动容了,本来敬服的隐士高人密信,所写未来之事,桩桩件件皆有应验,又兼之谋划超神,有条不紊,让他得的从龙之功无比顺畅,那样的内容,孙程又怎么可能不谨记于心?
现在,熟悉的字眼乍听入耳,怎能不让孙程肝胆俱颤?
孙程清楚地记得,在这一段大义凛然的信中前言之后,写着他的野心,记着他的权欲,还代表着他从龙之功的猫腻,彰显着他的一切不可对人言......
直视着杜枫程深邃的双眼,孙程明白,这个人现在说出这样一番话,绝对不可能是巧合,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那封信,又与他有何干系?若孙程不应下他的说辞,他杜枫程又想要做些什么?
孙程有些害怕了,若真的有人知道那封密信的事情,再稍稍加油添醋,别说从龙之功,转眼他就会被小皇帝扣上一顶欺君之罪的帽子!
毫无疑问,这是威胁,同时,也是投靠,孙程很快便读懂了杜枫程想要表达的意思,若他不应下盛德门与杜枫程早有安排的事情,杜枫程会立刻向小皇帝举报密信之事,拉他下水,大家一起死。
这件事情的结果根本是肯定的,在小皇帝登基之后,孙程大肆诛杀异己,剩余朝臣不少敢怒不敢言,同时,也让小皇帝刘保对他心生不满,正所谓,功高震主,刘保必然容不下他。
若孙程还是有着从龙之功,名正言顺的十九侯,碍于名声,皇帝无论如何也拿他没有办法,可他若是罪犯欺君,就算不死,也要与掌中权柄无缘了。
尝过权利的滋味,孙程自然不愿意舍弃,所以他只能走第二条路,杜枫程给他留下的另一条路。
“陛下,且慢!”孙程对着小皇帝道,语气该死地毫无恭敬。
刘保杀人般的目光扫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浮阳侯这是何意?此人勾结阎景,谋逆乱国,方才还攀诬于你,朕将其处死,为正国体,也为浮阳侯清名,有何不可?还是说......”
说到最后,刘保的目光倏然凌厉起来,一字一顿道:“浮阳侯真如他所说,参与了盛德门之事,有谋逆之嫌?”
被如此厉声质问,孙程依旧面不改色,只见他淡然道:“臣不敢,陛下该知道,陛下登基,何人功劳为最,若臣都有谋逆之嫌,朝堂上下,哪个还敢称自己有功?”
“你!你......你敢威胁朕?”刘保十一二岁的青涩面颊上涌上可见的怒火。
“陛下息怒,臣并无此意。”孙程不急不缓地笑道:“正如大司徒说的,杜枫程勾结阎景谋逆,此事纯属子虚乌有,他之所以会出现在盛德门,一切,都是臣的安排。
臣为陛下某大事,必然殚精竭虑,图事事周全,怎能留下这种漏洞,让陛下陷入危险之中呢?
皇上不知臣辛苦,随口问责,臣却是不敢不尽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