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看着手中的小笺,想象着杨毓温柔笑容的模样,心中微微颤抖着,独坐了许久,他缓缓的道:“备车马,进宫。”
小笺上仅寥寥数语,写着端丽的小字。
吾心所向之处,是为家。
勿念。
吾弟,
若有向死而生之勇,方可所向披靡。
同月初五,前燕鲜卑人推举,鲜卑王慕容喾接手前燕五城,却迟迟没有称帝。
初十,前秦发书前燕结盟,前燕以新帝不稳之说迟迟没有回应。
十五,前秦三秦王苻洪称帝,史称建南帝,前秦正式向大晋南方进发。
三个月后。
一行不起眼的车马,悄然行进了蜀地。
成都城中街市上聚集着许多庶民,纷纷向城中邢台方向而去。
:“这是怎么了?”祺砚有些好奇,眺出帘外。
杨毓放下手中的笔墨,松了松筋骨,笑着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是。”祺砚欢快的应了一声,忙招呼刘叟道:“叟,往人多的地方去。”
:“好嘞!”
刘叟笑了笑,赶着马车往邢台方向而去。
高高的邢台上,一男一女被捆绑在两头。
女郎豆蔻年华,惊恐的流着泪,紧紧咬着下唇,眼睛与旁边的男子深情对视着。
:“劲郎,今日你我能共死一处,也算是求仁得仁了,你后悔吗?”
男子一身青色单衣,清秀的面容没有一丝苦楚,反而笑着道:“阿晗,莫怕,莫怕。闭上眼,想想我们初识那日,你坐在秋千上,我骑在马上,隔着院墙,你的笑声那么悦耳,一见到你的笑容,我便认定,今生非你不娶。”
他的声音和暖,杨毓在远处,静静的听着,不自觉的,心中一颤。
:“去问问,怎么回事。”
祺砚心知杨毓有了恻隐之心,赶紧下车去询问,不肖一刻,惊慌的赶了回来。
:“女郎!这女郎出身颍川陈氏名唤阿晗,已与同宗郎君订婚,却与这郎君私奔被擒,今日是要将这二人烈焰焚身呢!”
杨毓蹙着眉,低低的道:“如此,倒是这一对的不是了?”
祺砚赶紧道:“女郎曾言,情之所钟正是我辈。这一对,难道不是情深入骨才会行这险招?”
杨毓低低的笑了笑:“无论如何,此事确是有违纲常。”
:“将这么一对有情人活活烧死,女郎,这便是所谓的纲常么?”
:“是啊。”
祺砚看着杨毓饶有兴致的眸光,哑然失笑。
:“可惜,我家女郎是风雅名士,最是看不得这些要人命的纲常。”
杨毓扬唇而笑道:“祺砚,我发现你愈发伶俐了呢。”
:“谢女郎夸赞。”祺砚笑着颔首行礼道:“听闻这郎君是我弘农杨氏之子呢。”
:“甚?”杨毓有些诧异,眉心蹙了起来。
:“听闻杨氏没落,在蜀地亦是如庶般的存在。”
这话说的,杨毓冷哼一声,悠然的,清欢的道:“是么?我弘农杨氏竟然没落至此,区区陈氏也敢如此?”说这话,她條然起身,轻快的跳下马车。
只见一个妙龄小姑,面色冷淡,紧握着腰间的短剑,徐徐的走上前去。
突见这美貌的小姑出现,众人先是沉醉于她的美丽与风度。而后,只见她一言不发的走上邢台,缓缓的对行刑官道:“放人。”
行刑官獐头鼠目,唇上长着两撇鼠须,斜眼看着杨毓,虽隐隐觉得此女不凡,再看杨毓衣着普通,原本升起的三分敬意消减两分,眯着小眼上下打量道:“小姑子生的美貌,若是有事到吕府寻我。”
说完,冷声喊道:“行刑!”
:“是!”
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兵士,举着火把上前。
杨毓低低的哼了一声,用悠长绵软的语调,缓缓的道:“乐宣君,仰受天恩,巡查封地,却未想到竟有人想杀我杨氏子?”
此话一出,行刑官一怔,转瞬之间站起身来,躬身上前:“未知乐宣君驾到,下官有失远迎。”
此人一说话口中恶臭,杨毓直退了两步,用衣袖掩着口鼻,道:“离我远些。”
行刑官陪着笑脸道:“这郎君虽出身弘农杨氏,但敢拐带幼女。。。”
话还未说完,杨毓转眸看向他道:“我今日就是以权势压人,你奈我何?”
这话说的也太过任性了,一旁观看的人中,自有陈氏之人,一听杨毓说话咄咄逼人,纷纷皱眉,一年老士人道:“此人罪不可恕,奸夫****,罪不能恕!”
杨毓笑意盈盈的,看也未看那士人,只对行刑官道:“城主何在,府君何在!”
行刑官笑着拱手道:“鄙人既是府君。”
杨毓略微点点头道:“今日,我做主废了陈氏阿晗婚约,改配杨氏阿劲,谁敢反对!”
她笑着说话,软绵绵的抽出腰间的短剑,两剑砍断了捆着二人麻绳。
那两人目瞪口呆的仰视着杨毓,不可置信的发怔。
:“阿毓!”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杨毓转眸去看。
邱公!
杨毓笑着跳下邢台:“邱公怎么会在成都?”
邱永拱拱手道:“裴将军镇守韩旧郡,我来往蜀地安顿庶民,今日刚将最后一批安顿在了成都。”
:“原来如此。”
:“恩人!”只听两声喊叫,那一男一女跪在杨毓身后。
杨毓缓缓转过身,笑着道:“杨劲,带着你的新妇回家去吧。”
杨劲双目垂泪,搂着陈晗瘦弱的身子道:“乐宣君有所不知,弘农主家不肯收留旁支,我已经是穷途末路。”
杨毓蹙着眉看着他,沉吟了半晌道:“能聚集的族人还有多少?”
杨劲道:“流落成都的能有七八十。”
:“我今日在成都落脚,你且去召集族人,若有人愿入我这一支,明日清晨在城门等我,随我去竹山县。”
说完,杨毓转眸看向邱永:“邱公可是在城主府落脚?”
:“是。”邱永这边话还未落地。
远远的数驾华贵的车马匆匆赶来。
一个青年郎君,一身堇色蜀锦,自车上下来,离的老远,便拱手而来,但看他谦和有度,容止清朗:“恭迎琴仙亭公主!”
消息传得还真快呢。
杨毓略一挑眉,笑着应了一声道:“我已奉旨修道,城主还是称我为乐宣君吧。”她扬起清艳的笑容道:“城主可是观我坏了你成都行刑有罪之人,特来兴师问罪?”说着,她用眼角瞥了府君一眼。
那府君感受到杨毓冰冷的眼神,再看城主都这般礼遇,心下一惊,讷讷的喊道:“琴仙亭公主?你就是单挑文昌帝,取其首级的杨氏阿毓?”说着,他不自觉的往前凑了几步。
这话说的语无伦次,众人还是听懂了,祺砚笑着上前一步,道:“既然知道我家主人,还敢如此无礼!”
:“无礼?下官哪敢无礼,姑子言重了!”
他双腿已经有些颤抖了,额头上晕出豆大的汗珠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