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千万说客
作者:光明在远方      更新:2019-10-09 18:49      字数:2162

淮西、济州之事已了,剩下的便都要看河北二路这边的战事如何。就在淮西大战,济州策反之时,河北二路上也暗潮涌动。

黄振这位出身河北边军,又是白马军官职最高的武将,或许他的武力不够突出,韬略不够精深。但是,黄振绝对是白马军中最爱兵如子的。

从刚开始的那三千武威军,再到后来归降而来的四五万河北边军,都被黄振视为手足。大到生老病死、赡养家眷,小到头疼脑热、吃酒赌钱,黄振凡是见到的、听到的、被找上门的,无有不伸手相帮的,出钱、出力、出人!

若是说白马军中谁最得军心,把刘震岳这位主公算上,也无人能比得过这位黄经略相公。

林林总总投奔白马庄来的五万河北边军,皆是在那些阉狗手下混不下去的血气汉子。凡有血气者,都是喜争上游之辈,武艺、厮杀技艺自然都是不弱的。是以,这五万人说是河北边军中之精锐,也无不可。

黄振、樊松、蕲春、赵乐,皆是河北边军中数得上号的将领,黄振以治军、统军称著于军中,他是边军所有统军将领之中,唯一一个手下兵丁是齐编满员状态的将领,且也是唯一一个手下兵丁能按月领取到饷银的将领。

不要小瞧这一点,在这满是浑浊的宋廷军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将领万中无一。便是老种、小种这两位驰誉天下的西军大佬,手下也足有着三成的缺编。

没办法,朝廷发放的饷银,到得军中之时,早已十不存一,即便是再手眼通天的大佬,也养不活那几千、几万张嗷嗷待哺的嘴巴!

黄振出身河北望族,家中人丁不旺,到了他这一辈,长房之中便只有他这一个男丁。抱着一颗报国之心入了行伍,黄振本欲做个抛洒热血、马革裹尸的普通军卒。

然而他的出身,注定了他不会制作普通一卒。黄振甚至未曾刻意钻营,就被得悉了黄振身世的军中将领,一路给提到了军指挥使的位置上。

这也是黄振武艺平平,却能比赛虎痴樊松这等猛将,军中职位还要高的原因。

但也正因为如此,黄振也越来越惶恐、烦躁。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越来越像一个修修补补的匠人,而不再是一个统军的将领。

春来青黄不接,屯田里的粮食还未及成熟,手下万余兵卒的家眷早已经断了粮。为了接济家中,有些兵卒甚至剩下本就不多的口粮,偷偷送回家中。已经有许多兄弟,在操练之中昏厥于地了。

黄振回到家中,在自家粮仓中转一圈,再去爹娘房中要些存银,换成粮食,都散给了手下兵丁。虽只杯水车薪,却也着实的救下了许多人的性命。

夏来多战事,那辽国狼骑,最喜在此时穿过茫茫草原前来犯边,为得便是已然成熟的夏粮。

好在辽骑也惧怕损失,不敢整个攻取大军驻守之处,却直如鸡蛋上的蝇虫,只往缝隙上叮。此时的黄振便化身成土木工匠,带领着手下兵丁,于千疮百孔的边境上,广建营寨、遍插旗靡。

有时候这一座只有几面旗帜的空城寨,便可让辽骑知难而退,这一方的百姓,便可免于荼毒。

秋风吹起,本应是一年中最富足的时节。便是辽人,也都忙着驱赶着牛羊马群,去追逐最肥美的水草,去为过冬准备最丰盛的储备。

然而,辛苦了整年的百姓却着实高兴不起来,因为秋风吹来的不只是果实的味道,同时还吹来了喝血吸髓的胥吏!

苛捐、杂税、繁重的徭役,被这些代表着大宋威风的恶鬼,带到了百姓面前。收获了丰足的粮食,却也迎来了最深重的灾难。

运气好些的,能留些余粮活命,抗完整个冬天,再用春天的草根、绿叶苟延残喘过春天。运气不好的,不仅留不下活命之粮,还会死在繁重的徭役之中,继而在整个冬天,全家冻饿而死。

此时的黄振,便化身成兵痞、强盗、甚至月黑风高杀人夜里的强人。驱赶、打劫、暗杀,那些搜刮了民脂民膏的胥吏。虽也是杯水车薪,却也活人无数。

冬来河北苦寒,但是生于斯、长于斯的燕赵儿孙,只要能有寸瓦遮头、能有果腹之粮,就能在这片大地上顽强的生存下来。然而,只是如此卑微的要求,往往也万求而不可得。

此时,黄振便化身成乞丐,去军中大佬那里讨要、去族中讨要、去阉狗监军那里讨要、去州府老爷那里讨要。升米斗粮,黄指挥使也不嫌少,只要给,他就要!

如此一年四季下来,黄振万般都做过,就是没有做过大宋的统军将领。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黄振手下兵卒总是满员的,即便是有了战损,也都是当日便可补上。所有河北边军士卒,都以入武威军为荣。

以心换心之下,黄振手下皆是真正的手足同袍,所结交的,也都是河北边军中的真豪杰、真汉子!

蕲春、樊松、赵乐,皆以武力威震河北。梅花枪蕲春,虽然在边军中只得了一个梅花枪这样的近似雅号的花名,但是在辽人之中,称呼蕲春的,永远是那个如梦魇一般的称谓:“噬人的毒蛇!”

樊松的一柄大刀,被辽人边军戏称为阎王帖,见之必死。若是有幸见樊松冲突辽阵,便可见樊字大旗到处,虽敌千万亦须退避三舍的奇景。

赵乐手持丧门剑,便是樊松身边最得力的收魂鬼使,一柄宽大狰狞的丧门剑,也是见者胆落。

三人与黄振同归河北,数日以来,接连拜访十数位河北边军中的旧识。每次都是亲自登门,且皆是携带重礼前去。

这份重礼,便是那一处处边军军营中的宦官监军的项上人头!

最惊奇的是,这些宦官监军却不是白马军所杀,他们皆是死于自家军营内的官军之手。

半月之前,河北边军的每处军营之中,家书便如雪片飞至。信中无甚要紧的言语,一番家常之中,只包含着一句话:“如今存身白马军治下,饱暖无虞,盼儿早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