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溪回到岩居时,顾岩风也已经回来了,随口问了她一句,刚才去哪里了;石溪回答,去后厨看了看,他没有责备她一句半句,还好心情教她练字。
石溪长相随了母亲倾国倾城,性格却跟他爹如出一辙,大大咧咧,最是爱好舞刀弄枪,琴、棋、书、画,女红她通通都不感兴趣,所以,她写的字歪歪扭扭,难看至极。
顾岩风却不嫌弃她写得奇丑无比的字,还鼓励她道:“字都是越写越漂亮,勤加练习,持之以恒,迟早能练得一手好字。”
“哦。”石溪嘴上“哦”了一声,却在心里暗暗腹诽:“我又不考状元,练一手好字干嘛!”
练习了一个多时辰的字,不觉就到了戌时,晚膳时间。
石溪和顾岩风一同用了晚膳后,又被顾岩风叫进了书房,心不甘情不愿地陪他一起挑灯夜读。
石溪手里拿着书,眼睛貌似也盯着书,只是她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反而一个劲在心里腹诽:“你自己爱读书就自个读呗,干嘛非得硬塞本书给我!”
石溪手拿着书,兀自想着想着就开始神游天外,神游着神游着就开始上下眼皮打架……
说起来,石溪小时候就有这毛病,一拿书本就犯困。为此,她气走了两个师保,遭受了母亲不少数落,还好,每每关键时刻,她高大威猛的父亲就如神袛般出现,维护她,“我们溪儿将来要当巾帼女英雄,不爱读书也罢,爹带你骑射去。”
顾岩风随意往石溪瞥了一眼,见她竟爬在了桌上呼呼大睡,唇角下意识弯出了一个宠溺的弧度,放下书,起身踱步到石溪桌前,见她竟毫无知觉,轻敲了两下桌子,然后,好整以暇盯着她。
石溪果不其然被“咚咚”的声响惊到,仰首抬眸,见大少爷不知何时来到了她桌前正目不转睛盯着她,她心里一惊,遂然站起身,垂首弱弱唤道:“大少爷……”
“困了?”顾岩风声音平缓,不见丝毫怒意。
“嗯。”石溪重重点了一个头。
“去歇息吧!”顾岩风听似平淡的声音中若有似无夹杂着一丝丝温柔。
“好!大少爷,那奴婢退下了。”话音一落,石溪似脚底抹油般一溜烟就出了书房。
顾岩风看着石溪消失的门口,唇角不自觉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两个漂亮的梨涡若隐若现。
就这样,石溪又度过了一天,轻松愉快的一天。
接下来五天,石溪都是这般,过得轻松愉悦而美好。
虽然石溪只是个婢女,但顾岩风只让她做端茶、倒水、研墨的轻松活,不仅让她同桌用膳、共享美味点心,还教她读书作画、带她一起练剑、一起骑射、一起逛街。
就这样,石溪跟顾岩风越来越熟络,她觉得时机已成熟,于是,一日早膳后,她终是鼓足勇气,对顾岩风开口恳求道:“大少爷,奴婢想求你一件事……”
顾岩风挑眉看她,“什么事?你说!”
“奴婢每天跟着大少爷好吃好喝,而奴婢的亲姐姐却每天干重活,吃粗茶淡饭,想想,奴婢心中都好生难受!奴婢大胆恳求大少爷把奴婢姐姐也调来岩居,让奴婢与姐姐同吃同住!福祸相依!”石溪突然“扑通”一声跪在顾岩风跟前,未语声凝,满眼乞求。
顾岩风见这样的石溪,心里软得厉害,紧忙将她扶起,还用拇指腹轻轻揩拭掉她眼角的泪珠,“你哭做甚?我答应你便是。”他的指腹抵在她眼睑下,语气温柔如洋洋暖风。
“大少爷?……”石溪水灵灵的大眼睛突地一亮,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顾岩风,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真没想到,大少爷竟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你姐叫什么名字,我这就叫管家把她调来岩居,让你们姐妹俩聚一起。”顾岩风愉悦地用手将她垂落脸颊的一绺碎发撇于耳后,淡淡笑容挂在唇边,温和道。
“石瑶,我姐叫石瑶,在后厨做事。”石溪赶紧回答,生怕晚一秒,大少爷就会改变主意似的。
“好,那你去把管家叫过来,我跟他交待一声,等下就把你姐调过来。”顾岩风温柔投眸于她,他瞳仁的一点明亮里倒映着她翩若惊鸿的美好影子。
“好!谢谢大少爷!”话音一落,石溪已迫不及待冲出了门口。
顾岩风见此,面庞上的微笑在晨曦下渐渐散开。
两刻钟后,管家便带着石瑶走进了岩居大厅,见大少爷正坐在茶桌边一脸惬意地喝着茶,恭敬道:“大少爷,老奴把你要的人带来了。”
“好,你先下去吧!”顾岩风闻声,眼睛随意朝站立于管家身后的石瑶看了一眼,温润低磁的声音响起。
“是,大少爷。”管家退下。
“姐,看我没骗你吧,我就说大少爷人好吧!以后我们就可以吃住一起,永不分离。”石溪走到石瑶跟前,拉着她的手,兴奋道。
“嗯。”石瑶看着妹妹,喜得眼眶泛泪。
顾岩风见石溪天真烂漫的笑脸,也跟着翘起了唇角,走到姐妹俩跟前,“你就是阿溪的姐姐?”
石瑶闻声将视线转移到了顾岩风的脸上,她想象过大少爷许是跟无数家官宦公子哥一样,浑身透着一股浮糜之气;又或者跟自己的父亲或者大哥二哥一样满脸粗矿,却不料,他竟眉目如画,面容俊逸清朗,着一身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长袍,极是清爽的颜色,衬托得他整个人风雅脱俗不像是凡尘中人。石瑶愕然之下,竟看得呆了。
石溪见姐姐愣住不答话,以为她是紧张过度,忙碰触了一下她的胳膊肘,“姐,大少爷问你话呢!”
石溪的碰触终是让石瑶回过神来,她的脸颊立刻浮起了两朵红云,赶紧垂下头去,“啊?……是,奴婢正是溪儿的姐姐。”
石瑶的长相随了父亲,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五官虽不像石溪那般绝美出尘,但也算得端庄秀丽,妥妥一美人。
“以后你就和阿溪一起留在岩居做事。”顾岩风声音和缓地道了一句。
“是,大少爷。”石瑶满颊羞红,压低着头,不敢再多看顾岩风一眼,心里似小鹿撞撞,激颤莫名,连带着她的声音都带有一丝丝窃喜。
就这样,石瑶也留在了岩居,而且,她和石溪的待遇一样,一日三餐与大少爷同桌用膳。
石溪和石瑶姐妹俩因家道中落,落难到刺史府,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就像水中的浮萍,无根,心也不能安定……
这个时候,顾岩风对她俩的照抚就像一束阳光照进了她们孤苦无依的心灵,她俩对顾岩风的感激之心可想而知。
芳龄十六的石瑶,正处于情窦初开、春心萌动的妙龄,再加上,顾岩风不仅外表俊美无双,而且学识丰厚,文武双全,完全不似一般的纨绔公子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石瑶就这样陷入了对顾岩风的思慕之中,思慕那高雅君子。
石瑶跟石溪的性格迥然不同,她好静,是长安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学得一手精湛的女红。
一日晨起,石瑶突然递给石溪一双男士布鞋,腼腆道:“溪儿,等下……你帮姐把这双鞋拿给大少爷。”
石瑶偷偷爱慕着顾岩风,有一日,她趁顾岩风午休,便偷偷丈量了他鞋子的尺寸,然后,她在闲暇之余一针一线地缝制了这双鞋,却没有勇气亲自拿给他,所以她才拜托妹妹转交给他。
石溪接过布鞋,随口道:“姐,这鞋子是你做的,干嘛不自己给大少爷?”
石瑶脸忽地一烫,吞吐道:“我……”
这时,石溪见姐姐竟然脸红了,奇怪道:“姐,你咋脸红了?”
石瑶一听,越发羞窘,双颊也愈加变得绯红,下意识伸手抚脸,娇嗔:“姐,不理你啦!”
“姐,你别生气嘛!我送还不得了!”石溪拉着石瑶的胳膊晃了晃,软语道。
“还有……别……别告诉大少爷是我做的。”石瑶不连贯地补充了一句。
“为啥?这就是姐一针一线缝制的呀,为啥不告诉大少爷?”石溪疑惑道。
毕竟,石溪才十二岁,男女情爱,她还比较懵懂。
“总之,你听姐的便是了。”石瑶的声音隐隐约约透着一丝羞涩。
“哦,好吧!”石溪点头应道。
早膳后,顾岩风刚走进书房,石溪也跟着走了进来,随即便将石瑶给她的布鞋递给了他,“大少爷,给你。”
顾岩风接过鞋,面上瞬间浮起一抹喜色,“给我的?”他的语气透着一丝丝欣喜。
“嗯,给大少爷的。”石溪点了点头。
顾岩风想到,这还是石溪第一次赠东西给他,一接过鞋,他便迫不及待试穿了起来。
竟然这么合脚!顾岩风穿上这鞋便再不舍得脱下来,缱绻望住石溪,眼神一派痴迷,“阿溪,谢谢你!”
“谢我?哦,大少爷不用谢!这不是……”石溪正准备说鞋子不是她做的,是姐姐做的,忽地想起姐姐交待了,不要告诉大少爷鞋子是她做的,忙改口:“这不是小事嘛!”
“你认为是小事,我可不认为是小事。这是你第一次赠予我礼物,我会记着一辈子。”顾岩风的眸光明熠生辉,犹如正午的太阳照射出的万道光芒。
“呵呵……”石溪尴尬笑了两声,暗道:“大少爷竟以为是我做的!姐,你为啥不让我说是你做的?看吧,这下大少爷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