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两人骑马奔驰的身影出现在了北郊草坪上,整个长安城唯有这处草坪最为广阔平坦,也最适合跑马。
二人跑马跑累了,便找大树拴了马,携手来到河边,洗冷水脸。
河岸边芦苇密密麻麻,比人高,阳光映着芦苇,泛起金光一片,也映得石溪绝美的脸庞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滢滢泛光,好似河里初初绽开的荷花,美得夺人心魄。
顾岩风看得心中一漾,情不自禁地缓缓俯身,朝着那美丽脸庞吻去……
石溪看着越凑越近的俊逸面庞,心跳如鼓,红晕也不由自主从双颊漫溢开来,袅袅荡漾,妩媚已极……
两人双唇方才刚刚碰触到,石溪忽然闻得旁边芦苇丛中似有异响,顾岩风还未觉,石溪却已经被惊醒,忽地将头一侧,双唇一触即分……
两人心脏砰砰乱跳一阵,平复下来,见一簇芦苇晃动得格外厉害,凝神细听芦苇丛中的异声似有低低的喘息声和禁不住的一二呻吟之声……
仓擎国是文明之帮,国人思想保守,不同乞伏国蛮夷之帮那般民风开放,就地野合,实属罕见!
忽然,顾岩风一个大男人竟似女儿家般羞红了脸,眼睛还偷偷瞄了一眼石溪,见她表情诡异,想来亦是知晓一二,两人俱是面红耳赤,不敢再作停留,忙拉起手,蹑手蹑脚悄然逃走……
两人一路奔至拴马的地方,翻身上马,打道回府。
两人骑马刚到将军府门口,便见一顶轿子放在门边不远处,下马走进大厅,果然见春公公等候在此,两人的脸色俱是一变。
春公公见石溪和顾岩风手拉着手走了进来,赶紧起身走到二人面前,对着顾岩风行了个礼,“见过王爷!”
“免礼!不知春公公来将军府所谓何事?”顾岩风的语气隐隐透着一丝不愉。其实,他不用想也知道春公公是皇上派来的。
“回王爷,奴才奉皇上口谕,接石溪姑娘去宫里一趟。”春公公如实答道。
“皇上传我进宫干嘛?”石溪的语气比之顾岩风更加不悦几分。
“这个……奴才不知。石溪姑娘请!”春公公弯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你回去告诉皇上,我今个头晕,哪儿也不想去!”石溪直言拒绝。
“这……石溪姑娘,皇上的话即是圣旨,你若不遵,便是抗旨。还望石溪姑娘陪奴才走一趟,莫叫奴才为难。”春公公面带难色道。
今日,石溪的心情原本好极,这下全被仓擎君翊一道口谕给破坏了,气呼呼道:“今个我就不去!你回去告诉皇上,他爱罚便罚!”
石溪这带着情绪的话,显然是对仓擎君翊三不五时召她入宫,感到烦了!
“阿溪,抗旨不遵乃杀头大罪,别意气用事。”顾岩风顾虑道。
“王爷说的甚是!石溪姑娘还是随奴才走一趟吧,奴才也好交差。姑娘有所不知,皇上未时便吩咐奴才前请姑娘,眼下已是酉时,都不知皇上会不会怪罪。”春公公满心忧虑道。
“他爱怪罪不怪罪!今个我就是不去!你就照我的原话告诉他!”话音一落,石溪再无耐心继续说下去,转身便朝内院走去。
“这……石溪姑娘……”春公公急得朝石溪离去的背影直叫嚷。
顾岩风见此,无奈摆了摆头,阿溪的性子一旦犟起来比牛还犟三分,他也说服不了,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定五十两银子递给春公公,好言道:“劳烦春公公大热天跑一趟,这个就给春公公买水喝,还望春公公在皇上面前替阿溪开脱两句,就说阿溪天热中暑,不宜出行。”
“这……”春公公盯着手里的银子两眼放光,想接又不敢接,“王爷客气了,这都是奴才分内之事。奴才自是知道回宫该怎么对皇上回禀。”
“如此,便多谢春公公了!”顾岩风将银子硬塞进了春公公手里。
“多谢王爷!奴才这就回宫复命。”语罢,春公公走出了将军府。
顾岩风看着春公公离去的背影,暗道:“皇上又宣阿溪入宫!皇上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顾岩风暗自思忖一阵,转身走入了内院。
石溪正坐在后院凉亭里吃着冰镇蜜瓜,好不惬意,见顾岩风走了过来,赶紧拿起一块蜜瓜塞他嘴里,“岩,吃块蜜瓜消消暑。”
“不担心皇上会怪罪?”顾岩风与她面对面坐下,讪讪问道。
石溪听到“皇上”二字,脸一垮,郁闷道:“别提这些扫兴的。今个我可是寿星,凡事我说了算。”
“好好好,你是寿星,你说了算。”顾岩风嘴角噙起一丝微微的笑,宠溺道。
石溪又拿了一块蜜瓜塞顾岩风嘴里,笑着道:“岩,我们成亲后,还住这里好不好?”
“出嫁从夫,成亲后,你自然得随我入住安王府的,哪有还住娘家的道理?”顾岩风吞下蜜瓜,反对道。
“那我不嫁了!”石溪故意嘟着嘴道。
“不嫁了?那可不成!你不嫁,那本王岂不成了不孝之人!”顾岩风正儿八经地道。
石溪被他脸上的正经样儿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问道:“我爱嫁不嫁,是我的事,你又如何成了不孝之人?”
“你若不嫁我,我便是一辈子光棍,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说本王是不是成了不孝之人?”顾岩风一本正经解释道。
石溪闻言,脸上的笑意越发粲然,幸福欢喜溢于言表,连带着一颗心也变得柔软缱绻起来,娇嗔道:“我说不过你。”
“因为本王占理,你当然说不过。”顾岩风眉目温软,脸上的笑意却是悦然快畅。
石溪还欲说什么,这时如孀走了过来,“小姐,晚膳好了。”
“好,知道了。”石溪和颜悦色应了一声。
两人这才惊觉,他们就上午分吃了一碗长寿面,就出去赛马,连午膳都没吃,这会儿肚子还真是饿了。
“岩,我们用晚膳去!”石溪起身拉着顾岩风便往膳房走去。
二人用好晚膳,已是黄昏十分,铺粉凝紫的天光印落在将军府后院,把绿树假山皆映照成了沉沉的浓浓的暗紫色,煞是绚烂夺目。
石溪和顾岩风再次牵手来到后院,石溪突然想起儿时的将军府时常都能听到优美的琴音,因为她母亲和姐姐皆是爱琴之人,母亲的琴艺更胜姐姐一筹,父亲最爱听母亲抚琴,母亲嘴上说父亲是个粗人,不懂音律,但她却常常笑着为父亲抚琴。父亲为讨母亲欢心,曾煞费周折为母亲寻来“焦尾”,可见父亲待母亲之心。
“焦尾”乃东汉名人蔡邕所制,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名琴,可以说,爱琴之人,无不想得一把焦尾琴。
想到这里,石溪鼻头莫名一酸,落寞低叹:“而今,府里再也闻不见优美的琴音了……”
顾岩风闻言,状似随意问了一句:“府中可有琴?”
“有。”石溪漫不经心答道。
石溪重回将军府那日,便挨个房间挨个房间细细看了一遍,因为府里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都曾有她儿时的足迹。府里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化,就连母亲钟爱的焦尾琴也都还摆放在原地,完好无损,唯一最大的变化就是曾住在府里的人,除了她,其他人再也回不来!
“把琴拿来,我抚琴给你听。”顾岩风俊雅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石溪,温润道。
“好,我这就去拿。”石溪话音一落,便转身直奔向将军府主卧寝。
不过一会儿,石溪便将焦尾琴抱了出来,顾岩风从石溪手里拿过琴,一看,这竟是名扬天下的“焦尾”,叹道:“原来‘焦尾’竟在将军府。”
“这是爹赠予娘的,娘爱不释手,自从有了这琴,娘每日都会抚琴一曲。”石溪低低喃喃道。
顾岩风将“焦尾”放在凉亭石桌上,手指开动,音律缓缓从他指间流出。
他弹奏了一曲《北风》――
北风其凉,雨雪起?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起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莫**狐,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这首曲子,原是说情人相爱,远在大风雪中同归而去。同归同去即是不离不弃。此刻,顾岩风弹奏此曲无疑是在表达他对石溪的情意犹如此曲,不离不弃;以及他想与石溪携手一生的美好愿望。
石溪虽不精通音律,但从小耳熏目染,她自是听得懂曲中之意。她嫣红俏丽的双颊不禁浮现出春花般的笑容。
一曲毕,顾岩风目光凝注到石溪脸颊上,一抹淡淡的柔光在他眼中流动,润声道:“阿溪,喜欢听吗?”
石溪亦看着顾岩风,黑亮如水晶般透明的眸子流露出春柳般脉脉的情意,眼中笑意更见悦然,甚至浸染了江波多妩的旖旎春色,一抹嫣红在她脸颊上洇染开来,轻轻点头,“喜欢。”
“还想听吗?”顾岩风眉梢上扬,脸上溢出宠溺的笑意,声音低磁道。
石溪正欲点头,忽地想起什么,忙道了一句:“你等等!”便起身往自己的卧寝跑去。
很快,石溪手持月华宝剑再次来到凉亭,看着顾岩风,笑意明媚嫣然,“岩,你抚曲,我舞剑。”
顾岩风弯唇一笑,咋然显出两个迷人的梨涡,语气温软道:“好。”
语罢,顾岩风手指再次开始勾动,音律再次从他指间流出。
这次,他弹奏的是一曲《高山流水》节奏由舒缓循序渐快。
石溪舞剑的动作也紧跟旋律,由慢渐快,二人配合十分默契,琴剑合一,是剑与琴的配合,更是心与心的契合。
仓擎君翊一身便衣匆匆赶来将军府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美好和谐的画面,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矗立在原地,僵直着身体,手握成拳,面沉似水。
他就像个傻子!春公公回宫禀报,她天热中暑,他就匆忙从宫里赶来,还带了宫里最好的消暑圣药,却不想,中暑不过是她不想进宫见他的推脱之词!
她当然不想进宫,她和安王相处多快活!
想到这里,仓擎君翊的目光不禁转向了专注抚曲的顾岩风,深邃的眼睛一眯,不自觉的将薄唇眠成一直线,黑眸闪动出了骇人的光芒,嫉妒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