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
叶初寅低着头跟着小厮向前走着,天刚蒙蒙亮时城主府就有人来寻他,说是有事相商。
日前听说洺王手下那一行人已经入住了城主府,平日里城主府与他将军府互不来往,若说不是因为洺王手下那一行人,叶初寅怎么也不信城主会有心来寻他。
那一行人的领头的还是重楼七殿殿主之一,重楼其实与他渊源颇深,只是这渊源并不是多好的方面,如今他却来到了这里,如是不出意外,是要相助那领头少女的。
叶初寅想着就很是郁闷,再加之昨夜里得来的消息,他简直是要吐血了。
手下那一帮废物竟然跟丢了人!
一个弱女子而已,他们竟然也能跟丢,果真是太久没做任务所以手生了吗?
叶初寅方一想到这件事,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他在这偏远的晋城待了这么些年,慢慢培养起自己的心腹势力,不就是为了有一日再见到那位时能为她增加几分筹码吗?他派人去找了她许久都没有找到,好不容易在这晋城刚好碰见了她,居然眨眼就将人给弄丢了。
他如今像是所有的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一般,他还能如何,又能如何,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暂时停下一切事宜,只能等找到了她人再说。
此时天已大亮,扫洒的仆从们在府里各处忙碌着,自从前些日子里,城主府迎来了一行人,城主就吩咐她们每日里小心些,仔细做事,莫要不小心冲撞了贵人。
也有个别胆子大的丫头彼时听说了贵客要来,悄悄的溜到前院南房会客室去瞧,倒是让她瞧出了一些名头。
那一行人皆是一身烫金暗纹的黑衣,来时还披着黑色的长罩衫,尤其是领头的那人,带着一张鬼脸面具,当然这并非是紧要的。
紧要的是她长着一头蓝发,那丫头第一次见到有蓝色头发的人,心中很是好奇,伸长了头要去看,然后便发现那少女便是连瞳眸也是一片妖异的蓝。
那丫头当下心里就是一惊,跌跌撞撞的跑开了。她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未曾见过世面并不知道异邦人便也有蓝发蓝眸的,也就凭着年幼时漫山的乱跑这才长了些胆子。
她想起了幼时阿娘给她讲的故事,只有那山间的妖女才会长相不同于常人,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下做事越发的认真了,就怕不小心犯到那少女的手里丢了性命。
传闻里,妖女都喜生吃她这种还未嫁人的丫头。
旁人听得她悄悄去看了城主大人接待的贵客,都来问她,她不敢多说,只能惶恐的说了确实是惹不得的贵人,一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云云。
众人被吓作鸟兽散,消息传得也十分的快,不拘是前院还是内院,皆是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的做事,幸好是这几日并未发生什么别的,各自都相安无事。
只是今日晨里,天还未亮,那南苑里住着的领头少女突然派人跑到主院叫醒了当时还陷在温香软玉里的城主大人。
莫名其妙被叫醒,城主大人刚想发一通脾气却在见到正厅中站着的那一身黑衣的男子时,脸色大变,谄媚的迎了上去。
底下守夜的奴才们大气也不敢出,只低了头,耷拉着耳朵,将自己站成一根柱子。
城主大人后来说了,要在外院南房会客室同那领头的少女一起接待守城的叶将军,管家迅速吩咐家奴拿了洺王的手牌去将军府请人。
这一番动静自然惊动了府中上上下下的人,联想到前些日里那跑去偷看的丫头说的话,他们都很是战战兢兢,更加害怕出一点差错,轻则被打出府去,重则可是会要了性命的。
这些比往日里更加仔细小心的仆从此时落在了叶初寅的眼里,不禁惹得叶初寅深思。
他以往一直看不起城主,跻身名利中,费劲了心思想要回玉辰王都,可本人却没有几分本事,就是这晋城的管理,大大小小的事宜都是他这个将军在主持着,而城主大人,便也只听得何时又在何地新纳了一房小妾。
可是叶初寅今日看他府中家奴们的行事举止,小心谨慎却也不失大方,倒让他心中惊讶了,想来是城主大人娶了一个能干的夫人。
叶初寅再将城主府与他的将军府做对比,暗叹自己果然需要一个主持家中大小事宜,管理后宅的夫人。
可是正经事还没有个眉目,他连将清月留下的能力都没有,还谈何娶亲。
叶初寅是第一次来城主府,可也不知是何缘故,他总觉得城主府布局有几分熟悉,不像晋城的风格,也不像玉辰惯有的风格,倒有几分他家乡的影子在里面。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住了,心想他果然是因为弄丢了清月心底有些不宁,这晋城的城主府怎会与他的家乡有关?
几番行来,终于是到了南房会客室,小厮站在门外请了叶初寅进去,自己却一动也不动,倒像是害怕进屋似的,叶初寅有几分诧异。
还来不及细想,进了屋子才发现诺达的整个房间里只有城主大人和那鬼面覆面的少女。
那少女坐在上手,见得叶初寅进门朝一边的城主淡淡瞟了一眼,城主借故退开了,整个屋子里只余叶初寅和那少女。
那少女正是枷罗。
昨日她派出手下在晋城中打探了一日,可是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的人想来再怎么查也不能查出一个所以然来了,而这晋城的大小事宜却并不是城主在主持,而是她眼前这位守城大将军。
叶初寅猜不透枷罗的心思,可是也并无半分畏惧,他踱步到了枷罗近前,坐在了城主方才坐的位置上。
整个个厅室中落针可闻。
到底是叶初寅不耐和枷罗多加接触,首先开了口问道“不知大人传唤末将前来,是有何要事?”不看僧面看佛面,枷罗此时拿着洺王的手牌,是代表着洺王的,虽然叶初寅早已经歇了通过洺王进入帝都对付苏竟的心思本已经不用对着枷罗多客气,可是该有的礼数还得周到。
哪怕叶初寅知道枷罗只是仗着洺王的手牌,这一声末将也并不屈。
叶初寅看不见枷罗的表情,只能瞧见那鬼脸面具其实十分精致。
“实不敢瞒将军,我身染异疾,洺王曾为我寻了神医来治也未有法子,日前有手下来报说晋城内出现了那茯苓殿的新任殿主,茯苓殿将军想必也是听过的,那殿主于医一途该是如何的卓绝将军应该也能猜到,我想这也许是我唯一能治好疾病的法子了。”枷罗幽幽一叹,声音凉凉的。
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但也就骗骗无知之徒而已,叶初寅是万万不信的。
可是这茯苓殿殿主一事只怕是确有其事。
叶初寅心中突地一跳,他一直在想清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可现在他好像明白一些什么了。
他是家中嫡子,又自小伴在从墨身侧,家里早就有心将他当做下一任的家住培养,这样少不得要对他提及一些秘闻。
其中一个秘闻便是说到了茯苓殿与他家的渊源,这般想来他一直找不到的清月许是去了茯苓殿的大本营落桑谷。
叶初寅心下激动,同时也很懊悔这么多年来他竟然一直没有往那些地方思考。
可是眼下这个环境不是他可以激动的时候,眼前的这个少女决计不能小看,不能让她瞧出一点端倪。
所以叶初寅皱了皱眉道“大人是想我帮你寻找这位茯苓殿的殿主?”
“没错,你只需给我这几日晋城外来人员的出入名单就可以了”
叶初寅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思考了半晌才回道“也罢,大人若要,给你便是。”
叶初寅心中思量着,只是一个出入人员的册子而已,并不能算得什么,清月连自己派出的那些人都在一个瞬间就甩得干净,枷罗想凭借一本册子就抓住她的小辫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达到了目的,枷罗和叶初寅自然没有什么话好说,这般叶初寅就拱手作礼离去了。
出得城主府,叶初寅心情很好,门外停着的将军府的马车旁那赶马的车夫并着叶初寅一直带在身边的心腹络生感觉很是迷惑,进得府门前将军还是一脸阴沉得模样,这还没有多久便这般开怀了?
城主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话自然是没有人可以给出答案的,叶初寅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往渔余去,顺便让络生回将军府将这几日外来人员的出入名册送到城主府,这才心中愉悦的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叶初寅此时已经知道了寻找清月的方向,他想要找到清月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兴许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找到她了。
而这便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事。
络生确是将完整的名册交到了城主府,只是同叶初寅想的一样枷罗确实没有通过那一本册子找到清月,只是却让她发现了另一件有趣的事。
是想来她自己本人左右也无事,不如就留在晋城,所以将随行的一干人等打发回了玉辰帝都,她自己出了城主府摘了那鬼脸面具在晋城内随意找了处宅子住着。
旁人都以为她走了,便是叶初寅也以为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