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尸小队长王强,言辞恳切,态度恭敬,跪得笔直,哭的伤心,哀求道:“姐姐,我就一混混。和此人素未谋面,今夜充其量是萍水相逢。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这厮惯来表里不一,前不久还鄙夷过擅用四字成语的陆拙,这会儿自己反倒身先士卒,当仁不让。
陆拙目眦欲裂,心中憋着一句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邹歌不理会王强,目光幽幽直盯陆拙。之前在清吧,唯见陆拙血气旺盛,早就暗中动过心思。
但邹歌生性谨慎多疑,唯恐是钓鱼执法才停手离开。
此刻交锋见陆拙果非常人,当即问道:“狩鬼者?”
陆拙箕坐于地,“枫树社区服务中心排名第二的民事调解员,正是区区再下!”
言罢他旋即正色道:“我们的人立刻就到,有本事你再往前一步试试?”
邹歌讶然,差点笑出声,“简直是蠢得可爱。一想到等下要吃掉你,姐姐我都有些于心不忍的呢。”
语毕,抬脚,落地。四下寂然。邹歌扑哧一笑,问道:“你的人呢?”她还待再说,顷刻间异变陡生。
啪!
啪啪啪啪!
一连串爆炸接踵而至。只见得邹歌肩、肘、腰、背四处同时爆起团团血雾。
立时将此女炸得散发披肩,轻则皮开肉绽,重则深可见骨。
王强亲见此状,心中一喜,知道方才交手陆拙不见得落下风。
当即起身斥道:“我拙哥何等人物。怎么会没有同伙?你横气什么?”
陆拙捂脸,不想纠结同伙这个字眼的褒贬含义。
但他还是好意解释,道:“不过几个钢镚混上些童子血,侥幸占得先手而已。钢镚是金属材质,专克阴邪之物。”
无怪之前交手,陆拙执意抓着一把钢镚。
王强恍然,蓦地神色一振,直击要害:“那童子血是怎么来的?”
陆拙愤然,断然否决:“肯定不是我的。”
哦...王强轻轻颔首,看向陆拙的眼神有几分怪异。心中腹诽,这玩意还能是谁的?
邹歌怒意滔天。她猛的张嘴,樱桃小嘴直接开裂到下巴,头骨夸张前凸,一张脸扭曲不堪。窈窕身躯有如胀气鼓起,血肉蠕动覆盖着新添上的伤口。体内更有骨刺般的东西自腰腹间挤出来,像某种节肢动物的脚。
一、二、三、四、五、六?
王强数清楚邹歌身下的六条腿,再瞧上一眼还在地上哼哼的陆拙...他再度双手合十,继续跪好。
只是这一回小队长颇为自知,双唇紧闭,不再聒噪。
陆拙无暇他顾,暗道不妙。刚才的小伎俩不仅没能奏效,反倒彻底激发此物凶性,这下直接露出本体。
本以为不过是一只最低级的艳鬼,靠着吸食男性精气过活。没想到居然是头修炼有成的精怪。这难度...简直就像是cba季前赛直接跳到nba季后赛,怕是要搞出人命。
“还跪着干什么?等过年红包呢?”陆拙骂起王强,“赶紧跑路!真以为它不吃你?”
“往哪儿跑啊,小神仙?”王强哆嗦着两条腿,唯恐自己尿出来,“这地儿根本绕不出去!”
“你不是有童子血吗?”王强想起前事,喜道:“再攒点童子尿,肯定能无往不利!”
“你当我是移动血库吗?你就不能洁身自好点吗?十七岁就那什么的很得意吗?”陆拙彻底爆发,一通狂骂,恨不得当场捶死这位不识时务的猪头小队长。
“跑?”邹歌此刻只剩下这张脸还勉强保留辨识度,但整个脑袋都凹进胸腔。她探出两只利刃般的前肢,再往下是支撑躯体的六条毛腿,整个一超大号的蜘蛛。虽体态臃肿,但动作丝毫不慢,它冷笑道:“你们能去哪儿?”
王强彻底疯癫,跌跌撞撞跑进白雾深处!
事已至此,陆拙不退反进,但妖化版的邹歌速度更快!陆拙只来得及保持前冲的姿态,后者便如高速重坦碾过来。
六条茸毛密布的腿,硬度堪比合金。陆拙挺住一口气,双臂架住一条腿。身体侧翻的同时,堪堪躲开从诡异角度扎过来的两只前肢。
两抹身影一闪而错,闷实的打击声响密集而繁复。简单朴实,拳拳到肉。两者交手速度过快,空中混成一道残影。
陆拙落地,稍稍撤步,扯下大褂包扎伤口。他的右肩到左腰的整个背部新添一道豁口,所幸未曾见骨,但鲜血已经染红白汗衫。
再看邹歌,六条腿有两条出现不规则扭曲状,来回移动不再有之前迅捷。她正舔食着前肢末端从陆拙身上剜下来的血肉。
陆拙推起下滑的眼镜,虚眼打量邹歌这具妖躯,暗自计较不止。只是他没能料想到,这棵枯树虽看似无害,但伴生的树蔓早已暗藏地下多时。
当下破土而出,陡然发力缠住陆拙,一时间将他倒吊至半空。
陆拙不慎着道,心中恨然,想不到还是团体作案!
一棵枯树自雾色中显出形体,树藤挥舞就像章鱼触手,猎物越挣扎便勒得越紧。
被蛛丝包裹的秃胖只剩下半截残躯。数不清的藤蔓扎进秃胖体内,正在吞噬血肉!
树干当中浮现出一张眉眼模糊的人脸,它闻见陆拙身上的血腥味,急不可耐将陆拙往回拉。
原来是一只树魅,‘木魅山鬼,野鼠城狐,风嗥雨啸,昏见晨趋。’这是《神州妖物志》中的原话。
传言那些枉死树下又不能往生的人,魂灵只能钻入某些颇具灵性的树木中,尤以槐树和柳树最佳,两者结合后久而久之才能成为树魅。专门祸害过路行人,以吸食人兽飞禽精血为生。
可树魅这种精怪不是应该出现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或者荒废已久的城镇吗?树木要达到颇具灵性的程度,少说也得四五十年时间。一只能够成气候的树魅,既费时间,更多的还是巧合。
这里是高楼林立的江城,是十里洋场的繁华所在。在大肆城建的过程中,别说五十年的古树,就是二十来年的木材也已是难得!怎么会有这种不合情理的物种存活?
心念电转间,树魅在侧,邹歌当前,生死一线,不容他多想。
陆拙深呼吸,伸手...摸向裤兜里一直还在的保温杯。这绝对是一只有年头的保温杯,紫砂覆面,楠木封口,用古玩行业术语表达就是这玩意外表上有着包浆才会有旧气。
陆拙心中计算着前些时日才过去的霜降,两只手抓住保温杯拼命摇晃起来。
“小水蛤,小水蛤,快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