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下旬的滇北,温度并不低。阳光下的山林一片寂静,而陆拙的剑光动静太大,反倒成了引人注目的所在。
远处丰密繁茂的林木中,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愈发清晰,彰显出百鬼将这个组织的执行力。
陆拙环顾四周,放弃了对断臂蔡遵的痛下杀手,继续向北境行去。陶守宗同样没有多管闲事,跟在陆拙身后,快速撤离此地。
两人尚未离去多久,柳土獐任光从另一侧灌木丛中钻出来,形容虽显狼狈,但身体并未见伤。任光瞧见模样凄惨的蔡遵,不由面色一变,问道:“那人果真是陆拙?”
土坑中的蔡遵失了一臂,因为神情委顿。直到任光出现,蔡遵才将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拿出来,摊开的掌心里有一颗晶莹剔透却不规则的玉石,石身上还有天然形成的纹理,瞧之清新可爱。
此物看着小巧,实则是百鬼将上层在此次任务前配发的杀器,名叫魁阴玉,专以攻击修士灵魂,只需捏碎此物,便会生出一团冷雾,传闻是取自黄泉血河,一旦施展开来,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修士裹住,黄泉血雾顺着七窍向内延伸,最是能损坏修者的识海与精神。
牛金牛蔡遵身为黑部第二的二十八将,还是一名剑修,可想而知只要不遇上什么大风大浪,蔡遵在百鬼将中的发展前景颇为可观。可陆拙一剑之下,断了蔡遵一条臂膀,而那柄飞剑更是寸寸碎裂,蔡遵想要继续在百鬼将中立足的资本便小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蔡遵终归留住了一条性命,就没有破罐子破摔的理由。若是陆拙动了杀心,这颗魁阴玉便是蔡遵临死前精心为陆拙准备的随手礼。任他陆拙速度如何再快,难道能拜托这中灵魂层面的撕扯?若是陆拙着急抽身,没了斗志的蔡遵也乐得目送这个狠人离去。
蔡遵封住了伤口的几处大穴,强忍着痛疼,“你若是不信,大可亲自与他交手。”
任光目光从后者的断臂处挪开,面容也变得凝重严肃,“本以为天府王家的一摊子事,都是有心人的添油加醋。没想到这个陆拙果真厉害,若是连你都制不住,只能请各字部首的第一位来。”
蔡遵侧着身子喊道:“赶紧下来扶我一把,陆拙那一剑来得太快,伤得不轻。”
“行,我给你搭把手。”任光说着跳下来,双中却是爆出一团拳罡,不偏不倚的砸在蔡遵脑袋上。
蔡遵万万没有料到任光竟有此举,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整个身体也因为巨力的撞击而向后滑出去。蔡遵惊怒交加,“你做什么?”
“砰砰”数声,任光双拳连环出击,将本就处身土坑的蔡遵,砸进了更深一层的凹坑里。最后收手时,紧握的双拳拳背,沾满了滴淌着血水和血肉。
任光将蔡遵手中的魁阴玉取走,这才翻身而起,斜着眼睛打量着气息全无、横死树林的蔡遵,撇着嘴冷笑道:“仗着自己在二十八将中的排位比我高那么一点,就敢挖我的墙角、睡我的女人。好不容易见你落了势,我当然要尽全力帮衬你一把。”
任光听到嘈杂的声音,立刻转变脸上的狠辣,一脸悲痛的扯开喉咙喊道:“陆拙那个恶徒,竟然活生生将你打死,简直心狠手辣!”
陆拙听不到任光的祸水东引,即便听到了,当下也没什么心思去计较,因为在他跟前站着的,是打过交道的天府冥调局老熟人,外勤局副局长叶青!
叶青和陆拙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陶守宗见两人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也就明白了眼前这位颇有英气的女子是友非敌,最起码也应该是没有恶意、不至于动粗。
陆拙缓了片刻,将讶异的情绪收起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才是。”叶青白了他一眼,“我们好不容易盯上了这拨百鬼将,眼看了就要到收网的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这一剑直接把我的网捅破了。我就想问你,怎么在哪都能碰上你?你的运气还能再好一点吗?”
陆拙摸了摸鼻子,“赶紧走人,后面的人可不少,换个地方说话。”
“换什么换,姑奶奶现在是百鬼将!”叶青拍了拍身上衣服,拿手一指,“从那边走,那边的盯梢最少。”
陆拙也不多言,脚上陶守宗折道向西行去,这与他们的之前的撤退路线有了不小的出入。
便在此时,陆拙似乎察觉到什么,猛然回身望着来时的方向,准确来讲,是树叶遮蔽的天空中,一尊高大的法身矗立在天地之间,高有百丈,宝相庄严,巍峨有神,手持一柄混元珠伞,这尊法相显形之初,正午的阳光便被遮住了大半。
“好好好,这尊广目天王的法身被你锤炼成了好品质,无怪乎敢在我面前耍威风!”
山中某处,一道粗犷之声蓦地传至四面八方,声浪滚滚经久不息,足可见说话之人的修为高绝。话音未落,一道人影拔地而起,身形半空中拖拽出一道白痕。
与那手持宝伞的天王法身相比,这道身影便渺小得如同芥子,可愈是往上声势愈发惊人,不多时便到了天王法相的面容间,抬脚踹去!
百丈高的巨大法身本是高挺拔在天地之间,而那人仅是一脚,便将法身砸得向后滑了出来,直到靠在一座隆起的山包前,才止住退势。
法身嘴唇微微张开,便有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响彻天边,“林抚,你闭关至今,也不过如此。未能破境,你拿什么和我斗?
“孙岩,你学拳不成,便另辟蹊径钻研神像法身,归根结底是歧途。”拿到人影就漂浮在空中,与孙岩的天王法身凭空相对,“堂堂天府冥调局的副局长,竟然是百鬼将栽培已久的内线。看来天府这块地界,不干净是由来已久的,自要好好的整治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