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穿着睡袍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做饭的声音尴尬得不行。
他这个人从小到大都非常不喜欢异性接近他,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欢接触异性,因此他怎么都没想到奶奶会给他请个女保姆来。
除了老妈和奶奶,他的生活中几乎不会跟任何女人打交道,工作上除了极必要的会面其他的都是许惟去解决。
现在可好,他家里居然来了个女保姆。
而且他对这个女保姆的第一印象,非常非常差!
不只是因为他刚刚躺在地板上跟人家□□地坦诚相见了这件事,而是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诡异。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长得可以说比那些自诩天仙的模特明星还好看些,居然来会出来做保姆?
这正常吗?
而且这个小姑娘扶起他的时候也太淡定了,把他送到洗手间门口居然还问了一句:“我帮你?”
一个姑娘,面对着要上厕所的男人脸不红心不跳地还要帮他,这正常吗?
况且,他绝对没有看错,小姑娘问话的时候眼里一闪而过的戏谑。
何方皱了皱眉,老太太的心思他可太明白了,安排了无数次相亲他都不肯去,这次肯定是看人家姑娘长得好看才派到自己身边来的。
何方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天天在外面当着那些图谋不轨意图接近他的女人就够累了,老太太还给送家里一个,何方叹了口气。
听着厨房发出“哒哒哒”的剁菜声何方一扬眉,这种长得漂亮的姑娘做饭还真就不一定好,要是一会儿吃着不顺口他把人炒了应该就不算过分了吧?也能给老太太个交代。
想好了解决办法何方就不再纠结屋里有个女人的事情了,拿出手机给许惟发着信息。
不一会儿厨房飘出饭菜的味道,何方闻了闻,还挺香,空旷的肚子也发出了抗议的叫声。
看着小保姆一样一样把菜端到餐桌上,何方皱了下眉,拄着拐慢悠悠地蹦过去的时候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一桌子精致的菜散发出的香气让他觉得自己刚才那个赶人的借口恐怕是用不上了。
何方扶着桌子慢慢坐下,看到离他最近的一道菜的时候他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小保姆,然后手指“哒哒”地敲了两下桌子心情非常愉快:“你不知道我是个病人?”
桌子上的菜发出阵阵香气,何方的视线慢悠悠地扫过桌上的菜。
一碗飘着红油的汤,啧,辛辣。
精致的小炒肉、润滑的浇汁丸子、梅菜扣肉,啧,油腻。
老汤鲍鱼、凉拌海蛰,啧,海鲜。
所有医生叮嘱的忌口之忌都让她做全了,要不是这会儿心情太好何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竞争公司派过来整他的了。
小保姆看上去没有任何惊慌,打量着他腿上的石膏:“很明显啊。”
何方指了指桌子上的菜:“病人,是需要忌口的,你不明白?”
小保姆一脸不耐烦:“我还得报菜名?”
何方都服了,这是报菜名能解决的吗?这比他点的软炸里脊和水煮鱼强在哪啊?
“你报吧。”报完你就给我滚蛋,想爬床也不能这么不用心吧,毕竟您可是打着保姆的旗号走进我家的呢!
小保姆不耐烦地拉开椅子自顾自坐在了他的对面,伸手拿起他的一只筷子,指着那碗飘着红油的汤:“罗宋汤,配料是西红柿土豆和卷心菜,开胃还能补充维生素。”
接着手指一动,筷子指着小炒肉:“素炒杏鲍菇。”
指着浇汁丸子:“浇汁猴头菇。”
指着梅菜扣肉:“梅菜豆腐片。”
指着老汤鲍鱼:“骨汤素鲍鱼。”
指着凉拌海蛰:“凉调魔芋丝。”
最后手指一转,筷子从她的指尖飞起来,像螺旋桨一样转了个漂亮的圈,又落回到她的手里:“忌辛辣忌油腻忌海鲜嘛,我知道的,何总,想我走这么低级的借口可行不通呢。”
何方看着他的小保姆靠在椅子里一副拽样,拿着他的一只筷子飞快地转着,脸上还挂着一丝嘲讽。
何方此时非常不爽,非常特别极度不爽,不爽且尴尬。不但一道菜都没认对,还被人猜中了心思。
但他不能承认,何总不能丢这个脸。
“做的不错,筷子给我。”何方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接过筷子之后何方吃了一口菜,妈呀,这菜做的可太好吃了,怎么能这么好吃呢,何方不再理坐在对面的碍眼保姆,低头飞快地吃起来。
这顿饭是他这几天来吃得最满足的一顿了,吃完自后一口饭放下筷子的时候何方才想起他的小保姆,他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说:“手艺不错。”
小保姆笑了一声没有说话,看着挺高冷的样子。
何方用手指敲了两下桌子,他仍然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这个手艺甚至比他常去的大酒楼的厨子还好一些。
还有她那双明亮的眼眸,冷漠却又似乎能洞察一切,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觉得她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这些都让何方觉得面前的人不可信:“你叫什么名字?”
“蛟蛟。”
这人没有说自己的姓,何方心里思索着:“好吧,皎皎,你家里人是做什么的?”
“没有。”
这人比许惟还惜字如金,何方有点不能冷静了,他微微提高了声音:“我是说你父母…”
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蛟蛟明显比他更不耐烦:“没有,没有父母。”
何方张了张嘴,没有父母还是不愿意透露?但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你什么学历?”
蛟蛟还是那两个字:“没有。”
何方拿着一根筷子企图像蛟蛟那样转一下,但没成功,筷子掉到了桌子上:“你没上过学?”
问完这个问题何方就后悔了,因为他很有可能再次听到她用不耐烦的语气说相同的那两个字。
“没有。”
果然!还是这两个字!
何方懒得再问了,反正人是奶奶找来的,回头问奶奶吧,跟这人说话简直太烦了,何方挥了挥手:“你收拾完就走吧,明天中午来就行了。”
何方慢慢站起来拄着他的拐棍走到沙发边又缓缓坐下,再回头的时候餐桌上已经一个盘子都没有了,连桌子都擦好了。
动作还挺快啊。
三分钟之后蛟蛟提着一袋垃圾从厨房出来,走到门口换了鞋子,“咔哒”开门,“咔哒”关门。何方以为她是去丢垃圾的,但半个小时后何方烦躁地丢下手机,小心翼翼地拄着拐蹦到厨房打开灯一看,干净整洁,这是收拾完已经走了?
不是!走了就不能跟我打声招呼?
蛟蛟拎着垃圾关上何方家的门的时候心情不怎么好,她拎起垃圾袋甩了甩,与同时百米开外的小区垃圾桶里“咚”的一声多了一袋垃圾。
蛟蛟不耐烦地挥挥手瞬间从何方家门消失了。
一条白色的蛟龙在水下肆意的游着,触及的海水皆发出淡淡的清香。
蛟龙通身雪白没有二色,鳞片似皎月发出温柔的白色光芒,一双红色的眼睛明亮而妩媚,慵懒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海底的万物,这是活了万年曾拥有九千条命的蛟龙大妖。
大妖在深海里吐出一串气泡,鱼群愉快的围着她游着,蛟龙翻了个身随着气泡向水面游去。
浮出水面的是一张美丽的女人的脸庞,依然明亮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深棕色,她轻轻抚了抚头发,头发上的水忽而干了。
海上升明月,明月照美人,美人忽叹息,不知为何人。
蛟蛟对着海面上残月的倒影,轻轻叹了口气,脑海里是何方盘问她的那些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你家里人是做什么的?”“你什么学历?”
还是那张脸,气宇不凡面如玉冠,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同了。
蛟蛟闭上眼睛,一万年太久了,很多记忆都模糊不清,唯有那几年的事情每一件回想起来都能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蛟蛟一身白衣躺在金銮殿的屋顶,听着金銮殿里一众人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闭着眼睛嗤笑,手里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把折扇,折扇从手上飞起转了个漂亮的圈,再落在来时蛟蛟轻声笑了起来,天地间最大的妖物都还没活到一万岁。
“小小人类竟妄想着万万岁,痴人说梦啊。”
说完听到头顶一声轻笑:“姑娘所言极是,我也认为这是痴人说梦。”
蛟蛟慢悠悠睁开眼睛,好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
少年一身月白的袍子倚在她的身边,一双明眸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若是活得肆意洒脱万年也不嫌多,活得像皇帝这般劳累,十年怕是都觉得难以忍受。”
蛟蛟转着手里的折扇:“怎么,你是皇帝?”
少年笑起来:“父皇若是能万万岁就好了,我便永远不用做皇帝了。”
蛟蛟忽然想起那年她睡在莲花池底时小太子坐在池边,小家伙拿着馒头喂鱼竟然整个馒头都丢了下来,还砸到她的头上扰了她的清梦。
那时候她忽而以蛟形从水下腾空而起怕是吓得他不清吧,蛟蛟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原来是你。”他都长这么大了。
少年好奇的凑近了些:“姑娘说得好像曾经见过我一样,姑娘可是宫中旧识?那就怪了,我不曾记得宫中有姑娘这般有趣的美人。”
蛟蛟看着少年离着自己只有寸许的脸,他明亮的眸子里映出她人形的相貌,便笑着:“我是妖,妖都貌美。”
少年似是诧异了一霎,又笑着摇了摇头:“姑娘说是妖便是妖吧,我小的时候连龙都见过,大概是为了这个才不得不一直做太子吧,张公公说见龙是好事是祥兆。”说到这儿笑意更深了,“我却始终觉得,是我当年丢下莲池的馒头惊扰了它。”
蛟蛟坐起来用扇子指了指少年:“很聪明,但不是做皇帝的料。”
说罢翻身从屋脊上一跃而下,耳边除了传来一声声的“抓刺客”“有刺客”。
还有一句少年急急的追问,“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叫何方,来日方长的方!”
蛟蛟落地化作清风消失在金銮殿外,少年倚在屋顶握着她留下的折扇学着她的样子在手上转了转,又宝贝似的装进袖子里。
何方艰难地给自己洗了个澡之后回到床上,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皎皎明月,又抬起左手对着月光看了看,他小指的内侧有一小块白色的胎记,形状像是一弯新月,他每次抚摸着这块胎记的时候都会有些迷茫,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在脑海中破土而出的感觉,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奶奶发了信息来,询问他新保姆怎么样,何方想到那个保姆又拽又冷的脸一阵烦躁。但又思索着,至少不会话多不会聒噪,于是回了“挺好”俩字,虽然那人看上去仍然令他不放心。
何方闭上眼睛,想到今晚吃的菜,想到这么多年除了小时候家里有个他很喜欢的女保姆之外对其他异性都是避之不及,想到……等等!
小时候家里的女保姆?为什么好像他5岁时出了那场车祸就再也没见到过她了?还有,为什么记忆里她无论春夏秋冬都穿着高领的衣服?
何方拿起手机给许惟发了信息。
“帮我查查我小时候我家的那个女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