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今日你的命便送给我罢。”
何方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边笑边贴着那把短刀靠近她些:“姑娘想要就请便吧,太子的命也没什么特别的。”
白衣姑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直绷着的冷漠的神情一收,忽地歪头笑了:“没意思,不是说世人都惜命得很吗?看来也不尽然。”
何方盯着白衣姑娘的笑容愣了愣,似春回大地般悄无声息,又似冰雪融化般悄然滴答,这一笑真的是好美。
何方也笑着:“我既是太子,生来学的便是帝王之术,观人心揣人思,我的东西哪怕是落地的青丝,别人若是想要,总得看我愿不愿意。每逢见人必是三分疏离三分打量其他四分都是防范。但见姑娘第一次起,何方便只是何方,何方的命姑娘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吧。”
白衣姑娘手上把玩着短刀,忽而飞起又忽而落回手中,眼中带着似有似无的淡淡笑意:“何方,我好像说过,你并不适合做皇帝。”你太容易向人交付真心了。
何方点点头:“我有个三弟弟,让他做太子最适合不过了,但父皇又不肯依我,非要我做这无趣的太子。”
白衣姑娘笑了笑,随手一抛,短刀离手,飞入马厩。
何方顺着短刀看过去才看见她身后的马厩里两匹枣红色的良驹正望着他们,双眸炯炯表情又好像有些桀骜,何方惊喜地看着两匹毛色油亮的马心中顿时有些跃跃欲试。
除了每年狩猎之时跟着父皇在围场里骑一骑其他时候公公便不准他骑马了,本来只是试探着问了她一句,没想到这姑娘真的会无所畏惧地带着当今圣上宝贝的太子殿下来马厩。
何方忽然大笑起来,他曾想过结交好友二三,不论太子只做何方,但人人都或多或多少地顾忌着他的身份,这姑娘怕是第一个完全只把他当成何方的人。
看着他开怀大笑的样子,白衣姑娘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招了招手两匹良驹便顺从地从马厩里走了过来:“这是大宝和二宝,都是日行千里的好马,大宝不喜生人,二宝性格温顺,便让二宝带你吧。”说罢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何方也走到二宝身边,上马的动作稍显生涩,坐好之后抚了抚马背:“如此便辛苦你了,二宝。”
白衣姑娘拍了拍何方的马:“二宝,带他去吧。”
二宝像开弓的利箭一样窜了出去,何方猛地俯身拉紧了缰绳,他那点三脚猫的马术在围场里溜溜马还好,这会儿坐在二宝身上感受到千里良驹的飞奔后顿时觉得手脚都无处安放。
有一丝恐惧,更多的是说不出的兴奋,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像飞起来一样,何方有种想不顾一切张开双臂的冲动。
而下一刻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坐直了身体闭上眼睛,突然张开双臂去拥抱呼啸而来的清风,就这样自在又快乐,如此死了也不可惜吧。
身后微微一沉,淡淡的清香环绕鼻息,似是多了一条缎带轻轻环在他腰间,身后也跟着多一丝温度,耳畔是白衣姑娘的声音:“何方,你这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何方一惊,睁开眼睛侧头看去,只见白衣姑娘正跟他共乘一骑,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胳膊环着他的腰,脸凑得极近,看不清神情。
待马慢慢停下来白衣姑娘先一步跳下马,盈盈站在草地上看着他,何方慌慌张张地从马上下来,又被脚下的杂草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连二宝的眸子里都沾了笑意,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白衣姑娘扬眉道:“有什么好谢的,你本就是想求死,被我拦下说不定还要怪我多管闲事。”
何方笑着摆摆手:“被姑娘救下便是我命不该绝,怎么会怪你多管闲事。”
白衣姑娘有点好奇地凑过来打量着何方:“活着的确无趣,但你只有一条命,就这么死了不觉得可惜?”
何方摇摇头:“我没想那么多,刚才在马背上,像是飞起来一样,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是我一直向往却从未有过的。姑娘你说得对,我是不适合做皇帝的,何方心中没有子民也没有朝臣,只有一些异想天开的白日梦。”
“飞起来的感觉就那么好吗?好到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了?”白衣姑娘的重点完全没放在何方后半句里的淡淡的厌世和自卑上。
何方顿了顿,这姑娘真的是有趣,不似身边的人那样紧张他的一举一动,倒是好奇些旁人不会询问的问题,他沉思片刻抬头望着天空回答道:“想必像鸟儿一般展翅在这天底下翱翔是件极乐之事吧。”
白衣姑娘笑起来:“像鸟儿就是极乐之事了么?”
何方望着天空没有说话,他今天情绪外漏得太多了,也不知道是这姑娘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影响了他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
何方不说话,白衣姑娘却凑过来望着他的脸:“我可以带你飞,但我有个条件。”
这个姑娘身上不寻常的事太多了,会武功也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何方笑着:“但说无妨。”
白衣姑娘围着何方走了一圈,双目含笑,似是在思考什么有趣的事,半晌开口认真道:“何方,那你今后,便不能轻易寻死。”
何方轻笑了一声:“姑娘不必担心,我…”
话没说完便见她摆了摆手:“不是担心,我同你一样觉得此生无聊,但你在的话,似乎有意思一些,所以你,不要轻易寻死。”
何方张了张嘴,还没等说话,手上忽感清凉,眼前一花随即腾空而起,何方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握住白衣姑娘的手,瞪大眼睛往下看时已经飞在半空了,白衣姑娘拉着他继续向上,何方拉着白衣姑娘的手慢慢张开双臂,甚至穿过了一小片浮云。
何方看着眼下的事物越来越小,街道上的行人仿佛蝼蚁,参天巨树也很快变成了模糊一片,眼下只分得清黑色的是土壤绿色的是草木,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就混迹其中分不清了,层层云朵拂过脸颊,连苍鹰都没有他们飞得高。
何方在高空之上慢慢转过头去,望着一脸淡然的白衣姑娘,第一次问出了他好奇已久的问题:“姑娘,你到底是何人?”
白衣姑娘笑着:“我不是人。”
何方从梦中醒来,窗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打在他的脸上,他一向不喜欢用遮光窗帘每天睡觉之前都只拉上薄薄的窗纱,这样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就可以不依赖闹钟自然醒。
何方坐起来拿起床头的水杯喝了半杯水,昨晚做了一整晚的梦,梦里还是那个白衣服的姑娘,但早晨起来坐在这儿也依然是想不起来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大概是挺漂亮的吧?
何方想到“漂亮”脑海里居然闪过了蛟蛟的脸,他吓了一跳,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何方!大早晨的,你居然坐在床上想你家的大厨,这么能行呢!”
回过神来何方又想到梦里的风铃,耳朵上的绯红慢慢消了下去。
原来那串风铃是白衣姑娘的吗?那姑娘还会飞呢,是个神仙?何方不解地摇摇头,那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前世?
前世!!!
何方猛地从床上蹦下来,跑到桌边把充满电的手机拔掉充电器拿了起来,打开搜索引擎噼里啪啦地打起字来。
输入“前世”,跳出来的解释:迷信,指人的前一辈子。
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网页:
【算一算前世还阴债】
【震惊!丑皇后的前世居然是仙女!】
【准到惊人!前世为神仙的几大征兆!】
【测测就知道,前世你是什么动物】
【前世曝光!6岁男孩声称自己是上帝遗弃的天使】
……
何方唰啦啦地往下翻了三页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字样头疼地闭了闭眼,他不甘心地又回忆了一遍昨晚的梦,突然想到了那两匹枣红色的马,叫什么大宝二宝?
许惟家的狗不是也叫这个名字吗?!
找到线索了!
何方找出许惟的头像,在对话框里打下了一堆字,然后长呼了一口气,好了,都交给许惟吧!
早晨六点零七分,正在楼下跑步的许惟口袋震了两下,许惟拿出手机,来自何总的两条消息,何方这么早找他一般都是有什么紧急事件需要处理,于是许惟停下来站在路边划开了消息。
“你帮我查查前世是怎么回事儿,就是人有没有可能知道自己的前世什么的。”
“另外,你家大宝二宝这些天还好吗?你养了那么久,有没有觉得它俩不像是狗?会不会更像是马之类的动物?”
许惟拿着手机僵硬地站在路边:“???”
是他妈我打开信息的方式不对吗?
与此同时洗完澡出来的何方终于有了些理智,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扑到床边拿起手机,晚了,半个小时过去了,根本没可能撤回了,而且看着手机屏幕上一连两条同样的提示:“你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你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何方抱着点侥幸的心理划开手机,他希望这两条信息不是许惟发的,但很快他就绝望了。
“许惟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不起何总,我可能没明白您的意思,我现在已经出发去您家了,大约20分钟之后到。”
许惟一定是骂他了!骂完就撤回太不爷们了!有种骂完别撤回啊!撤回都是扭扭捏捏的小姑娘才干的事儿呢!
何方在心里咆哮着,完全忘了两分钟前他从浴室里急急忙忙地跑出来也是为了撤回消息。
坐在早餐桌前,何方酝酿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跟许惟解释刚才的信息,看着蛟蛟端着粥锅出来的时候他突然灵机一动:解释什么啊!我可以找个同盟啊!女孩子嘛,都比较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传说的!
蛟蛟把粥锅放在隔热垫上,抬头就看见何方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何方一脸找到同盟的兴奋,挥舞着筷子问道:“皎皎,你知道人有前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