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蒿早先是在宫内当差的,后来才被任派为昌南县督窑宫,任期已达十几年,利用掌管官窑的便利,上至朝延下至昌南县的各级官员,被他用特殊手段笼络了不少人,他们之间利益纠葛不清,因此赵蒿虽是一个小小的督窑官,但官威却并不比知府大人和县令大人小。
赵蒿原本对韩仙茹的求见是不想理会的,在这特殊关头,他可不想跟韩家再纠扯在一起,但无奈韩仙茹却是语带威胁的让人传话给赵蒿,说她今日若见不到赵蒿,那她就不能保证做出什么有损赵蒿官声的事来。虽然韩家不涉官场,但在定州府还是有一些影响力的,由其是似乎还和李秋生和陈淼水交好,这点赵蒿还是不能无视的。
在韩仙茹进来之时,赵蒿没有起身,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对赵蒿的态度韩仙茹并没有在意,面对这个早已打过多次交道的督窑官大人,白面无须眼神阴沉的样子还是让韩仙茹很不舒服。
赵蒿本就出身于宫廷宦官,被皇帝委派出任督窑宫,看似委以重任,但对赵蒿这种人来说,出了宫廷就再无任何前程机会了,所以督窑宫一职对他来说跟流放没有什么区别。
“韩小姐来了,坐吧!”赵蒿抬眼示意了一下。
韩仙茹没有客气,直接坐到赵蒿的对侧,“赵大人果然是官务繁忙啊,见您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赵蒿放下茶杯,“像我们这种当差的,本就身不由己。”
“说吧,找我什么事?”
韩仙茹开门见山道:“赵大人对御窑失盗一事怎么看?”
“敢冒犯天颜,当然罪不可恕了。”赵蒿漫不经心的说。
韩仙茹:“那赵大人认为罪犯是谁?”
赵蒿:“真相早已明了,想必韩小姐应该清楚。”
韩仙茹:“赵大人的意思是认定是我们韩家所为了?”
赵蒿:“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不相信啊!”
韩仙茹:“就单凭那块莫名其妙出现在韩家废瓷堆里的碎片?”
赵蒿:“整个昌南县只有在你们韩家地盘发现了失盗御器的踪迹,虽说只是小小的一块碎片,但这样铁一般的证据我想已经足够了。”
韩仙茹:“铁一般的证据?那我想请问赵大人,如果真是韩家所为,那动机是什么,你应该明白韩家所出的瓷器可并不比官窑的差。还有,偷盗者又是谁,真是我们韩家人吗?再者,其他御器的下落敢问赵大人可否找到了?”
赵蒿:“韩小姐不仅容貌出众,智慧更是少有人能比,不要说在女子之中,就是放眼整个天下,韩小姐的智慧也是远超一般人呐,难怪管着昌南县的这大片韩氏家业。韩家瓷器论工艺和品质是不输官窑,但官窑岂是一般窑口能比的,就算御窑中烧出一片破烂,可只要打上御窑的底子,我想在有些人的眼中,价值恐怕比韩家所出的最精美瓷器还要贵重吧,大越国境内是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据有御窑所出之器的,但是韩家瓷器可是有不少远售边境邻国的啊。至于偷盗者,做为武林名门的韩家,可是有着不少的江湖中人呐。要说其他失盗御器的下落吗,整个定州府地界,听说你们韩家可是比官府能力还要大哦。”
韩仙茹:“呵呵,如此说来这罪名我们韩家是背定了。”
赵蒿:“韩小姐这话的意思是好像我冤枉了你们韩家似的。”
韩仙茹:“赵大人当真认定是我们韩家所为了?”
赵蒿:“可能是吧。”
韩仙茹起身,“我明白赵大人的意思了。”
“告辞。”
韩仙茹明白了赵蒿的意图,事情闹大了,而又恰逢有人陷害韩家,韩家虽然家势大,但说到底还是一个江湖势力,没有官场背景,赵蒿便顺势将一切推到韩家身上,至于是谁别有心的抖落了御窑的事,又是谁借此陷害韩家,对于利用他的这些人,赵蒿懒得去追究,因为他明白,这事要真追查下去肯定是查到他的头上,然后牵扯出一串利益相关者,到时候可就很难收拾了,还不如所幸顺了那些人的意,直接让韩家背了这个罪一了百了。
几天后,定州府知府陈淼水来到了昌南县。昌南县虽然是大县,县令也是五品之级,定州知府则是正常官级,从四品,虽然县令大人的官级跟知府大人的官级差不多,但再怎么说昌南县也是属于定州府管辖的,知府大人作为定州府最大的官,辖境出现涉及皇室颜面的事,知府大人哪能不亲自过问。
昌南县衙之内,定州知府陈淼水,昌南县令李秋生,督窑官赵蒿,说不准谁比谁的官大。知府陈淼水从四品,掌管定州所有政务,是定州最大的行政官,可县令李秋生,虽然是一位县令,按照常理是不可能和知府相提并论的,但特殊就特殊在昌南是一个大县,做为县令的李秋生则是朝延钦定的五品县令,这就让知府陈淼水大人平常很纠结了,虽然昌南县令是为下属,但陈知府一般情况下还是将李县令当成同级对待的。至于督窑官赵蒿,只负责官窑诸事,说起来就是一个没有什么权职的工头,但赵蒿却是出自宫廷大内,是皇帝钦点的督窑官,虽然赵蒿已经十几年未能调回京进宫任职,似乎也早被宫里给忘了,像是一辈子都会老死在督窑官一职上了,但赵蒿却是凭借手中掌管官窑的便利,多年来结交了不少的达官贵人,上至宫延宦官,下至地方官员的亲眷之类的,所以陈知府和李县令也不能将赵大人轻怠忽视,只能交好了。所以三人之中,还真分不出个大小一二来。
陈知府和李县令,以及赵督窑官,三人正坐在县衙大堂之内议论着韩家之事。
“知府大人,朝延有什么新指示没有?”李县令问道。
知府陈淼水摇摇头,“我出发的时候还没有接到,但我想也快了,恐怕过不了几天就有旨意下来了。”
李县令道:“两位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理?”
“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督窑官赵蒿有些不解的问。
李秋生解释,“我是说咱们真要给韩家定罪?”
赵蒿不耐烦的道:“不是咱们,是朝延定韩家的罪。”
“唉,我说李大人,你这是想要为韩家开脱吗?”赵蒿有些后知后觉,这时才有些明白李秋生话里的意思。
李秋生道:“不是我要为韩家开脱,我想确认一点的是,这事真是韩家所为吗?”
赵蒿有些不满,声音顿时高了几分,“怎么,李大人的意思是说我冤枉了韩家吗?要是李大人觉得这事还有什么疑问,那就请李大人上表朝延重新彻查此事呗。”
李秋生却是依然沉稳平静,“此事还有许多疑点没有弄明白,就这样冒然定罪在韩家头上恐怕会引起韩家的不满,要知道韩家可不是一般的江湖势力,此事如果处理不当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赵蒿轻蔑一笑,“呦,李大人这银子收多了都忘记自己是姓官的了!”
李秋生摇摇头,没有同赵蒿争执,而是看向陈淼水陈知府,“知府大人你来说吧。”
陈知府显然明白李秋生担忧什么,这可不是收了银子那么简单的事,“赵大人误会李大人了!正如李大人所言,韩家做为武林名门,是江湖中不可轻视的势力。”
赵蒿嗤笑一声,“怎么,堂堂一州知府,朝延四品命官,还有您这位大越独一无二的朝延钦定五品县令,韩家一介江湖莽夫,就让你们这么害怕,那我大越朝延的脸还往哪放。”
陈淼水一阵苦笑,对眼前这位出身宫延从没有涉猎过江湖武林,并且虽然只是一个督窑官,却始终带着出自宫延这样过往的倨傲,总是不能真正看待其他人,更是不明白在武风昌盛的大越国,像韩家这样的武林家族在江湖中所代表的影响力。
“我的赵大人,韩家可不是普通的江湖莽夫,不要说在定州府韩家自己的门口,就是在整个大越国南武林,韩家的影响都是不可小觑的,韩家虽然没有人涉足官场,不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做为一个江湖势力,是不能沾染上官府背景的,这是江湖的规矩。可虽然韩家明面上没有官府背景,并不代表他们跟官府没有什么牵扯啊,你要知道,韩家瓷器不仅遍售大越,而且每年都有商队运送瓷器去往邻国交易,如果韩家真如你所说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势力,那他们有这种能力吗,出入边境这么多年,韩家一直安然无事,你想一下这其中牵扯着的是什么人吗,恐怕比之你身后还要树大根深啊。”
陈淼水一番话说的赵蒿有些冒虚汗,他似乎以前太小瞧了这些他不放在眼里的江湖势力,以至于忽略了很多问题,现在被陈淼水点醒,好多事情他应该早就想到的,赵蒿有些后悔了,要是从一开始他就慎重一些,或许就不是这么个两难处境了。
陈知府问赵蒿道:“赵大人,我认真的问你一次,这次御窑失窃真是韩家所为吗?”
赵蒿这次迟疑了一下,“可能是。”
陈淼水摇摇头,无奈的叹口气,“事已至此,不得以真要定韩家的罪,我们也要跟韩家协商好,让韩家先作出一些牺牲来,不要再将此事闹大,我们三人也争取把韩家的罪责减轻一些。”
李县令附和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可行的法子。”
赵蒿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出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