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
夏日里,最让人欢喜之事莫过于天降小雨之后的润泽清新。可是这小雨若是落下一时或者半宿都好,但连绵不绝三五日就着实有些恼人了。
相隔翠峦成城几百里之遥的雪国都城,此时就被雾气般细密的小雨笼罩着,久久不见太阳的人们,隐隐都有些浮躁之意。就是各家的看门狗都忍不住仰头呜咽几声,末了无精打采的继续缩回狗窝小憩。
方家正房里,马氏正带了一个大丫鬟盘账,偶尔望向二门的眼神里满满都是焦急和担忧。那大丫鬟偷眼见了,暗暗撇撇嘴,伸手把账册推到马氏跟前,小声说道,“夫人,您看看吧。这个月,怕是又…”
“又花冒了?”马氏收回心神,眼睛盯着那账册瞧了半晌,脸色更是不好,恼怒道,“三十两家用,居然还不够,银钱到底都花到哪里去了?”
那丫鬟低着头,细声细气应道,“夫人,老爷宴客那日就花了十五两,老夫人前日说头疼又买了二两燕窝,大少爷也支了十两…”
“别说了!”马氏烦躁的摆摆手,极力压下心里的火气,嘱咐道,“老爷和老夫人那里我会说说,至于文哥…他要考功名,怎能不结交几个朋友,他用银钱是正当。”
“是,夫人。”丫鬟半垂的眼眸里闪过一抹鄙夷,若是大少爷拿着银钱去结交朋友倒是好了,怕是多数都花用到哪个娼妇身上了。这方家以后可真是没盼头儿了,早晚有吃不上饭的时候。
马氏不知丫鬟肚里腹诽,皱眉想了想又嘱咐道,“还有,那两间铺子出兑的事情绝对不可告知老爷。若是谁敢多嘴,小心我卖了她进花楼!”
“是,夫人,奴婢不敢。”
她们主仆正说着话儿,就听得二门外隐隐传来喧哗之声。马氏起身未等走到屋门口,那影壁后面已是转出两人。方老爷一手掐着儿子的耳朵,一手正噼里啪啦狠狠拍在儿子身上,直心疼的马氏三两步就奔了过去,求情道,“哎呀,老爷,文哥儿犯什么错了,你这么责罚他?院子里都是下人,你给他留点脸面,快进屋说,进屋!”
方老爷许是打了一路,心里怒气消了许多,扭头瞧得院子里的丫头小厮们,冷冷“哼”了一声就放手当先进了屋子。
方大少的耳朵得了自由,立时就伸手揉个不停,同娘亲抱怨着,“娘啊,我爹发疯了。快请祖母来救我啊!”
马氏心疼的替他整理衣衫,小声道,“放心,你祖母一会儿就到了。倒是你,怎么又惹你爹生气了?”
方大少心虚的干笑两声,应道,“也没什么事儿啊,谁知道我爹怎么了?”
马氏见儿子不说也没多追问,母子俩进屋,马氏还要招呼丫鬟上茶上点心给儿子垫垫肚子,不想方老爷已是竖着眉毛喝令儿子跪下。
马氏还要求情,方老爷却是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唬得她立时闭了嘴巴。
方老太扶着丫鬟的手臂赶到时,瞧得屋里这般情景就问道,“儿啊,文哥儿是犯了什么错了,你发这么大火儿。他年纪还小,你多教训几句就是。地上凉,万一落了腿寒的病根儿怎么办?”
方大少见得救星到了,立时扑过去抱了祖母的腿,“奶奶,你可要救救文哥儿啊,我爹要打死我。”
“他敢!”方老太太护了孙子瞪眼道,“我方家就你这一根儿独苗,你若是有个好歹,我这老婆子也不活了。”
方老爷眼见老娘和妻子这般袒护儿子,心下憋闷的简直多喘一口气都能爆炸了。
“惯子如杀子啊!你们就娇惯他吧,我们方家算是完了,还说什么书香门第,以后就是个赌棍之家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话!”方老太扶了孙儿坐在椅子上,皱眉呵斥儿子。老太太骨子里可是清高着呢,这书香门第的名头是她最引以为傲之事,听得儿子这般说,自然很是不喜。
方老爷指了方大少,脸色铁青呵斥道,“这混账东西,日日打着访友的名头出门,其实就是跑去赌场和花楼厮混。若是这些还罢了,今日居然有人找到我跟前要债,足足二百多两银子啊。当着我那班老友的面前,我都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什么,又是二百两!”马氏一听这话脸色也变了,上前扯了儿子的袖子,急声问道,“你不是跟娘说以后不赌了吗,怎么又输了这么多?你要娘去哪里筹银子还债?”
方大少满不在乎的伸手去倒茶,随口应道,“家里不是有铺子吗,卖一间就是了。等哪日我走运赢了大钱,一定多给娘买几间回来!”
“家里哪里还有铺子,上次为了给你还赌债,已经卖完了!”
“那有田庄吗,也卖了吧。”
他们母子俩这边商量的热闹,那边方老爷已是气得脸色比酱油还黑了,他随手抄起茶盏奔着这母子就砸了过去,“你们这些败家的畜生!我方家就毁在你们手里了,看我不打死你们!”
说完,他脱了脚上的鞋子就冲到俩人跟前,没头没脸的打了起来。
马氏母子身上吃痛,这才想起刚才已是把老底泄得干干净净。俩人心虚又恐惧,跳起来都躲到了方老太身后。
方老太也正是心疼家里产业被败得精光,怎会庇护他们?伸手扯了他们推出去,气恼道,“两个败家的东西,就该吃顿打!”
马氏听得这话,又见儿子被打得抱头鼠窜,一时怒火攻心也就无所顾忌了。她伸手指了方老太和方老爷骂道,“你们居然说我们母子败家,难道你们就是好人了?明明知道家里境况不好,一个还日日要喝参汤吃燕窝,一个养着三房小妾,哪里不是银子啊?卖铺子是为了给文哥儿还赌债,但是剩下那几百两可是都被你们花了。要论败家你们也逃不了!”
方老爷被骂得有些心虚,手下那鞋底子落下的就慢了,方老太也是干咳两声劝道,“行了,别闹了。既然家里有难事就该说出来,商量个办法。你不说清楚,我们又不管帐,哪里知道这些内情。”
马氏撇撇嘴,心里暗骂两声老狐狸,转而扶了儿子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土直接坐到了椅子上。方老爷捏着鞋子,也是皱眉坐下不语。
一时间屋子里静默之极,过了好半晌,到底还是方老太先开了口,“以前家里一直这般过日子已是习惯了,倒没想到让儿媳为难了。既然家里境况不好就…裁减些用度吧。”
方老爷也是叹气接话道,“母亲说的对,各院的下人不当用的都打发了吧。”
马氏深恨方老爷那几个花枝招展的妾室,一听这话立刻就道,“行,我一会儿就找人牙子把那几个妾,连带她们的丫鬟们都卖了,加上门房儿小厮、厨下杂役,怎么也卖回一百两了。正好后日刘大人过寿,老爷去置办一份寿礼走动一下,我再让我兄长帮忙说和两句,兴许老爷的差事就有着落了。”
听得妻子要卖了心爱的小妾,方老爷心疼的眼角直抽搐。他有心反对,但马氏打的旗号是为了他的差事,甚至还要依靠她娘家兄长,他的嘴巴开合几次也就闭上了。暗自安慰自己,以后有了差事赚了银钱,什么样的美妾都能买回来啊。
马氏心里也琢磨着好不容易发一次威,震慑住了婆母和夫主,怎么也要多替自己和儿子谋些好处,于是她喝了口茶又开口了,“我前几日听人家说,官哥儿好像在北地又开了个酒楼,生意做得极大。正巧文哥儿在家也是无事,不如老爷就送他去北地帮帮官哥儿吧。自家兄长总比外人可靠啊,正好也让文哥学学人情世故,否则他这纯良的性子,将来入仕容易吃亏。”
“什么,去北地?”方老爷皱了眉头,低声应道,“官哥儿已是分家立户了,他的买卖同咱们不相干,你让文哥去帮忙算什么,官哥儿那脾气…”
“什么叫同咱们不相干?”马氏瞪了眼睛,“他是分家立户,可他还顶着方姓呢。他的生意,咱们又没说抢夺,不过是让文哥儿过去帮他照应一下,自家兄长总比外人可靠吧。再说了,官哥儿若是有心,每月分文哥儿几十两辛苦银子,咱们一家手头也宽绰些啊。”
方老爷还想说什么,方老太已是被马氏说动,开口劝道,“儿啊,你就走一趟吧,官哥儿那孩子看着狠厉,其实心软着呢。你同文哥儿去看看,若是他念旧情更好,不念旧情的话,咱们以后也就绝了这根肚肠了。”
老母和妻子都是这般打算,方老爷也拗不过。他重重叹了口气,起身就走了出去,算是默许了这事。
方大少听得他最嫉恨的弟弟生意又做大了,那心里就跟有一百只小老鼠在抓挠一般,恨不得立时奔去抢了他的银钱,他的生意,他的院子,他所有的一切!凭什么他这嫡出长子要为了二百两赌债挨揍,他一个庶出的贱种就顺风顺水、锦衣玉食啊。
马氏原本也没存好心,拉了儿子低声嘱咐了好半晌,无非就是如何扮乖巧可怜,博得方杰信任之后,如何替自己谋好处,当然若是最后能把酒楼夺过来就最好不过了…
翠峦城外南沟村里,方杰和蒲草尚且不知贪婪的狼又要上门了。俩人此时正坐在一处数着白花花的银子,一边说笑一边乐颠颠的往小箱子里摆放着。
(这是早起四点开始码出来的,这两天差点儿病死,终于熬过来了。话说前天,高烧头晕,饿得前胸贴后背,冰箱里一点儿吃的都没有,打电话叫肯德基居然都暂停服务。四处望望空荡荡的,连个喘气的耗子都没有,真是很绝望。不知道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孤单了,今早爬起来好受许多,心境也就转变了,未来是美好的,我们总要坚持下去啊。谢谢朋友们支持,一定更加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