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初善也没有再开口。两个人默然吃饭，最终还是程歌没忍住。

“我什么时候能吃饭啊？”虽然初善做的那些软食很好吃，可是让她长期这么来可不行。她要身体，靠这些可顶不住。

“你已经能下床了，我自然会给你改良伙食，你就放心吧。”初善看她在自己照顾下逐渐康复，心情很好，说话也总是半开玩笑，对的程歌哭笑不得。

她怎么敢嫌弃伙食不好？他能不弃她于谷底她就感激万分了。“我是想，早点好起来也可以早些帮衬你一些，你不用一个人这么辛苦。”

初善听了，心里有些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应答，只是看着她有些泛红的面颊发呆。他想着她帮他料理家务的样子，不为男女之情，只因共处之暖，心里顿时满足起来。

初善自从可以独自行医之后，就经常一个人在外面行走。走到一个城他往往会逗留一段时间，造访城中的医者，甘做学徒学习经验。医理逐渐融会贯通，医术逐渐高明。初善便开始为众多穷苦百姓赠医施药，自己经常到深山里采药，也经常走遍大江南北寻找稀少药草研制新药。

这间竹屋只是暂居之所，他并不打算停留。事实上在发现程歌之前，他打算找到血姬之后就离开的。因为按照以往的惯例，该到了他出去义诊的时日了。

虽然程歌的伤势拖延了他的脚步，但他并不太介意。同样是医治伤患，其实在哪里都一样。而且程歌伤势尚可，已经好了大半，也不算延误了他太多时间。

因为没有伤到筋骨，程歌得很快。除了手臂的骨折只好了大半之外，其它地方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不愿身体经常躺在床上生锈，所以又开始锻炼计划。

她总结经验，之前的种种每每都是因为自己的身体还没有而功败垂成。所以到原来的水平，至少是大半的水平，是她的首要任务。

身体的素质是可以后天锻炼的，即使这具身体总是让她觉得绵软不堪，太过柔弱，也可以依靠科学的方法和长期的坚持而有所改善。

方法她不愁，她的体能在警校的时候就已经是让人乍舌了，不但是女生中的佼佼者，有一部分男学员还不如她。后来出任务多了，锻炼得也多，常常因为恶劣的环境而不得不挑战自己身体的极限。程歌有很多方法来改善自己的体质。

但她不得不承认，这具身体再怎么锻炼，都不可能和曾经的她相提并论。

自怨自艾，叹老天给的第二具身体先天不足是没有用的。程歌抛开了这些影响意志的想法，决定锻炼计划的第一步是体能。她的伤没有痊愈，只能先让沉寂了一段时间的身体先适应一下运动的节奏。好在山谷里有的是地方。屋后是一片竹林，不大不小，正好适合现在的她跑圈。

在床上躺了一段时间，重新开始活动，双腿有点不听使唤。没跑多久，她就开始觉得有些吃不消了。但按照以往的经验，闯过了每一次的极点，身体的耐受力就会增加。所以她并没有停下。

初善从外面采药回来，没在屋里看到程歌，就跑到外面找了一圈，正好看到她从竹林跑过来。她气息混乱，步伐不稳，明显是体力不济。可是脸上却是笑得开朗，两颊生红。

“你回来啦。”程歌停下，托了托坏手。

初善不禁皱眉，“你这是在做什么？伤都还没好。”

“我想活动一下，不然身体都懒了。”

她这么随口说着，一点都没想着自己的伤，初善不禁为之气结。“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就这么动来动去的，会好不了的。”

“没关系。”程歌弯起红唇，伸出手指敲了敲左手臂，“这种事，我已经习惯了。”说完，她潇洒地朝他挥了挥手，又往竹林去了。她给自己安排的量今天还没够呢。

初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对她刚才说的感到有些吃惊。

从他救下她开始，他就没有去想过她的来历。那个位置，那样的伤势，一定是从上面的悬崖跌下来的。可按照这个想法的话，她的伤势有些太轻了。一般情况下，从那个高度摔下来不死也残，而她却只是断了手脚。但如果说她不是从上面摔下来的，又怎么会有摔伤的痕迹？

她一个女子，受伤晕在这样的山谷，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到底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是——

这并不影响他救她的决定。

世情万千，这世间谁没有各自的挣扎？她不愿说，他自然就不消询问。医好她的伤痛，见到她如初，于他这个医者来说已经足够。

于是初善转身，回去准备中午的膳食。

程歌慢跑在竹林，视线却是不离初善的身影。等他转身离开，她停了下来，伸手扶着一根翠竹沉思。

这几天他的照顾，让她的伤势好得飞快。她能看出初善心地善良，心里对他也就没有那么防备。刚才的回答也是脱口而出。

任谁听了，都会追问的。

可初善没有问，他怀疑，但是没问。这让她的心里又生出异样的情绪来。

她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为人坦荡的人，只是她已经习惯于周旋在各种心机和城府之中太久。执行任务的时候只要有一点的放松警惕，丢了性命那还是好的，就怕是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她的死，不就是因为没有察觉到那个孩子也是毒贩一伙儿的吗？

正因为这样，她习惯地谨慎，习惯地猜测。以至于她接触到毫无城府之心的人时，是多么的不习惯他们的简单。

初善的厨艺一直都不错，每每都能把简单的食材搞得满屋子都飘香。程歌闻着饭香就回去了。

这些天的膳食一直都有肉和炖汤。初善想着程歌正在身体的时候，不能再吃那些简单的食物。所以就趁采药的时候抓了些野兔山鸡之类的回来。他不会捕猎，但是做些陷阱抓这些小一点的动物还是可以的。另外，他还采了些山磨之类合着适宜的药材做了药膳汤给她。

慢慢喝着药膳汤，程歌看初善夹了兔肉放到她的碗里，心里百感交集。终于，她还是忍不住问他。

“为什么不问？”

初善闻言并没有装听不懂，只是笑了笑说道：“我不愿意探人隐私。”那是她的私事，不应该由他这个医者来探听。“什么时候你愿意说了，自然会告诉我。”

听了他的回答，程歌心里更是纠结起来。他这么说其实正合她心意。她的来历，说出来了恐怕也会被当成胡话。但是他对她有救命之恩，如果什么都不说，又觉得自己有点不近人情。

真话不全说。程歌沉思了半晌之后，终是开口。

“我家里有个大仇家。前些日子他逮着了机会屠害了我全家，只我一个人被老家仆救了逃了出来。可是路上被追上了。老家仆被杀，我也被逼到山崖。我无奈之下，就跳下山崖。谁知正好被山壁上的树枝挂住了。后来树枝承受不了我的重量，断了。我掉下了山谷，然后就晕了。醒来，已经被你就到这里来了。”

这些话里真假掺半，比胡乱编的更容易让他相信。不是她存心想骗他，只是情况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她本身是死而复生，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牵扯进了争夺皇储之位的纷争，成了工具。她又是从项国军营里逃出来的。她要是说真话那可就更乱了。

初善听了之后放下了筷子，表情凝重起来。原来她是被人追杀才会晕在山崖。想她一个弱质女流，却被人追杀至此，如今孤身一人伤痛未消，还身背血海深仇，同情心大起。

“那你急着是想……”她说她习惯了，习惯了身体未痊愈，就忙着练功。必然是存了寻到仇人就为父母报仇的心啊。

“我只是想尽快而已。”程歌看出他的想法，见他脸上尽是担忧之色，心里一暖，连忙解释。“你放心吧，没有万全打算之前，我是不会胡来的。现在我想的，只是尽快康复，也不枉你这么辛苦救我。”言语间，她脸上嫣然，让初善看了觉得有些面热。

“我是医者，只是举手之劳。你说得这么客气，我会不好意思的。”他抬手举筷，吃了几口掩饰。

初善情绪这么直接，程歌心里也不觉轻松起来，有了玩笑的心情。“初善医术又好，厨艺又好，我才能好得这么快。你的恩情，我真的无以为报。”她说完就去看初善的反应，他果然就红了耳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