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三皇兄，别说这些。来，喝茶。”项云龙给项云天斟上香茗，“弟弟今日请哥哥来喝茶，是特地赔罪的。”

项云天一听心道奇了，这个五皇弟向来对他没好话，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心里怀疑有诈提防着，嘴上还是很配合。

“五皇弟说的什么话，怎么这么说呢？”

“皇弟久在军中，疏忽了礼数。昨日言语上冲撞了皇兄，还请皇兄见谅。”项云龙举起茶杯，向项云天敬茶。

项云天一看，连忙也举杯。不管他有何阴谋，表面上还是配合着。

今天项云龙说话极为客气，言语间皇兄来皇兄去地非常亲热。项云天本就是会做戏的主，驾驭起来更为熟练。一场茶喝下来，表面上一场兄弟和睦景象。

直到两人在茶楼分手道别，项云天也没看出来项云龙有什么阴谋，卓承也是觉得奇怪，他全程都看着，五王爷身后的陈衍一直老老实实站着，没做任何小动作。

暂时想不出来，项云天就暂时不去在意。卓承前头拨开人流，好让项云天回到自己的马车那里。

这条是威州最热闹的大街，马车什么的根本停不进来，所以就停在了茶楼旁边的巷子里。项云天拿袖捂了鼻子，掩去身边人群混杂的气味。

这时，有人从对面大大咧咧就冲了过来，他大热天带着帽子，低头猛走，一下就撞到了项云天身上。

项云天险些被他撞到在地，气得开口骂道：“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啊？”

那人低着头连忙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

项云天抚了抚身上衣袍，又骂了几句就往自己的马车走，也没有太在意。而撞他的那人，在他离开后，一个闪身，就进了落雁楼。

他准确地找到了项云龙所在的雅间，进去就拿下帽子一躬身，“王爷。”

“成了？”项云龙眼睛看着外头街上正往自己马车那儿走的项云天。

那人一抬头，一张白净的脸上笑得贼贼的，不是林尉风是谁。“成了！”

“那就等着看好戏了。”项云龙喝着茶，吃着点心，笑意盎然地看着下面。

再说项云天刚走了几步，就觉得身上不对劲。他停下在手上抓了起来。

卓承正前面赶人呢，回头一看王爷站那里不动了，又走了回来。“怎么了，王爷？”

“不知道啊，突然觉得手上有些痒。”项云天一边说着，一边还在手上抓着。他几下一抓，手上立刻就留下了几道红印。不仅如此，红印上不一会就爆出许多的小红点。

卓承一看吓了一跳。他早年曾在江湖上行走，也算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王爷娇贵，怎么会突然就瘙痒起来？而且一抓就起红点。一定有问题！当下就不顾尊卑，抓牢王爷的手不让他动。

“王爷，别抓了，咱们一定是中招了！”刚才撞王爷的人，一定是他给王爷下了药了。

项云天一听就气，可是身上越来越痒，非抓不可。他挣脱了卓承，伸手就抓。这会儿脖子都开始痒了。

“王爷！王爷！抓不得啊！”

“不抓不成啊！”

两人一个劝一个抓，当街就把人都吸引了过来。项云天根本顾不上那么多，扯开了衣袍就往胸口抓。他东抓西扯的，没一会儿就衣衫不整，头发都乱了。

他知道这一定是项云龙指使人干的，让他在大街上出尽洋相，心里不禁对他更加怨恨。心想着一定要找机会狠狠地教训他！

项云龙他们自然在茶楼上看到项云天出的洋相，真是狠狠出了一口气。一时心里也不郁结了。

“想不到，云景留下的痒药，还能派上这用场。”他还真是想念这个七皇弟。

陈衍最是知他心意的。“七王爷跟王爷感情深厚，就算游历在外，必也是念着王爷的。王爷毋须太过挂心。”

项云龙点头。他这个七皇弟，偏就爱到处跑，害他很久都没见他了。不行，得给他传信，见上一面也好。

经过上次让三王爷当街出丑的事情之后，项云龙和他的梁子也是越结越深了。不过他也不在乎，反正三王爷就算知道是他，也没证据！

每年这个时候项云龙最为清闲，就算有公务，陈衍和林尉风也帮着处理了。

他倒希望自己忙一点，这样就不用老是想起她。

他以为时间的推移，他会逐渐模糊了对挽如的记忆。毕竟，只是一个和他有鱼水之欢的女人而已，即使再特别，再让他感兴趣，她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而对他来说，只要他愿意，各种类型的女人都会主动找上他。

所以，他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记忆模糊，等待情绪平淡。

可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很不甘。总是叫嚣着要把她找回来，要狠狠地教训她，要让她清楚知道自己是谁的人。

这两种想法交织着出现，让他的血气忽快忽慢的，很是折腾。但到了最后，却只剩下思念。

思念，他从未对除了母后以外的女人身上用过这个词。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对除了母后以外的女人用这个词。而这个人是挽如，让他更是没有想到。

时间越是过去，记忆里的面容就越加清晰。他有时真的搞不懂，她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让他这么记着她。

陈衍见他有时总是冷着脸不说话，一坐一下午。知道他还是忘不了挽如。于是就建议他多出去走走。难为项云龙听从了他的建议。他是想出去走走，多看看世间种种，或许，就可以将她忘记！

他换了便服，没让人跟着，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虽然只是穿着便服，昂扬的气质却依然让他成了众人的焦点。

当清苑一看到他的时候，一下子就呆住了。她认识项云龙，知道他是当今睿王。只是每次都是见他带兵出城进城，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随意地走在街上。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普通织锦长袍，去掉了身穿盔甲时的戾气，平添了几分柔和的气质来。清苑的视线紧跟着他，片刻也不想放松。她身边的丫头一看，知道是姑娘看上了。于是立刻上去献计。

正合清苑心意。她自是不愿放弃这绝佳的机会，于是依计装作没注意朝他撞了过去，却，扑了个空。

项云龙虽然随意走在路上，练过武艺的身体却时刻防备着，这已经是条件反射了。当他感觉有人朝他撞来的时候，自然一个侧身让过。清苑一下扑空，整个人收不住势头就跌到了地上。

“姑娘！”后头丫头一看，立刻冲了上去把清苑扶起来。

清苑没想到自己居然当街跌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窘迫非常。但碍于项云龙还在场，也没有发作，只是摆了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在脸上，望了项云龙一眼。

项云龙根本就没想道歉。本来就是她自己撞过来的，他更不会因为对方是女人就搞特例。可当他看到清苑的面目的时候就愣了一下。

她的眉眼，好像挽如。

一想到这个名字，心里又纠结了起来。

清苑看他那个样子，不禁暗自得意。想她是醉红楼的头牌，威州城里哪个男人不会多看上她几眼。

项云龙其实真没注意她长得如何，若真是看到了，也不过尔尔。天姿绝色，他见得不少。光是他母后，就已是天仙下凡。只是清苑的眉眼实在有些像挽如，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你叫什么？”他忽然问道。

“奴家清苑。”清苑敛住心中狂喜，依然保持最美的立姿。

清苑？项云龙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对了，她就是醉红楼的头牌。看她望着他时，眉目含情，恐怕这一撞，也是故意的。

他再次看了一眼她的眉目，心里对挽如的思念又翻涌起来。

罢了。管她是何人，就让他借这眉目，一慰相思。

“女儿啊，五王爷来了，马上就来找你！”老鸨面上狂喜，笑得眼睛都没了。清苑这女儿真是能耐，能把五王爷给拉来了。这对她醉红楼的生意可是大大的好啊！

清苑喜笑颜开，连忙整理好衣裙等他来。

这几日，他天天都来这里找她，让她头牌的身价狠狠地又翻上了几番，她也在众姐妹间大大长了脸。可这还不只是她想得到的。她想要的，是他的怀抱，他的宠幸。就算她身份特殊不能随他进那王府，至少也能做个红颜知己。

项云龙踏上清苑的小楼，让丫头给引进了门。

“王爷。”清苑朝他行礼，身上琳琅环佩叮当作响，煞是好听。

项云龙轻轻“嗯”了一声，就习惯地坐到了窗前的榻上。清苑已经摆好了瑶琴，看他入座，立刻就在琴前坐好。这几日他来，每每就是听她弹琴。

“王爷今天想听什么？”清苑温婉地笑着问他。

“随便吧。”

清苑压抑不住轻轻皱眉。

又是随便。他每日都来听她弹琴，可每日都说随便。说他不上心，却又每日都来，说他上心，却从不仔细听她抚琴。

但她还是乖乖地准备弹首“随便”。手刚抚上琴弦，忽然心念一动，就让音符宣泄了出来。

一曲凤求凰。

项云龙当然知道这曲子。可他每日来，并不是为了听曲。他只是想看看那熟悉的眉眼。他要清苑素颜，不让那眉眼染上颜色，这样他才可以在她抚琴的时候细细地看，细细地想。想他记忆中的女人，如何灵动的双眼。

他不知道挽如会不会弹琴，但他直觉她不会。一个待在牢房里还不忘练功的女人，应该是没有时间曲乐的。但他会想象，想象那是挽如在弹琴。想象她穿上罗裙纱衣，珠翠琅环，静静地替他抚琴。

若这是真实，该是如何一番美景？

他看向清苑的眉目，思念着记忆中的女人。

清苑知道他在看她，他的眼神炽烈，她很明显就能感觉到。其实从他每日来做的事情，她已经猜到他选她的原因。

他不让她上装，尤其是眼妆。他总是痴痴地望着她的眼，魂不守舍般。这样的表现，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的眉眼长得像他心爱的女人。

她会这么想，还因为另一个旁证。

“挽如，我想喝茶。”

清苑的脸面有些绷紧。又来了。这就是那另一个旁证了。他总是喊着别的女子的名字。不是胡话，是把她喊成了那个他记忆中的女子。

她原来不过是个替代品。

清苑端起他面前的茶碗，送到他手边，并报以妩媚的微笑。

她不在乎！只要站在他身边的人，是她！

“王爷，今日留下吃饭吧。清苑亲手为您做了些小菜，您要不嫌弃，就尝尝。”她大着胆子，对他要求。

项云龙没有马上拒绝。不知是那曲凤求凰起了作用，还是他的回忆和眼前的现实交叠，他现在的眼里，是挽如。

“好。”他应下，然后看到“挽如”高兴地欢笑，转身去厨房打点。

他这些天如坠梦境，每每分不清现实和梦幻。但唯一执着的一个念头却始终清晰。

他的挽如，何时才能再次回到他的身边，他的怀抱？

五王爷流连醉红楼，每日都点头牌清苑。

这几日威州的大街小巷，盛传项云龙和清苑的事情。说他英雄为美人折腰，更有说他夜夜流连美人乡。因为项云龙的身份，这事传播的速度极快，而且每每版本不同，越说越夸张。说到最后，就说项云龙就住在了醉红楼清苑的小楼里。

项云天当然知道了这些传闻，关于项云龙的负面消息，他收得比谁都快。而他盘算得更快。趁着进宫，他就把这事告知了母后。母后心领神会，找了得力的太监宫女，让这事在宫闱里迅速传开，直到，皇上的耳中！

不多时，皇上传旨，召睿王进宫面圣。

“流连烟花地，这就是朕的好皇儿？”项政国气得把手中的奏折扔到项云龙面前，“真是丢人！好在皇后告诉我说宫里传你迷恋烟花女子及早制止他们胡言乱语，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

面对圣怒，项云龙丝毫没有要辩解的意思。乡间以讹传讹，他无法制止。有心人故意传播到宫廷之内，他就是想制止也制止不了。

“怎么不说话，啊？”项政国看着这个最像他的儿子。年幼之时就随他上了战场，成人之后更是为他打下大片疆土，保项国不被外敌侵犯。他对他是最为放心的，因为他永远知道分寸，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不像别的皇子，只是腻在母后的身边不愿离去。

所以他极为器重他。封他为王，给他兵权。把他放在他最愿意去的位置。让他能一展所长！

可是，就是这最分寸的儿子，怎么就生出这么荒谬的事情？留恋烟花女子就算了，还搞的满城风云！

“我还未告知你母后，她若知道，岂不是要气得又犯病！”

“母后病了？”他只是从军营回来的时候进宫见过母后，那时身体尚安，怎么又病了？

“受了些风寒，无大碍，朕已命太医好生诊治。”

“谢父王。”项云龙抱拳谢恩。父王后宫佳丽三千，如今还能时刻想到母后，已属不易。

“她不光是你母亲，还是我的妻子，我怎会不管？”项政国去了敬语，让项云龙不禁动容。

“是孩儿不孝，不能时常侍奉双亲。”皇家亦需亲情，他这个做儿子的确实不能称得上孝顺。

项政国摆摆手，“你是为了项国，怎能说是不孝？”忽然，他又板起脸来，“你勿顾左右而言他！朕还没训完呢！”

这时，外头的小太监忽然进门跪下，“皇上，太后请奴才来请皇上、睿王去慈安宫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