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项政国的表情有些严肃，一国之君的气势在自己儿子面前显露出来。

“龙儿，你今年多大了？”

项云龙皱了皱眉，心想着父王怎么就想起问这个，但还是立刻回答。“回父王，快三十了。”

“嗯。”项云龙点点头，“六皇子云瑞是二十有四，已经娶了一位正妃两位侧妃。更不要提别的皇子了。龙儿，你可有何打算？”

“儿臣志在军营，尚无立妃之念。”

“那你府里的那个呢？”

“府里的？”父王是说程歌？项云龙诧异之余很快又想到多半又是三皇兄借着自己母后宣扬出去的事情。“儿臣想留她在身边。”

“留在身边？堂堂睿王，当今护国将军，却把一个侍妾留在自己房里，这成何体统？”项政国怒喝。

项云龙见父王发怒，便立刻起身，表明立场。

“父王，儿臣久在军营操持，一直无心风月，下次练兵又近在眼前，留在王府也只是暂时。儿臣没想那么多。”

“你是堂堂王爷，这些礼制规矩的事情你不管，下头的奴才也应该尽心尽力。怎么能乱了规矩？”

“父王，这是儿臣的主意，与他们无关。”

“你的主意？怎么？向来强势的护国大将军，忽然帮着奴才了？”项政国随便问了几句，就听出这个儿子对那女子生了情。

“父王息怒。”项云龙见父王越说越严厉，还是识时务道。

看向来强硬的儿子服软，项政国也静了下来。

“龙儿，若是真心喜欢那女子，宠也就宠着吧。但你总要早些立了正妃，府上有了主子，才能管束。我让皇后给你物色几个贤淑女子吧。”

一听是让刘后给他选，项云龙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父王，儿臣还没这个心思。”

“都三十的人了，朕在你这个年纪，皇子都好几个了。”项政国提高了声音，一挥手盖棺定论。“就这样吧，若有合适的，朕让画像给你瞧瞧。”

不知为何，一想到要挑女人，项云龙心里就一百个不愿意，脑袋里老是浮现程歌的面容。但父王发话了，他也不能推脱。反正练兵日子又要到了，他不能推，总能躲吧。

再说项云龙听宣进宫，留下程歌在睿王府里。

项云龙的药挺有效，她很快就觉得身体轻松了很多。让悠悠她们伺候着洗漱用餐之后，她就推说自己还累，让她们留她自己在房里歇息。

等房门一关上，程歌立刻就把药材都拿出来继续研究解药。说起来，还真的要谢谢初善这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他教给她的药理知识不多，但教得非常全面。按照他的知识体系去推，程歌自学也能懂得不少。

但毕竟只是皮毛。她凭着记忆想了个解药的方子，也把需要的药材都配齐了。但是其中有一味药她总是配不好。以前看人煮中药要放这个那个，先后顺序和放多放少都要讲究，她就知道有多复杂了。没想到这类的药，比那些还要复杂很多。

先混合了某几味药材，再把这新制成的混药和别的药材混合。药材品种繁多，工序也复杂。程歌现在只能偷偷地先理论上想想，不然她藏的药材数量有限，要是弄错了，她免不了还得出去弄，风险就大了。

程歌在房里捣鼓了一阵，还是配不好那先手的一味混药。她把自己带的药书都翻了个遍，但是没有丝毫能提点她的地方。

她发愁地把书一扔，撑着腮帮子看着桌上放着的药材。想了一会儿，她还是先把药材都包好了放回去。然后打开扇窗子散味。

项云龙很警觉，所以她一直都很小心。每次她捣鼓这些药材，都要打开窗子散散味道，免得被他闻出来。现在他好像公务不忙了似的，每晚都回房睡觉。还经常能赶上和她一块儿吃饭。她不得不小心一点。

“主子，怎么起了？”

悠悠轻轻推门进来，就看见程歌坐在桌子边上。她是怕程歌睡得闷热，就来看看散热的冰还有没有。大户人家才有冰。取一块抬进屋里，上头悬一把扇轻轻扇着，凉气就跟着出来了。

“嗯。”程歌为解药的事情心烦，只是发了个单音就不说话了。悠悠给她倒了杯冰镇茉莉花茶，一眼瞅着桌上的书。

“主子你想看书？”悠悠不识字，只知道主子不爱针线女红，空了就翻翻书。她也不知道程歌是根本不会。她偏了头想了想，“唔，翔云楼里一间藏书室里倒是有些书，不如主子去拿几本消遣消遣？”

书？

程歌一听来了劲了。她想起上次项云龙说过让刘福给她拿几本医书过来看，后来还真的送了一些来。她已经看完了，对她制解药没有太大帮助。但说不定，他房里还有。

“好啊。”程歌站起，说着就要去。

“哎，主子！”悠悠一把拉住程歌。她也就是随口一提，怎么主子听风就是雨？“你不是人累，今儿就去啊？”

“那当然。”程歌心里急，直接就跨出了门往园子外走。急得悠悠连忙去拿了伞给她遮荫，口里急叫：“主子！主子！去那儿看书，得跟刘总管说——”

翔云楼是特地为项云龙建的，供他平日办公书写之用。因着里面会有些公务文件，所以平时都是刘福亲自看管。

程歌一直没有真正好好参观过里面。以前都是没在意，后来是没心情。现在再过来，才想到要细看。

悠悠去请示了刘福。刘福听着程主子来了兴趣，当然立刻就过来引她过去。

“主子，这里是藏书室，里头多是史书之类，也有些王爷平时不常看的。还有些孤本古籍，您慢慢看。”

刘福交待悠悠好生伺候着，自己去前头了。

程歌看着一旁的悠悠，先随意拿了架上一本书，翻了几页。“悠悠，给我那些茶水糕点吧。我有些饿了。”

悠悠恍然大悟般，“哎呀，瞧我的脑子。主子起来只喝了半碗莲子羹，我立刻去拿。主子，你等会儿啊。”说着，就出门往厨房去了。

她一走，程歌就飞快地查看起一排排的书架，心里还为刚才支开悠悠的理由汗颜。她实在不是想把自己弄成病西施的样子。可是她最近胃口是越来越小，累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她猜可能是她身上药的缘故。

视线在书名上搜索，但她并没有找到任何和医术药理相关的书，心里暗暗发急。不是说这里藏书很多吗，不是说放着几本医书的吗，怎么一本都见着？

她凝神想了想，陡然想起了这只是藏书室，翔云楼里还有一间大书房，说不定那里有。悠悠从厨房来回要好一会儿，她应该来得及去拿。

程歌出了藏书室就直接往大书房里去，她心想着就算有人看到也没关系。府里现在不是都在传她是项云龙专宠的女人吗？那她乱闯项云龙的书房怎么了？那些小说里的古代女子，不是都有恃宠生娇的例子吗？

总之只要不是项云龙回来，她有的是故事乱编。

书房里，一切都摆放得井然有序。程歌不是第一次进来，但是上次她来去匆匆根本没有注意。这次虽然也急，不过她知道项云龙进宫一趟所费需时，所以不自觉地就四处望了望。

她一直以为项云龙出身武将，所以不爱摆弄文墨，不然上次皇后寿宴那天，也不会那么多人都想着作弄他了。可是回来路上他作的诗，又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没有看懂这个男人。现在仔细看了这书房，她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他的书房简单明亮，没有摆放那些故作儒雅的字画摆设。倒是他书案后头的墙上，挂了一副字。上头只写了一个字

韧。

笔酣墨饱，苍劲有力。一看就是出自他手，奇怪的是，上面没有落款。不过他是这样的吧。他就是这样随性嚣张，想到什么做什么，霸道得不管不顾。程歌联想到他的性格，不由对着那字又看了很久。

一溜墙的书架上，大部分都摆的是兵书。程歌惊讶地发现项云龙在这方面的涉猎很广。大到兵法、阵法，小到兵器、甲胄制法，各方面的相关书籍都有。

他是个称职的将领。既能通观全局，也能注意到细节决定成败这一点。说明他真的很用心，这个护国大将军的头衔并不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得来的。

程歌在这方面是有些佩服他的。那时，她还在牢里的时候，孙伏良、叶全他们对他的志高崇拜也说明了这一点。

不过那又如何？她至始至终，都不愿与他有什么瓜葛了……

在最左边的第二层书架上，程歌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她心里高兴，正要伸手过去拿，可被她关上的书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项云龙声音的时候，程歌的背一僵。但她还是镇定下来，眼疾手快地抽了一本书下来。她转回身，勉强淡淡笑道：“回来了？”

她这一声寒暄其实问得有些奇怪。她程歌可还从来没有对项云龙说过这样的话。但她这会儿是拖时间，脑子里其实正在飞快地组织语言应付他接下来的问话。

项云龙眼神凌厉，程歌看过去时竟还感觉有些悲痛。

“你在这儿干什么？”项云龙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她。他回来府里就想去找她，却被刘福告知她来了藏书室看书。这已经让他觉得奇怪，毕竟她来了府里这么久从来没有来过。

而当他到了藏书室，却看到悠悠端了茶点果品正在找程歌。他警觉地往自己书房里来，她……果然是在这里。

“看书啊。”程歌心里突突直跳，但脸上还是装作很镇定。她扬了扬手中的书本，“我躺得无聊，所以过来找书看。”

“藏书室里有很多书。”

“可是没有这类的史书。”她指着封面给他看，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可信一些。

项云龙半信半疑，看着她手里的史书。那里面不是那些正史，都是一些流传在民间的历史传说。是林尉风有此扔在他这里的。藏书室那里确实没有。

“这里是本王的书房，以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能来这儿。”他言语冷硬，警告道。

“嗯。”程歌恢复了淡漠的表情，虽然心跳还是很快。她揣了手里的书本从他身边越过，踏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