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云龙策马停在睿王府的门口,转头吩咐身后骑马跟着的陈衍。
“这次,你跟本王去就成了。时间紧迫,你尽快挑选合适的随从。三日后出行。”
“是,王爷。”陈衍领命,立刻就下去办了。
陈衍跟随项云龙多年,有些事情不用他交待,自然会办得妥当。“合适的随从”,那就是贵精不贵多。
把马交给门口等候着的小厮,转头刘福就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他步子一转正要往惊涛阁里赶,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转个方向往翔云楼里走。
“叫她来翔云楼见我。”
刘福心里诧异。王爷以往有什么都是往阁子里直接跟程主子说,怎么今天反倒让主子自己到翔云楼来呢?
他也不敢怠慢,立刻派了丫鬟去请。
程歌一早知道了消息,就焦急地等着项云龙回来。这会儿刘福派人来请,立刻就往翔云楼赶。一到地方她就把门拍开。
“?你跟皇上说了初善被关的事?”
她一听到消息,立刻就知道这是掩人耳目。出使是假,救人是真。可是这么一来,初善被抓的事情就被皇帝知道了。自己的儿子被抓,就怕茂武帝心急如焚,惹出事情来。
她不想把事情搞复杂了。
项云龙正在整理桌上公文,头也没抬。
“本王自是可以找个名目去孟国。但若是如此,必然会引来多方注意。首先,就是父王的查问。编来编去,不如跟父王直说,由他宣旨封本王为使者,多方协助,还来得稳当些。”
“但是……”
像是知道程歌心里所想,项云龙解了她心中疑惑。
“父王早年征战各处,不是一个儿子出了点事就乱了方寸的庸君。”
原来他已经都考虑过了。
“谢谢。”
“初善是本王的弟弟,轮不到你来谢本王。你不要忘了答应过本王什么。”
“我记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程歌总觉得项云龙的声音冷硬疏远,和以往有些不同。看他依然低头看公文,就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
“本王出使不比带兵出征,随行人员不多,有心之人一定会善加利用。三日后就启程,你最好在这三日内尽快把身子养好。”
“嗯,知道了。”
罗裙翻转,出了房门。留下男子兀自对着桌案,强忍住不去追随女子身影。而后,重重的一拳,将整个书案砸成破烂。
三天的准备,对于长途跋涉才回来的程歌并不足够。她尽可能地多吃下些东西,多睡些时辰。每天早晚都会锻炼一个时辰。不会延长,旨在恢复体力。
翠珠和悠悠把一切都准备妥当,让她过得很舒服。奇怪的是,项云龙这三天都是宿在翔云楼里,并没有回来。程歌虽然觉得奇怪,但他不来更好。她一个人睡,更舒服。
项云龙不回自己屋子睡觉,一是心里有气,怕回去一看见她就压不住火。二是因为要准备出使的事情。出使的文书礼品之类的东西,自有礼部的人在准备,不用他管。他是要准备带去的人马。
带五百人陈衍精选的随从侍卫,以出使来说,已经是很多了,再多怕孟王起疑。这五百精兵全部都是由陈衍挑选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另外,他还安排了得力的几个暗卫暗中随行。
这次出使,他担心的并不是别的,而是他的三皇兄仁王项云天。
他时时刻刻都想算计自己,上次中书令钟言和带头在朝堂上利用他仗毙新兵的事情大做文章,背后也是受了仁王的指使。这次他是不便带许多兵士,仁王一定会找机会行刺他。
在仁王眼中,自己已经是他眼中钉、肉中刺,除之后快还来不及,又怎会顾念血肉之情?之前已经不止一次想要他的命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知道仁王又会使什么主意,此行必需小心防备才行。
正当睿王府在准备王爷出使事宜的时候,仁王府里也是“热闹”非常。仁王手下的几大官员全都往他府里跑。
书房墙后的密室里,四个墙角上嵌着夜明珠把暗室照得亮如白昼。一众官员按位落座,目光齐齐对准了坐在上位的仁王项云天。
“王爷,”一身红蟒袍的钟言和先起身致礼。自从上次他在堂上和拥护项云龙的几位老臣言语互搏之后,虽然没有实质上害到项云龙,但忠心已表,已经成了项云天的心腹。
这时只见他目光烁烁,神色竟带了一丝阴毒。
“项云龙这次出行实是我们极好的机会,他此行不能带过多侍卫,我们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下官想诸位大人也和下官想法一致。”
他言语中不称“睿王”,而是直呼其名,俨然已经和三王爷同仇敌忾。这一表态,周围的人立刻也点头附议。
“是啊,王爷。这项云龙不除,必是王爷的绊脚石。此时不可顾念亲情,需得大义灭亲才是啊。”
“我等跟随王爷,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必然身先士卒。”
项云天坐在上座,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钟言和的话深得他心,但面上的功夫他还是要做的。
“他到底是本王的皇帝,若是痛下杀手,本王于心何忍啊……”
狭长目一转,朝站立身旁的卓承使了个眼色。
卓承自然领会,当即立刻朝项云天跪下。
“王爷宅心仁厚,我等自知。但江山社稷为重,若是让项云龙这等暴虐之徒得了储君的位子,置天下黎明百姓于不顾,王爷于心何忍啊——”
嘭嘭嘭!重重三个响头。
这个卓承,其实功夫不够好,脑子不够快,但却一直留在项云天身边是有原因的。他懂得看项云天的眼色,看一眼就知道王爷想干什么。另外他会做戏。王爷需要他做戏的时候,能做一套半他绝不做一套。
这时跪地痛哭,把王爷弑弟夺位的念头哭成是为了黎明百姓,天下苍生。
下面几位都是会看山水的主儿,一看王爷身边的已经作态成这样了,全都离座下跪,说得诚恳得很。
“王爷,请尽快下令,吾等一定会为王爷办得妥妥当当。”
“王爷,吾等忠心日月可鉴,望王爷给我等机会报答知遇之恩呐——”
“王爷……”
“王爷……”
一声声都说得催人泪下,好像不杀了项云龙这天下难安一样。
项云天坐在上首得意非常。
“都起来吧。”
杀,是一定要杀的。但是怎么杀,才是关键。他养着这班人这么久,也到了他们派用场的地方了。
望着重新落座的几个人,项云天又把问题抛了出来。
“既然如此,你们倒是说说看,这事如何办,才算合适。”他端起一旁玉杯放到唇边啜了一口,故作忧愁状。
“这五皇弟若是出了事,本王这个三皇兄必要清清白白才好……”
“王爷!”
还是钟言和率先站了出来。“下官以为,派人不难,难就难在这下手的地点。无论如何,不能和王爷有半点关联。这地点么……”
他故弄玄虚,欲言又止,看了周围一圈人都不搭腔,于是笑了笑又道:“下官倒是有个想法。”
这个钟言和其实早就想好了合适的地方,故意含着不说,就是想托出自己的机智,好让仁王记自己一功。
项云天失意他讲。
“是。”他又一作揖,才说道,“这次项云龙,我们何不在孟国境内下手。一,和我们全无干系,可以栽赃嫁祸给孟国。二,可以雇佣孟国的杀手,万一不成事,也不容易查到我们。”
“好。”
项云天立刻同意。他本也有这个想法,如今下头有人提出来自然更好。
“钟大人说的不错,不过——”
他一双眼斜睨过堂下,“本王要的是万无一失。”
钟言和正待再献计,一旁卓承抢白道:“项云龙诡计多端,我们可以多请几方人马下手以策万全,也能混淆视听。”
“嗯,不错。”
项云天这么一夸赞,气得钟言和直瞪卓承。卓承得意地朝他笑笑。
钟言和才跟王爷几天?他才是跟王爷日子最久的那个,想独占王爷的赏?门儿都没有。
三日已过,项云龙准备妥当,带队出发。程歌身着一身武袍,长发束冠,面目如玉,成了翩翩佳公子。
“主子……呜呜……”
“主子,你才到家没多久就走,自己可得仔细了身体……”
翠珠和悠悠两个在门口拖着程歌的手不放,悠悠更是早就泪流满面了。
“我知道了。”
见她们这样,程歌心里也是百感交集。这两个女孩儿一直都把她照顾得很好,她总想着逃也没有多在意她们,可她们却已经对她生出了主仆的情意。她们这么一哭,闹得她眼里也有些犯潮。
“好了,都别哭了。”她用衣袖给悠悠擦眼泪,把她们往后一推,“该出发了。”然后转身就上了马车。
身后悠悠的哭声高高低低传来,搅得程歌心里难受。
不是她心肠硬,是她不习惯离别。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等到他们救出了初善,她还会想办法逃走。她不会再回这里,这里也不是她的归宿。
可为什么,听到那些低低的哭声,她的心会一阵阵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