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歌想跟在项云龙后面去前线，但没想到除了卢德海和阮民初，还有另外五名武功高强的士兵守着她。她打不过他们，又给“请”回了营帐里。

门帘被掀起，阮民初端着茶水从外面进来，看程歌一脸不高兴地坐在桌旁，垂着头把茶端进去。

“夫人，喝茶。”他唤道，可程歌跟没听见似的。

阮民初应该出去，但是看程歌不高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替王爷解释。

“夫人，王爷不让你去，是怕你出事。若非是真心待你，王爷又怎会把狮军里武功最好的几个留在你身边保护？”

“他那是怕我跑了，才找了这么厉害的来。”程歌赌气一般，一股脑儿就把桌上的茶水喝光。

“才不是。那五个人是狮军里最厉害的，他们一向都是在近身护卫王爷的，每次征战都未离开。王爷能把这些人拨过来保护夫人，是真的关心夫人的安危啊。”

“什么？”听到这里程歌猛地站起来，“那他身边就没人护着了？那还不叫他们快去保护王爷？”

阮民初一看她脸色发白，自己吓着夫人了，连忙回道：“夫人莫怕，王爷身边还有陈副将守着，不会有事的。”

从他紧张的样子里，程歌看出了自己的失态。但她毫不在乎。

“你先出去吧。”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夫人若是需要什么，吩咐一声就是。”阮民初看了看面前的美丽女子，想起以前她关王爷关在牢里的日子，自己还曾经给她送饭，还觉得王爷对她不好。现在看来，王爷从那时起恐怕就已经对她难以忘怀了。

看她现下担心的样子，与以往憎恨王爷的模样，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待阮民初出去之后，程歌脱了鞋缩到床上，弓起腿抱着膝盖。她把下巴搁到膝盖上，看着某处发呆。

真正的战争，她并没有参与过。只是却接近过硝烟弥漫的战场。士兵的鲜血，人们的哭嚎，又回到了她脑海里。

她见识过战争的残酷，往往都是王者之间的一念之差，就把两个国家甚至更多国家里老百姓的命当成不值钱的东西随便践踏。现在的这场战役也是，还是因为自己而起。她有着深深的罪恶感。

如果云龙可以把孟国的士兵挡在国境之外，那就不用百姓受苦。他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才会赶着去前线及早查探情况。

她好担心。这担心已经超过了她心里的罪恶感。她总是想着他会不会太过英勇，还没正式开打，就忍不住自己亲自上阵冲到战场上。她总是想着他会不会忘了还有一个她在等他归来，杀敌的时候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

这比上回他们遇到杀手的时候还让她心焦。上一回，她还能帮忙。可这一回，她完全都插不上手。他真是可恶，什么都不让她做不说，还把她禁锢在这里担惊受怕。等他回来，她不会放过他……

程歌呆呆地坐在床上，卢德海送饭菜来都不管。他只能摇了摇头把饭菜放下，就离开。

她一直坐在床上发呆，直到日暮西斜，直到日头落山。帐篷里已经漆黑一片，她也没有动过一下。

当项云龙从前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他的女人老老实实地抱腿坐在床上，脑袋搁在膝盖上发呆。

“怎么不点灯？”他挑亮桌上油灯，这才发现桌上的饭菜动都没有动过。

他皱眉，走到床边，把她整个人从床中央拖到了身边。程歌就跟个木偶似的被他就这么一团拉过来抱在怀里。

“为什么不吃饭？你已经很瘦了。”

他存心调戏。把她的腿拨开，大手直接罩上她胸前柔软，还不客气地捏了两下，“看，再不吃饭这里就平了。”

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和以前总是反抗自己的程歌一比较，项云龙心里更是涌过一道道暖流。心中并没有欲望，只是想抱抱她，摸摸她，感觉到她真实地存在于自己的世界里。

其实他又何尝不担心她呢？

她身在后方，又有人保护，但难保孟王不会使出什么卑劣的手段来偷偷把她劫走。狮军的人在这里，不是看着她，是保护她。他身在前线视察军情，心却留在她身边。

程歌抬起头，伸手抚了抚他的面容。然后靠近他胸膛里，伸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唉，刚才还想等他回来，要给他好看的。现在人真的来了，她就只想紧紧抱着他。真是没出息。怪不得以前余娜说女人有了喜欢的人，就一定会变笨的。

“一天都没吃？”

程歌点点头，在项云龙要发作之前扬起脸，“我现在饿了，你陪我吃点吧。”

她顺从的模样，温柔的表情让项云龙舍不下嘴去骂她。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好。”刚要开口，外头就有两人掀帘子进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饭菜。

“王爷，这些饭菜都凉了，换这些吧。”阮民初把新鲜饭菜放下，卢德海把冷的端走，一放一拿，两人一阵风似的就出去了。

打从王爷回来，卢德海和阮民初一个去拿热饭菜，一个就在门口听着呢。夫人没吃饭，王爷定要恼的。他们一早准备好，也好“将功补过”。

“他们倒是变得乖滑了。”

项云龙笑了笑，拉着程歌去桌前吃饭。

“你也吃。”程歌给他舀了一碗汤递过去。“前线情况如何？”

喝了口汤，听到她问正事。项云龙也收起了笑脸。

“斥候营的人回报。孟王派兵十五万，轻骑、重骑、弓箭、投石车，一应俱全。领军的是孟国的名将李海翊，是个什么地形之下都能游刃有余的任务人物。连我都忌他三分。据我所知，李海翊一直都在西面边境防备秦国，但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情形，孟王从我们离开之后，就已经下令准备了。要不然我们回来也没多久，不会准备得那么充分。”

“他可真是小心眼的君王。”程歌评价道，“他想要我，不过是一己之私，怎么可以以这个为借口就开国战呢？”她不认为自己美貌绝伦到这种地步，真的可以让他一怒为红颜。

项云龙为她的思维敏捷而高兴，“你怎么知道他是借口呢？”

“这是有脑子的人都会想到的事情。”

“可我知道的大多女人都没有这个脑子。”

变相的夸奖下，程歌很欣慰。他到底是了解她的。

“孟国国力不差，但是无论兵力、财力，都一直在项国之下。孟王早就不甘心了，可是苦于没有借口。这次的事情，他气急了，但是也给了他理由，所以他在宫里拦住我们，而是放我们回去，却暗中纠集军队。当宣战书送来的时候，军队也已经开赴两国边境了。”

程歌点点头，帝王总是想自己的领土越来越宽广。由此，她也想到了别的。

“这次应战，是你想，还是你父王想？”

“我正在想你什么时候回想到。是父王想，但也是我主动要求。”项云龙往程歌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菜。

“父王一直都有统一中原大陆的心思。所以即使没有仗打，我都一直加紧练兵，不曾松懈，以求做好完全的准备。这次孟王宣战，以我不尊他为理由，但是又不能把他强要侍婢的事情说明白，也是给了父王机会。孟王一直都很好色，不但在自己国家把美女召进宫里，还到各个臣服的小国家里要求他们上贡。父王这次正好以此为名，把应战变成讨伐。”

他握住程歌的手，“而我，肯定不会让他有机会动你，自然是要主动请缨做这个征伐大将军的。”

程歌心里一暖，反握住项云龙的大掌，“答应我，一定要记得还有我在等你。”

听了她的话，项云龙心里也是发热。“我答应你。”

从来不知道，有个人在等自己的感觉是这样地让他觉得安全。为了母后，他不得不以少年之龄就上阵杀敌，只是为了让父王知道自己是个优秀的人才，以此来母凭子贵，保她在宫中的安全。从那时起，他从来不记得自己的安全，上阵杀敌成了习惯，受伤也成了习惯。

刚开始自己要出征的时候，母后总是会在他出战前夜睡着的时候坐在他床头默默流泪，第二天又装作没事一样地笑着送他走。这种情形，一直到他被封王，边关也太平甚少有战役的时候才停止。

以前他不明白。现在，他明白了。因为他的身边，又有了一个担心他安危的人。就像他在前线也会担心后方的她一样，她也时刻担心着自己。

这种感觉，真是温暖。

项云龙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欲望，有什么他想对程歌说。于是他抱紧了程歌，但是嘴张开又闭合，始终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程歌被他抱紧，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的怀抱很热，他的心脏跳得好快。

“程歌，我……我……”项云龙连说了两个“我”，却没有下文。他有些懊恼，只能把脸埋进了她的颈窝不再说话。

程歌不太明白。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犹豫过，但是战事在前，他既然不想说，她也不想让他烦恼。就由着他了。

两人吃了饭，说了一会儿话，程歌就伺候项云龙早早睡了，自己则是睡在一旁睁眼看着他的睡容一夜也没合眼，担忧不已地等待着黎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