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好多天了，云龙还是昏迷不醒。程歌静静坐在床边，轻柔地替他梳理长发。她每日都会为他梳发，把黑亮的头发梳理顺滑，然后再编成一条长辫放在枕头旁边。

他不在乎这些，程歌知道。可是除了每日替他擦身喂药之外，她总要做点什么来缓解自己心里的焦虑。

他的气息日趋平稳，伤口也逐渐愈合。连初善都说一切都进展良好，到了时候他自然会醒。可是没有他在耳旁吼，没有他喝醉了酒胡言乱语说些让她听了就忍不住掉眼泪的话，没有他总是搂着她动手动脚。她的心就是悬在半空，怎么也安稳不下来。

除此之外，她还忧心这场战事。项孟两国之战，其实于她并不在乎。哪怕导火索是因她而起，她也没有一点负罪感。一切都是因为孟王为一己私欲，置两国臣民于不顾，她不过就是一个契机罢了。

可是，这是云龙的战场。是他在乎尊严的一战。

以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上面去，可知道了云龙对自己的情意之后，她就是知道云龙是这么想的。这一战，不光是为了守卫边疆，更是为了守护她。如果等他醒过来，发现打了败仗，他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该是如何的懊恼？

所以她不能坐视不理。

刘惜之消息灵通，自然知道真是的战况。他送来孟王的消息，其实也是提醒她这是唯一的办法。眼下知道军中有内奸，可却因为前线吃紧而无暇顾及。

陈衍告诉她送出去的军情急报说明了情况，请求皇上派兵支援，甚至说了云龙受伤的事情。但一直都没有援军到来。他隐晦的担忧告诉程歌，很有可能三王爷项云天会把这战报扣压下来，拖上十天半个月，存心要云龙死。

没有援军，不能压制住孟军的话，这一场拉锯战迟早会以我方失败而告终。

战事吃紧，她不能冒险派人去孟军大营。李海翊即使不知道消息走漏，也会严加防守。若是这时候损兵折将，绝对不是良策。她也不能让罗建奇去，有内奸在，很有可能会趁机加害云龙，她不能不防。那么现在唯一致胜的方法，就只剩下“”了。

望着昏迷中的云龙，程歌心中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必须这么做。

“罗建奇。”她轻轻唤道。

她知道罗建奇伤势刚好一些，就一直守在云龙的营帐旁边。她在里面，罗建奇在外面，一直都不离半步。把云龙交给他，她很放心。如果曾经云龙要罗建奇去找她，保护她，那么证明云龙也非常相信他。那她也相信他。

果然，罗建奇立刻就从营帐外出现了。

“夫人。”

他话不多，但是程歌知道他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心思缜密，不然也不会做云龙身边的暗卫统领，专门保护云龙的安危。

“军中有内奸，但我还不知道是谁。”程歌和盘托出。这个时候，她需要双方互相的最高信任，才能保护云龙的安全。

“夫人是想让建奇去查。”这事罗建奇也已经感觉到了一些。军中的布防薄弱环节孟军一直都料敌先机，要不是有内奸的话又怎么可能？

“不。”程歌解释道，“我有要事要去前线，云龙还是交给你。这次我去的时间可能很长，你务必要拿你的人头担保云龙不会出事。这个军营里，除了初善，谁都不可以相信。你能做到吗？”

罗建奇望着眼前这个瘦削的女子。她虽是一介女流，可眼中的决断冷静和将军极为相似。他心中触动，垂头行礼，许下承诺。“建奇以性命担保，夫人回来之前，定保将军周全！”

“那就好。”程歌点点头。“你先出去吧，听到我走了你再来。记住，我离开的事情不要声张。”

“是。”罗建奇走了几步，忽然定住脚步回头，“夫人，将军最看重的是夫人的性命，请千万小心。”他并不知道孟王的事情，但是从程歌决绝的眼神中，他预感到她正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程歌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床上项云龙的手。

“我知道。我的命，只给他留着。”

到了午夜时分，程歌装备齐全穿着夜行衣偷偷摸出了营帐。罗建奇听到她离开，朝躲在树后的她望了一眼，就进到营帐里守着将军。程歌这才放心离开。

孟军大营她已经去过一次，对地形已经非常熟悉。孟国的将士不怎么样，可李海翊确实厉害。她确信上次她闯过之后，李海翊一定又改变了守卫布防。

可世上有谨慎如李海翊，也有消息灵通到非人的刘惜之。

他的一号当铺多在大城，程歌以为他不会知道远在边防的事情。他的生意主要在江湖，程歌以为他并不关心国家大事。但是他的信中，不但透露了孟王正在孟军大营的消息，还把他所在营帐的位置都标在了布防图上。

而且，他还提点程歌，孟王此人极为好色，去到哪里都不会孤身一人。而且，非常贪新鲜。

程歌在太多的故事传记中听过，许多君王打猎围边，每每寂寞难耐，都会找周围的村姑美女疏解。这个孟王好色到不顾两国关系向项云龙要人，想必一定也是色急到了这种程度。只要打探一下哪副营帐里有女人，多半就能肯定孟王的位置。

再次摸进孟军大营，程歌发现守卫果然更为严密。守卫巡逻的路线全面，几乎没有死角。她隐在大营的边缘，一直找不到机会进去。

正当她心里暗暗发急的时候，正好听到一队守卫正从旁边走过，她连忙躲在营帐阴影处偷听。

守卫一共三人，似乎已经值勤很久，都在小胜埋怨着非常懒散，但是碍于李海翊军法严厉，还是不敢偷懒。

“唉，将军真是太小心了。这些天项军被我们打得退到了边城里，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还怕他们进来偷袭？”

“就是。老子都好久没有睡饱了。天天值勤巡逻，腿都走细了。”

“何止呢，你看那边的红帐，老子值勤开始，就一直没有进去过，那些校尉副官，天天有空进去玩乐。听说那几个军妓是皇上命人专门挑出来送过来的，这功夫……嘿嘿好的很哪！”

“别说了别说了，搞得老子心痒得不得了。不然我们偷偷……”

“算了吧，将军军法严明，要是被他发现了，几十军棍你受得了？”

三人唉声叹气，终于走远。

程歌把他们的话听得很清楚。孟军的军妓营，这让她想起了上回落难的事情。这里防守严密进不去，说不定那里会有机会。于是她朝着刚才三个守卫张望的方向摸过去，果然发现了几顶红帐。

她从未在云龙的军营里发现有军妓营。云龙曾提过，军营里设置军妓营，往往是为了让士兵们紧张练兵打仗之余放松消遣，但他认为那是容易丧志的地方。他宁愿今早完成操练任务，提前结束战役，让将士们早些回去放假，也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让他们解除压力。

将士们需要压力，过轻没有效果，过重承受不住，这个度，其实是掌握在领兵将领的手里的。

程歌悄悄靠近其中一顶红帐，在红帐外果然听到里面传出旖旎之音。奇怪的是，这座红帐前面居然有两名守卫。眼神凌厉，全副武装，一看就是武艺高强。可说是守卫，偏偏却离开红帐周围一段距离。

她望了望其它几顶红帐，一直都有人出出进进。只有这一顶周围没有人靠近。她灵机一动，立刻决定摸进去。

红帐里，只有一男两女的声音传来。其中一男一女淫靡激荡，浪声连连。唯有一名女子正在低声垂泣，听来格外扫兴。

“皇上，你怎么找了这么个不解风情的来，早些来找我不就好了？嗯……啊……”

“嗯……嗯……孤这不是来了吗？要是早知道红帐里有你这等尤物，孤也不用叫人去找这么个不会玩乐的村姑来了……”

这男人的声音程歌听得清楚，果然就是孟王。想不到这个孟王居然好色到这个地步，跑到红帐里来嫖军妓。她心中一喜，立刻拿匕首挑起了营帐一边，钻了进去。

一进去，就见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衣衫破烂，正缩在角落里屈膝抱着自己一边掉泪一边瑟瑟发抖。看到忽然钻进来一个人吓得立刻就要大叫。

程歌快一步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说话。村姑看她并不伤害自己，于是点了点头。程歌瞄一眼旁边床上交叠的男女，并没有发现她。

她随手抓起了地上散乱的一块布料攒在手心，忽然跃起。

但她跳到床上的同时，一口气把旁边的烛火吹灭。红帐里一暗，床上意犹未尽的两人居然毫不在乎。黑暗中，程歌认位准确，一把匕首直接划开了军妓的喉管，温热的液体喷了孟王一脸一身。

他惊恐地大叫一声，忽然口中一紧，一紧发不出声来。接着就是脖子上一凉，冰凉的金属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刀尖陷入肌肤，微动一下，就会刺入喉管。

程歌屏息紧张地在红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但等了很久，外面并没有异常，这才放心。

原来这个孟王花招奇多，每次偷欢都动静不小。刚才门口两名大内侍卫看到红帐内光线一暗，孟王又是一声大叫，以为是一轮结束，只是互相对看一眼了然地笑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