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三个人均是一愣,齐声叫道,却心思各异。
季悠然暗自庆幸,凤煜铭还晕晕乎乎,太子则心猛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席上心头。
“逆子,跪下!”盘腿坐在床上,皇帝一袭明黄的睡袍,头发凌乱,一脸倦容,虽然形容邋遢,周身的天子之气却并未削减多少。
太子,凤煜铭,还有季悠然连忙跪地。
皇帝慢慢抬起手,颤抖的食指指向太子,嗓音里也止不住的发着颤:“好,好你个太子!竟然当着朕的面调戏你皇嫂?你还将朕放在眼里吗?你还将你皇兄放在眼里吗?”
凤煜铭腾的一下站起来:“爱妃,他调戏你?”
季悠然连忙将他拉下来跪下:“现在有父皇做主,你先别忙着生气。”
闻言,太子猛然回头,那双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季悠然冲他轻笑:没错,那些话就是她故意引诱他说出来的。也就是为了叫他的父皇听到,让他知道他的儿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太子眸光立马一暗,脸上蒙上一层晦暗的色彩。
“逆子!”见状,皇帝的拳头重重在床沿上捶了几把。因怒气攻心,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皇上!”
外面的人听见异动,赶紧跑了进来。荻妃也掐着点赶到了。一见眼前的情形,她美目圆睁,仿佛不知所措。
事已至此,太子眼睛一闭,当再度睁开时,他又是满眼坚定:“父皇,儿臣与季家大小姐悠然两情相悦,青梅竹马,还请父皇成全!”
“你疯了!”皇帝闻言大吼。吼完又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荻妃忙不迭跑过去为他拍背,美丽的小脸也皱得死紧:“太子殿下,你是烧糊涂了吧?来人,赶紧将太子带回寝宫,请两位太医为他把脉!”
“孤没有生病!孤说的是事实!”太子猛地站起来,义正词严的道,“早年儿臣便是与她指腹为婚,后来是因为母后和季相夫人的算计才令我们未婚夫妻被强行拆散。现在,儿臣知道错了,太子妃也早被打入冷宫。因此,儿臣恳请父皇将儿臣的人还给儿臣!”
“信口雌黄!”皇帝的脸都胀成猪肝色,“她是你皇嫂,朕还活着,你二皇兄还活着,你便想行此乱轮之时?你这么多年的礼仪教化都学到狗肚子了去了?”
太子不屈的抬高下巴:“二皇兄为人痴傻,根本不知夫妻为何物。悠然嫁给他,只能浪费青春。与其如此,儿臣恳请父皇命他们和离,儿臣自会送给二皇兄十个美人补偿他。”
“本王不要美人!本王只要爱妃!”听到这里,凤煜铭就算再傻都明白了。立即抱紧了季悠然,他扯着嗓子大叫。
季悠然一阵胸闷气短。“王爷,你松手,别这样。”
“不要!爱妃你是本王的!谁都别想从本王身边抢走你!”
“不是,我……呕!”
本来被太子一直逼迫的时候她的胃里便一再的翻搅。原以为是被他的话和态度恶心到了,她便强忍着循循善诱。而等到现在,跪地之时她也只感觉好了一点点,但胸口还有些闷闷的。现在又被凤煜铭这么一勒,胃里便又翻滚起来,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难受得想吐。于是,她便吐了。
“爱妃!”凤煜铭登时傻了,连忙扶上她的肩膀,“你怎么了?中毒了吗?来人!来人!”
“来人,将逸王妃扶到榻上,太医,快给逸王妃把脉!”荻妃也忙道。
凤煜铭不假他人之手,连忙将季悠然给抱到一旁的软榻上。一旁侍立的太医也连忙过来一个,给她把一把脉,立即笑了起来:“恭喜逸王爷,逸王妃她是有喜了!”
什么?
一言既出,又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响,所有人都禁不住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季悠然这边。
季悠然也愣住了:她居然怀孕了?本来和凤煜铭洞房后,她便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是,等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却懵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太子也愣住了:怎么可能,怎么会!他在心里大叫,二皇兄不是傻子吗?他不是心智不足八岁,每天只知道玩玩闹闹的吗?他们,他们俩怎么可能……
凤煜铭则搔搔脑袋:“有喜?这是什么病?要吃什么药?你赶紧写下来,本王立马叫人去抓!”
噗!
荻妃立即喷笑。“王爷,王妃她是肚子里有你的儿子了。再过几个月,咱们皇家便又要多一个小皇孙了!”
“儿子?”凤煜铭又搔搔脑袋,“他在哪?为什么不现在出来?”
荻妃汗颜,其他人也纷纷忍俊不禁。唯有床上的皇帝和地下的太子,这对父子的脸色愈加阴沉,让人不寒而栗。
“其他人都退下,逸王妃留下。”冰冷如刀的目光射向季悠然,皇帝强忍住咳嗽沉声道。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逸王妃怀孕了是好事啊!为什么皇上的反应这么奇怪?
荻妃却似乎明白什么,美丽的小脸上浮现一抹担忧:“皇上……”
“退下!”
“是。”
大家全都退下,唯有季悠然和凤煜铭还留在原地。眼看皇帝脸色不对,季悠然也不敢躺着,连忙挣扎着下来在凤煜铭身边跪下。
皇帝也早习惯了凤煜铭和季悠然的焦不离孟,便只是眉头紧皱,冷冷的目光看向季悠然:“逸王妃,你可知罪?”
季悠然抬起下巴:“儿臣不知儿臣何罪之有?”
“你……你腹中的孩子,你说,是谁的?可是太子?”
嗯?他在胡说什么?季悠然心疼蹭的窜起一丛怒火。“父皇,儿臣与太子清清白白。自从嫁给王爷后,儿臣更是与太子保持距离,日日和我家王爷在一起。不知父皇为何如此污蔑儿臣,如此污蔑儿臣腹中的孩子?”
皇帝依然老脸阴沉。“你是说,这个孩子是逸王的?”
季悠然一怔,心里立即明白了:这位父皇大人,当时以己度人,把她和宁王妃相提并论了吧?宁王不能圆房,宁王妃的孩子是找他借种;因此他也认为凤煜铭不能行夫妻之礼,她便只能找别的男人?
不禁冷笑起来:“儿臣行的端坐得直,一直谨守妇道,这辈子也就王爷一个男人。儿臣自是不知,儿臣腹中的孩子不是王爷的,那该是谁的!”
皇帝也被她的一脸正气所震慑,出口的语气柔弱了许多。“你的意思是说,你和逸王,你们圆房了?”
季悠然闭上眼。父皇啊父皇,上辈子你便一直忽视我们夫妻,直到最后出事了才正眼看看我们,却也对太子他们的指责深信不疑,当即一杯毒酒赐了下来。而现在,你依然把我们忽视了个彻底,如今我怀有身孕,你第一反应不是为自家子嗣延续感到欣喜,却是怀疑孩子的来源!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这样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人吗?
一颗心冰凉冰凉的,她睁开眼,掷地有声的道:“早在四个月前,儿臣便和王爷圆房了。此事皇祖母知道,荻妃娘娘知道,儿臣破瓜的证明就放在王府里,父皇若是不信,儿臣立马叫人送来给父皇过目!”
夹带着怒气的话语连珠炮似的向他袭来,怒到极致,季悠然也顾不得上下尊卑,直接便大声道。
皇帝最后的一点气势也被她给压制下去。
“逸王妃,朕……”
听她这么一说,皇帝便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堂堂一国帝王,让他如何拉得下脸面来向儿媳道歉?季悠然也不指望他能说什么好听的,便径自道:“这件事,儿臣问心无愧,儿臣和太子之间一直清清白白。今天,太子殿下在此污蔑儿臣,儿臣无颜面对王爷,还请父皇给儿臣主持公道,还儿臣还有儿臣腹中的孩子一个清白!”
这边是将他的错误也转嫁到太子身上了。皇帝也在一瞬间回忆起了太子方才说过的话,不禁面色猛沉:“太子现在着实胆大包天,竟连朕都不放在眼里,更不顾伦理纲常,这样的人,立为储君,实在是……来人!”
“皇上!”两名太监走了进来。
“传令下去,将太子送回东宫,请太医为他把脉治病,什么时候他的病治好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来!”
“是!”
就这样,完了?季悠然很不满。区区一个禁足,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季悠然冷冷抬头,和皇帝的目光对上,皇帝心里猛地一阵发虚,竟破天荒解释道:“此等丑事,断不能告知天下。朕现在将他禁足一段时间,等朕身体好了,自会对他进行发落。这两年他行事实在大胆,这太子之位,朕需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当公公的都拿出他的身体条件来说事了,季悠然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便低头道:“是,儿臣知道了。”
皇帝这才颓废的倒在床上:“可以了,你们下去吧!”
“是。”
夫妻俩双双起身,一起走出宫殿,便见荻妃站在那里。见到他们,她冲他们微微一笑,柔夷握住季悠然的手:“真好。”
只是简单两个字,却让季悠然心中一暖,送给她一抹会心的笑。
不用说,皇帝这边突然闹出这么大的事,太后那边很快便知晓了。季悠然和凤煜铭走出去没多久,便被太后的人给叫了过去。
“我的儿,哀家听人说,你怀有身孕了?”才一进门,便见太后竟然亲自来到大门口相应。而一见到季悠然,她便连忙抓紧她的手道。
季悠然忽的脸一红,轻轻点头:“嗯。”
太后一愣,旋即笑开了花:“真好!真好!快点进来,坐!别累着了!”
一时间,从皇帝那边的阶下囚成了这边的座上客,还被太后娘娘领头将她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季悠然有点适应不能。凤煜铭眼睁睁看着,都不禁嫉妒了:“皇祖母,您偏心!”
太后这才意识到凤煜铭也跟着来了,忙不迭笑道:“你媳妇怀了哀家的小曾孙,哀家现在自然偏心她了。”
没想到她老人家回答得这么坦率,凤煜铭怔愣之后,嘴巴一瘪,哀怨了:“为什么呀?爱妃她都被弄吐了,你们都不讨厌他,居然还喜欢得不行!”
呃……
太后闻言愣住,和季悠然交换一个眼神。看季悠然掩唇讪笑,太后也不禁摇头低笑,连忙向他解释这是怀孕的基本反应。凤煜铭还是不爽,又将方才在皇帝那边的话说了一遍,太后几乎都傻了。好说歹说,凤煜铭终于明白:在季悠然的肚子里,现在多出来一个小家伙。而这个小家伙,他在几个月后就会从她肚子里出来,然后慢慢长大,管他们叫父王母后。
“对了!你怀了几个月了?”直到这时,太后心头的狂喜消退一点点,终于想起来问这件事。
季悠然一愣:“太医没说!”
“没说?”
“没有!太医就说儿臣怀孕了,然后父皇他就大发雷霆……”
“嗯?”
季悠然抿唇,默默低下头去。太后立即发现不对劲,赶紧牵起她的手:“发生什么事了,你跟哀家说说。便是你父皇他欺负你,哀家也帮你做主!”
季悠然这才抬起头,轻声细语的将房产皇帝的质疑说了一遍。为了讲明白前因后果,她不得已又将太子刚才的言行说了出来。太后闻言怔愣半晌,才逸出一声轻笑:“原来如此。感情他们父子都以为你是嫁给逸王守活寡的,却也欢欢喜喜的让你嫁了!现如今,你怀上了,他们还怀疑你?”
连忙握紧她的手:“好孩子,你放心,这事有哀家给你做做主,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回去好生养胎,给哀家生个大胖曾孙便是!”
说着,赶紧又叫人去请太医。
这一次,季悠然终于知道:她已经怀孕快两个月了。因为日子浅,所以今天才发觉。而且因为她忧思过重,需要静养,太医又给她开了一堆药,太后还赏了她许多东西。当辞别太后回王府的时候,两个人身后竟然跟了满满两辆马车。
逸王妃怀孕的消息很快便传遍皇宫上下,而后京城显贵圈子里也知道了。
对于此事,许多人都表示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人借着上门探望的机会想要打听出点内幕消息。不过,季悠然听了太后的话,每天安心静养,把来客都交给平公公他们去搭理。加之皇帝很快赐给她许多物品,太后的赏赐也源源不断,皇帝还派了四名太医常驻逸王府,如此盛宠,叫那些人心头的怀疑渐渐平息下去。
而且,与此同时,朝堂上又掀起了新一轮的风波。
继宰相季叔因作风问题被罢免后,皇帝在一日早朝上昭告天下:太子身染恶疾,无法治愈,就算治愈的可能性也小之又小。加之前段时间太子所做的一连串错事,很快,许多朝臣联名上奏,请皇帝尽快选取新的太子。而紧接着,又有朝臣上奏,言明太子虽然身染恶疾,但依然是太子,不能因此便遗弃他。更何况,如今的皇子里面,也没有人能胜任太子之位。两方人马以此展开了拉锯战,最近每天早朝的最大争端便是此事。
打听早朝上那些官员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成了季悠然现在生活的一大乐趣之一。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一个月过去了。皇帝的身体再渐渐好转,季悠然的孕吐也慢慢消失。
因为十分期待这个小曾孙,太后几乎每隔几天便要命人往逸王府上送大堆大堆的好东西。其中珍珠玉石,珍贵药材,还有高僧念过经的檀木挂坠,等等等等,堆了满满两个屋子。
而等她的胎儿稳定之后,太后更是每隔一天就要召她入宫一回,直到天黑了才放她出来。
这一天,她又进宫在太后处坐了坐,便过去面见荻妃。
因为夜以继日的照料皇帝,还要打理后宫琐事的缘故,荻妃瘦了不少,人却依然十分精神。当见到季悠然的时候,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连忙便拉着她的手问了她好多问题,并将自己怀孕时候的事情一一讲给她听,季悠然全都记下了。
讲完这些,荻妃脸上忽然浮现一抹忧愁:“现在,朝臣关于废太子与否,吵得十分激烈,就连后宫都波动起来。许多嫔妃更是不顾皇上大病初愈,使出浑身解数诱惑于他,皇上也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每晚都临幸不同的嫔妃,本宫怎么劝都没用。长此以往,本宫真担心皇上的身体……”
他是想早日再造出一个儿子来吧?季悠然心道。
忽的她心一沉:“太子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被关在东宫,被许多人看守起来,只对外宣称他病情日渐加重。”说着,荻妃悄悄降低音量,“跟你说,皇上昨天晚上跟本宫说了,只等哪位嫔妃再生下一个小皇子,养到一岁,皇上便会废了太子封小皇子为太子。而且,皇上也说了,小皇子他会亲自带在身边抚养,再不通过深宫妇人之手。”
看样子,皇帝是对皇后她们绝望了吧?
季悠然撇唇:“这么说来,父皇最近和荻妃你的感情很好啊!”
荻妃俏脸立即通红:“你说什么呢?”自己却忍不住柔柔的笑了起来。
季悠然一手抚上肚子,也微笑起来。
正笑着,七皇子进来了。
见到季悠然夫妻,他的眼睛闪亮闪亮的:“二皇嫂,你终于来了!现在身体可好?”
“好啊!”季悠然笑道,“最近小山一直在我跟前念叨你呢,说你怎么不出去找他一起读书了。”尤其有季悠琛那个反面角色一直在一旁作为陪衬,便更显得七皇子彬彬有礼,举止大度。
“他年纪不小了,皇上正在考虑为他封王并在宫外建府的事情,所以暂时出不去。”荻妃忙道,脸上的笑意轻柔而满足,“等这段时日过了,你们可就方便来往了。”
“是啊!而且,七皇弟年纪不小了,也该定亲了。”季悠然调笑道,果然看见七皇子的脸颊红了起来。
荻妃淡笑:“明知道他脸皮薄,你还打趣他!”
季悠然含笑道:“亲兄弟嘛,说说笑笑才显得亲热不是?”
荻妃摇头:“也罢。现在大家也难得一聚了。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出去走走吧!顺便说说话。”
“好啊!”季悠然笑道,她求之不得!自从怀孕之后,太医便天天为她请脉,一直说她底子不好,内虚什么的,开了一大堆的补药不说,还不许她乱动。太后那边更是恨不能把她给供起来,每次过去都把她给安置得好好的,多几步路都不让她走。
现如今,她好不容易能找个机会松缓松缓筋骨。
地方自然也知道她的心中所想,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御花园去。
时间已经进到夏天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想必再过半个月不到,大部队又要迁往骊山避暑。
御花园里绿荫环绕,花木葱茏。头顶上有树枝树叶遮挡阳光,也不觉得怎么热。畅行其间,大家有说有笑,心情十分愉快。
走过梅林,大家来到荷花池边。时间进了夏季,但因为帝都偏北,池子里的荷叶已经舒展开来,荷花也露出了尖尖角。不过,只怕她们是等不到荷花开便已经到了骊山了。
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宁王妃还在。她们还约定过,等牡丹花谢,荷花盛放之时,她会请她去宁王府看荷花。一转眼,一年过去,宁王府早名存实亡,那口荷塘只怕也枯败了吧?
宁王妃……
眼前不禁浮现一个轻颦浅笑的女子,季悠然心口微绷:如果她早点认命了,每天好好的过日子不是也挺好么?只可惜,她不是那样的人。上辈子她便对自己的处境心存怨恨,这辈子更是兵行险招,更赔进了自己一家人的性命。不过想想也是,她出身好,相貌好,才学好,从小又是被人众心捧月般的长大的,自然以为全天下最好的都该归她。可到头来,她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女,却被嫁给一个病得起不来床的人,自己仰望了多年的位置也被一个大不如她的人给抢占了。换做是她,她也不服。
哎!
一声叹息,还是不要多想了。
眸光回转,看着眼前层层叠叠嫩绿的荷叶,季悠然突然眼睛一眯——是她看错了吗?为什她感觉有一道黑影在前方一闪而逝?
“参见皇上!”
心里的想法还未得到证实,忽然她的衣袖被人往下一拉,荻妃的低呼在耳边响起。季悠然连忙屈身行礼,眼角扫到一抹绣着精致龙纹的衣角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免礼,平身。”
皇帝低沉的嗓音传来,大家纷纷谢礼起身。季悠然抬起头,目光和前方的皇帝对上,人不禁怔愣一下:一月不见,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两鬓斑白了不少,额头上也出现不少皱纹。原本挺直健朗的身躯也微微佝偻了一些,当初合身的龙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宽大了点。一阵风吹过,将他的衣服吹得鼓了起来。一场大病,竟让他清减了这么多。
见到季悠然,皇帝也愣了一下,连忙转开目光。
“没想到,荻妃今日也有如此闲情,携着老七来御花园散步。”目光转到荻妃身上,皇帝愉悦道。
不过,季悠然发现他的笑意有点僵硬,但看着荻妃的眼神却是再真挚不过的。
荻妃含笑垂眸:“不过是突发奇想,不想皇上也在此。早知如此,臣妾不敢造次。”
“无妨,既然来了,一起逛逛也可。”皇帝笑道,示意荻妃朝他靠拢。
荻妃抬起头来,脸色却突然变得惨白——
“皇上小心!”
只听嗖得一声,是弓箭划破空气的声响。一支羽箭离弦而来,目标不是别人,正是站在她们对立面的皇帝!
季悠然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她身旁窜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皇帝跟前,说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到地上。而此时此刻,箭到了,险险避开了皇帝,却正好扎在了救人的人肩膀上。血一下子喷涌而出,落在地上,如同盛放的红梅。而那个救人的人……
季悠然瞪圆了双眼——
七皇子!
慢慢回头,发现他的拐杖早扔到一边,而他的人却在远方二十米处。而记忆中,方才那个矫健勇猛的身姿,根本和往常走路一瘸一拐的七皇子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