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雪雁!
书中记载,“雪雁玲珑花”,百年来无人再见过,兴许只有那雪山之巅的雪雁才有缘一觑真容。那现在她见到了雪雁,是否表示,这“雪雁玲珑花”也在附近呢?
行动往往比心念的反应更迅猛,更果断。
下一刻,她已然追着雪雁而去。
由不得她细想,头顶上又传来了“啾啾”长鸣,这回声音愈发清晰了。她抬头眯眼看去,耀目阳光下,她依稀见到了一抹白色的影子。
她跟着雪雁一路奔跑,忘却了自己所中的毒,忘却了疲惫,忘却了所有的一切。
不知不觉中,她已是来到了一大片的不毛之地。也许是太冷,也许这里是背阴的一面,放眼望去一棵树也没有,唯有积雪覆盖。恶劣的环境,恐怕只有苔藓能勉强生存。
此时,白色雪雁停在了一处怪石凸起的高处。
她很想爬上这处几丈高的嶙峋怪石,可石壁上满是青苔,太滑,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这时,她眉目一转,想出一个办法来,她将背后包裹更紧地系在肩膀之上,取下头上发簪用力插向石壁缝隙之中,那石壁僵硬异常,好在她所佩戴的发簪质地坚硬,借着一点力,她再度攀缘向上。
中途有几次,她险些掉下去,可她并没有放弃,哪怕双手皆磨出了累累血痕,哪怕全身已是痛得麻木,她都没有放弃。
只因雪雁稀有罕见,也许她错过了这次,就再也见不到了。
她奋力向上攀爬,终于离那雪雁近了,更近了……好不容易才爬到石壁顶端,她用手向上探去,竟惊喜地发现洞壁上有一处凹槽。
她连忙抓紧凹槽,身子猛然一挺爬了上去。她也许太激动了,没有注意到石壁有一处凸起的尖刺,瞬间就将她腿上的布料层层割破,一直刺到最里面,划开一道血口子。
痛感,立即传遍全身。然而眼前的景象,却令她双目一亮,忘却了所有的疼。
这里有一个天然的小凹洞,凹洞之内有许多不知名的石柱由顶部垂下,形状各异,每一根石柱都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这些发出七彩光芒的石柱顶端滴下彩色的水珠,汇成一汪七彩的小水塘。
而传说中的“雪雁玲珑花”,此时正静静开在彩色水塘之中。
七彩的叶子,托起一长串风致楚楚铃铛般的花朵,与书中描写的一摸一样。没有一丝香味飘出,却有令人置身百花坛中的感觉。
只此一花,好似令天地间所有花魁顿时失色。
这时,雪雁振翅高飞,空中远远传来“扑哧”、“扑哧”的声音,它扇动着一脉冰冷的风孤绝离去。
看着眼前的“雪雁玲珑花”,霜兰儿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激动。要不是今天她遇见了白色的雪雁,只怕这个诡异的地方,一辈子都不会有人找到。毕竟谁会想到“雪雁玲珑花”竟会生长在如此不毛之地。
她缓缓跪下,自身后包袱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冰刀和冰槽,小心翼翼地取下花朵,放置在了冰槽之中,又小心翼翼地盖上冰盖子。此刻她的唇边,绽开了有史以来最美的笑容。
雪地寒冷,不用担心冰槽会融化,倒是她一双伤痕累累的手,此刻又被冰槽冻得青紫,极需要治疗,还有她身中的雪貂之毒,也是时不我待。
可是她全然不顾,满心都是欢喜。
雷霆,她终于帮到了他,这样的认知,令她全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久久不能平息。
她兴奋地带着冰槽爬下石壁,照理下去的时候应该更难些,可她因着高兴,很快就落地了。也许身上又擦破了几处,可她早就顾不上了。
她一心只想着回到之前雷霆离开的地方,在那里等着他回来。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最先等到的竟是越州官府的人。
原来雷霆要采摘“雪雁玲珑花”一事,早就不慎泄露。官府中派了人暗中跟着他们,就等着他们采得奇花,再一并人赃俱获。越州知府一来可以将此花进献朝廷表功,二来又能惩治偷盗特等奇珍草药之人。真是个一举两得且不费吹灰之力的好办法。
就这样,霜兰儿被官差强行带下了山,回到了越州城中。而她千辛万苦采得的“雪雁玲珑花”也被越州知府没收,用一个更大的冰制容器装着,估计是要拿去向朝廷邀功。
一路之上,霜兰儿表现得很平静。她并不担心自己会因此受罚,相较她更担心雷霆,他应该是急需此花入药,而此刻花已然落入官府手中。也不知他会怎么做?
在越州牢中的那一晚,她咬牙忍耐着小腿处被雪貂咬过后的毒发蚀骨之痛,心中思量着一千种一万种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千种一万种可能,都没有最后的事实来得令人震撼。
第二天,晨曦初露。
刀剑劈开铁锁的巨大响声,将她从睡梦中吵醒。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望向眼前,不由愣住。
只见他一袭白衣潇潇,墨发飞扬,行动轻盈如入无人之境,他的手中正握着镶满蓝宝石的软剑。也正是那剑一下子就劈开了牢中的铁锁。
刀剑撞击金铁时,瞬间迸发四射出美丽的火星,似点点都在她眼前绽开。
牢中狱卒惊慌大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快去通知越州知府!有人劫狱!”
“啊!”
狱卒的尖嚷,最终止于他的优雅出手。
她清楚地瞧见,他只是掷出手中一枚竹叶,片刻就令那狱卒昏厥倒地。而其他的狱卒一见,眸露恐惧,纷纷后退。
她尚在怔愣之际,他已是上前抓牢她的手腕。不顾她的惊愕,拽着她就朝外大步走去。
此时翩翩白裳就在眼前,百合花香始终萦绕。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醉了,完全沉醉在这他冷硬修长的背影之中。男子桀骜,连劫狱都能如此潇洒不羁,如此气概,天底下唯有他。
当他们抵达大牢门口时,越州城知府显然闻讯赶到。
那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胖男人,他的官服尚未整理好,正气喘吁吁地赶来。一见到劫狱之人,他立即端起威风八面的官腔,横眉竖目,大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劫持祥龙国天朝牢狱!来人啊,上去将这个恶贼拿下!”
越州知府说的是义愤填膺,他身后的官差亦是雄风凛凛,蠢蠢欲动。
霜兰儿以为免不了一场恶战。可谁曾想,身侧的他只是从容地自怀中取出一枚金令牌。
他淡定地、缓慢地将金令牌横在越州知府面前,他的手指莹白修长,此刻握着金令牌,更显得那令牌质地厚重且光芒夺目。
夏日阳光太猛烈,金光过于闪灼。
越州知府眯起眼,好半天才看清楚了金牌上写着“雷霆”二字。他顿时一惊,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地。他似是吓得不轻,说话时一个劲地发抖。
“这是……雷霆令……臣,越州知府李清阳,见过瑞王……瑞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语罢,他伏在地上再不敢起身。背上冷汗涔涔流下,他说怎的这劫狱的男子看着有些面熟,原是瑞王龙霄霆,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啊。他曾在国宴上有幸见过一回瑞王,刚才怎么就没认出来呢?此时他真想狠狠煽自己几个耳光,得罪了瑞王,日后官场之上他还用混么?
就在越州知府一个劲懊恼的同时,霜兰儿亦是怔在原地。
瑞王……天底下还能有几个瑞王?
她想,她的天便是在那一刻,完全塌陷……
她不知自己究竟站了有多久,又是何时挥开他正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掌。
阳光刺眼灼热,她的额边、背上、手心里满满皆是汗水,也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由心而生的寒冷所致。
迎面一阵凉爽的风吹来,本应是解去酷暑,可此刻对她来说却宛如被利剑一次次割过咽喉,又仿佛被重锤一下下敲击着心脏,她面色逐渐变得雪白,嘴唇也逐渐变得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