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至此,秋可吟声音陡然严厉,“府内之事,本王妃做主即可,何需烦劳王爷。洛公公,你还等什么?难不成还要本王妃请来贵妃娘娘做主么?”
“是,王妃。”洛公公轻轻抹汗,连声应下。旋即吩咐了几名下人,“快点搜,要仔细点!”
霜兰儿还想阻止,无奈丹青挺身横在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秋可吟宁和一笑,眉梢眼角皆是得意的神色,“兰儿妹妹,稍安勿躁,若是没有。本王妃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如有惊吓之处,本王妃自会当面向兰儿妹妹陪个不是。”
秋可吟的话说到这个份上,霜兰儿已是明了,秋可吟为了维持自己惯来良好的形象,没有实足的证据,秋可吟绝不会轻易出手对付她。而上次龙霄霆与自己去看皮影戏,只怕已然触到秋可吟的底线。秋可吟仓促动手,只怕此次未必是针对她,而是给她一个警告。也许,秋可吟要对付的目标,正是瑞王府中一直对她忠心耿耿的小夕。
紧紧咬唇,霜兰儿掩饰住内心的紧张,沉静坐了下来,一如身边的秋可吟,她面无表情地喝着茶。滚烫的茶水入喉,激起她背后涔涔汗水落下。秋风入来,直吹得她瑟瑟发冷。毛孔顿时舒展的清醒中,她静静思考着,等下将应付怎样的局面。
茶水未凉的时候,洛公公和桂嬷嬷两人已是出来,洛公公手中提了个如意八角食篮,桂嬷嬷手中则是握了一只雪花黑曜石金钗,她面上带着诡异的兴奋,“王妃,找到了。真的在这里!”
秋可吟瞥了一眼,转首望着霜兰儿淡淡道:“我怕兰儿妹妹说我不公,所以带着他们一起来,也好做个见证。”顿一顿,她低头抚弄着指上的金护甲,声音益发低沉,“洛公公,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罢。”
洛公公微微有些局促,还是很快陈述道,“昨日丹青来报,王妃丢失了一支金钗,是大婚时王爷相赠的,王妃一直妥善珍藏,爱不释手。老奴当即派人去找,不想怎也找不到,这才盘问了当时所有值勤的下人,都道唯一形迹可疑的唯有兰夫人您园中的宫女小夕。那日下午她曾经去可园之中送糕点,适逢王妃午休未起,她便在可园中等了一会儿。”
霜兰儿瞥了一眼那金钗,心里沉重叹息一声,“所以,洛公公便认为是小夕偷去了?不过一支金钗而已,真不明白小夕为何舍近求远,在我这醉园中下手岂不是更容易?”
“这……”洛公公愣了愣,又道:“这个,兴许她是临时起意,以为不会被人知晓。其实老奴最不解的是,为何小夕会去可园之中送糕点。”
“呵呵,怕只怕,偷盗金钗只是小事。背后有人指使着更大的阴谋。回头我可得好好查查那糕点中有甚猫腻,若是想害王妃,哼哼,我第一个不饶你!”桂嬷嬷指桑骂槐,恶狠狠地瞪了霜兰儿一眼。
此时小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哭道:“夫人,奴婢只是……送糕点只是想替夫人讨好王妃。奴婢打听到王妃最爱吃民间的红豆松糕,而这种糕点如今很少有人会做,恰好奴婢擅长,这才用家乡的手艺做了些送去……奴婢绝对没有偷东西啊……夫人……”
“小夕……”霜兰儿动容,原来小夕是怕日后秋可吟不满,而自己又不肯放低姿态,这才代替自己去讨好秋可吟,哪知竟会惹祸上身。
“住口!”桂嬷嬷厉喝一声,她的神情如凶煞般,吓得小夕当即闭嘴,“如今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不成。王妃为求公允,特地让洛公公出面搜。你还有什么话说?王妃,府中偷窃乃是大忌,必须严惩!这厮嘴硬着呢,先掌嘴五十如何?”
秋可吟眯了双眼,眉毛曲折成新月般的弧度,凝视着杯中渐冷的茶水。她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桂嬷嬷狞笑一声,从袖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木尺,照着小夕嘴唇与下颚部分挥下。木尺击打的痛楚远胜过掌嘴,只一下,小夕已是痛得弯下腰,再一下,她口中不断有鲜血溢出。
这每一下,看似打在小夕身上,其实都痛在霜兰儿内心深处。她们这是在警告她,与她们作对,她身边所有的人都不得善终。
她突然站起身,厉色道:“洛公公是否草率了?若是有人蓄意陷害小夕呢?你们这样,岂不是要让小夕屈打成招?洛公公,我不服,请你将来龙去脉说得更仔细些,所有证据都给我亲自过目。既然是我的人出了事,我自当过问。”
桂嬷嬷讥讽地望了望霜兰儿,她冷笑一声,根本不理会霜兰儿,手中木尺再度举起,“贱婢,嘴硬,还不承认!”
小夕痛得连哭都不会了,她眼神涣散,只一个劲道:“不要,不要……”
是可忍,孰不可忍。
霜兰儿一步跨上前,便去夺桂嬷嬷手中那木尺。
桂嬷嬷穷凶极恶,与霜兰儿夺抢之时,趁机想用木尺往霜兰儿头上猛砸。快要得逞之时,她忽觉手腕狠狠一痛,下一刻她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大力甩飞。
“狠毒的老刁奴,是谁许你在这动私刑?”
来人厉声正肃,端的是威风八面。
秋可吟一怔,一个不稳,手中茶杯掉落。
霜兰儿闻声转首,那人她见过一次,长眉斜飞入鬓,轮廓如斧劈青山,眼眸锐利如鹰。她还记得他的名字……秋庭澜。
桂嬷嬷痛得直哼哼,躺在地上,刚想爬起来。
秋庭澜锐眸一眯,他狠狠瞪了桂嬷嬷一眼,五指收拢成拳,隐隐可见青筋暴露,指节粗大如鹅卵石。
若是这样一拳下来,铁定没命。桂嬷嬷顿时泄了气,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此状,秋可吟本是柔和的双眸里泛出冰凉的光泽,她的语气有些不甘,却依旧唤了声,“哥哥,你怎么来了。”
秋庭澜转首,目光往秋可吟身上一扫,即刻针锋相对,“是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我瞧你这些年,别的长进没有,倒是跟着这些下作毒辣的东西学了不少,想着如何算计别人费了不少脑筋。”
秋可吟听罢,又恨又气,脸涨成猪肝色,与她满头珊瑚装饰很相配。怎能受此指责,她腾地站起,指着秋庭澜道:“你!我堂堂瑞王妃,肃正府规,教训下府中贱人,有何不可?”
话音未落,脸上已是重重挨了一掌,正是秋庭澜所打。
秋可吟气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忍不住落泪,她哽咽道:“哥哥,你今日临时过来,尚不明事情经过缘由,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打我。妹妹在你眼中,越发连个外人也不如了。”
秋庭澜平一平气息,“是么?你的事我心里清清楚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更清楚!我不当你是妹妹,这么多年来我会一直……”他终究没有说出来,停顿片刻道,“你要自重,别因小失大!”
他话语中的意味深长压制住了秋可吟的哽咽,她的抽泣声渐渐止住,只余眼中一抹不甘的狠意。
秋庭澜转过身去,他望了望满嘴流血的宫女小夕,又望了望方才差点被打的女子。微扬的眉,晶亮的眸,其内光芒如月射寒江,紧抿的唇透出一丝倔强。这应该就是少筠所形容的霜兰儿罢。
如此特别的女子,似一朵别致的孤傲兰花,却不幸卷入深潭,倍受欺凌。他心中腾地一软,歉意顿生,一步上前将霜兰儿扶起,他柔声问道:“你要不要紧?”
“哥哥!”秋可吟再度立起身,她有些摇摇欲坠,不可置信地望着秋庭澜,他竟然……霜兰儿究竟有什么魅力,连素未谋面的哥哥都向着她?
霜兰儿眼底有着清晰的震惊和浓重的疑惑,好似一张密网,尽数都凝在秋庭澜的身上。同为秋家的人,差别竟能如此大么?端贵妃,秋可吟,还有秋庭澜,他们真的不是同一种人么?从不相识,秋庭澜能向自己施以援手。
那,那次在醉红楼中……
她是不是错了?而龙腾他并没有准备将自己交出去?是她误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