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近,他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脸上,暖暖的,痒痒的。他身上有着浓郁的男性气息,那种味道,淡淡的香,似有无穷的张力,能将你牢牢抓住。
小贩在一旁附和道:“还是公子好眼力,这可是我铺子中最贵的发簪了。要二十五两银子呢。”
龙腾自袖中取出银子,放在小贩摊子上,拉着霜兰儿便往人潮汹涌处走去。
转首,宫灯流彩,她娇俏的身影依依跟在了他的身后,容颜清丽,翦瞳似水,乌黑的发间,一点碧绿,和着华美的灯光,闪亮了他的双眸。
“霜霜……”他失神,低低唤了一声。
“怎么了?”今晚她一直神思飘忽,此时也只是下意识地问他。
“没什么,我们去放河灯。”
“好。”她微微一笑。
可突然她似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脚步停下,滞在原地不动,“龙腾,你哪来的银子买发簪?”
他笑得很无赖,“临走的时候从你柜面抽屉里拿的呀。”
“什么!”
她顿时火冒三丈,她刚才不过是魂游天际,竟是犯下如此大错。整整二十五两银子,天啊!就买了一支破发簪!那可是她好几日辛苦赚来的,二十五两银子,可以支付七天的店铺月租,可以请上两个帮手,甚至够她省吃俭用两个月了。可他,竟然用来买了支破发簪!
这个纨绔子弟,这个败家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人潮涌涌中,她什么都顾不上了,朝他大吼,“龙腾,你真太过分了!我辛苦赚钱容易么?你吃我的,用我的,睡我的!你能不能体谅下我的不容易,节省一点?”
吃我的,用我的……
若这些还说的过去,唯独那句睡我的……顿时吸引了周围许许多多的行人停下脚步,他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瞧着霜兰儿。
龙腾心底憋着笑,面上作委屈状道:“娘子,即便我们夜夜和睦……你也不能这样在大街上直白说出来罢,那么多人都听见了,多不好意思啊。”
她怒意更浓,“我说什么了?”
他好意提醒她,“你说,‘睡我的’。”故意咬重尾音,他更加突出这三个字。
“轰”地一声,霜兰儿只觉自己脑中骤然炸裂开来,面上一路红透至耳根,滚烫滚烫。天啊,她刚才都胡说了些什么,真真是被他气糊涂了。她其实是指龙腾夜夜都霸占着她的床,害的她只能打地铺睡觉。可围观这些人恐怕不是这么想的。
他们,一个个都用看着稀有动物的眼光瞧着她。
此时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羞愤难当,她转身便想落跑。
他眼快,一把将她拽回。
她柔软的身子猝不及防地撞上他温暖的胸膛,她的身上散发着令人迷乱的气息。
夜凉如水,秋风送香。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吻如同春风一般覆上。有力的双臂,牢牢制住了她全部的惊愕和反抗,火热的唇辗转欺上,唇齿吞去她所有的呼喊,灵巧柔软的舌一点点深入,霸道不容丝毫反抗。
月色下,她面颊如染桃红,像是只待宰的小兽被他牢牢箍住,动弹不得,我见犹怜。
焰火下,他黑发垂在耳侧,面容美得绝尘。
围观的人们早就忘却刚才的事,只觉此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副唯美缱绻的画卷,一对璧人当街拥吻,身后是五彩斑斓,层递渐出的焰火。丝丝金银坠落黑丝绒般的天际,明亮,黯去,再明亮,再黯去……
他火热的唇一路移至她耳侧,声音轻柔好似情人间的密语,“霜霜,我不忍你辛苦。你应该对自己好点,别担心,等下我帮你把这些银子都赚回来,霜霜……”
霜兰儿当时没有想明白,像龙腾这种纨绔子弟,能有什么本事在一个晚上赚回来二十五两银子?她琢磨着,卖艺的话,他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要说是卖色……他倒是有些资本的。
此时,龙腾拉着她朝人群更多处走去。
她用力挥开他的手,“你离我远一点,别靠近我。”
他委屈道“霜霜,你还在气刚才那一吻?我是替你解围嘛,再说了……”
她突然打断,“你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反正我们亲过的,二次和三次有什么区别,对吧?”她学着他的腔调,说给他听。犹记得上次在冷湖边,他占了她的便宜,就是如是说的。
他狭长的凤眸睁得大大的,浓密的睫毛一扇一扇,里面装满了不可置信,“天,霜霜,你竟然这么了解我。看来,咱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去你的。”她懒得理他,“喂,我等着瞧你有什么本事挣银子,可别光说不做。”
他只笑,带着她来到一处卖扇子的小摊前。望着摊主门前的冷清,他笑问:“老板,怎样?今晚生意可好?”
小摊主一脸哀怨,“怎么能好?早就过了夏天的旺季,现在天这么冷,还有谁来买扇子。这些折扇恐怕是要积货到明年了。前面卖出的折扇不过是弄回了本钱,本想着趁着中秋,再赚回点利润的。哪知……看来今年冬天又难捱了。这位公子,你要是好心就买上一把吧,我老婆的孩子快生了,家里还等着用钱呢。”
龙腾又问:“你这折扇,多少钱?”
小摊主以为他要买,黯然的眼神“突突”亮起来,“不贵不贵的,十文钱就够了。”
龙腾取过一把,他展开在手中把玩着,素色的扇面,无一丝一毫装饰。只是扇骨铮铮,看得出是好材料。他合上素扇,一击一击敲着掌心,悠悠道:“老板,我与你谈桩生意如何?”
小摊主有些摸不着头脑,“啥生意?”
龙腾转眸脉脉瞧了霜兰儿一眼,又望向小摊主,“老板,这些扇子,我能替你把价格提到十两银子,但是我要与你五五分成,可好?”
小摊主嘴巴张得老大,能塞下一个鸡蛋,“我说这位公子,你不是脑子烧糊了吧?十两银子一把折扇?这又不是玉扇骨,也不是金箔面,有谁会来买?香檀木料的折扇,十五文价钱已是顶天了。公子,就算你瞧我可怜,也不能这样糊弄我吧。”
此时,月更明,灯光溢满流彩。
龙腾唇边的笑容在一片浓醉的繁丽中益发明艳。
他伸手指了指对面一家画铺,又塞给了小贩几两银子,“你去帮我买支狼毫笔,再买些颜料,朱砂、赭石、石青、雌黄,还有一样东西,叫做泥金,务必帮我买回来。”
小贩接过,他心中虽是不解,但闲着总是闲着,还不如瞧瞧这位公子到底能有什么仙法。
很快,小贩将东西都准备好了。
龙腾左手执扇,优雅展开,右手执起狼毫笔,笔尖轻如燕点,偶尔用力一掷,则是恰到好处地点缀了些静景。他低首,长发垂在身侧,似两段墨色宫绦随风舞动,轻灵且飘逸。手势挥洒自如,笔锋在扇面之上层层飘掠而过,又勾勒出重重远近的叠影。
展袖,他又蘸了点赭石,勾勒出大致的轮廓,然后用泥金一一细细填补,霜兰儿在旁瞧着,不由屏息静气,只一味瞧着他从容作画。
终于完成。
她一瞧,墨迹被泼成大片山峦,水雾迷茫露出重峦叠嶂,然后青峰点翠,山林晴岚,红日初升,好一副山河壮丽图。
想不到他这个纨绔子弟胸中还是有些料的。她虽不甚懂画,此时却不得不刮目相看。
他又拾起另一把扇子,这次画的却是翠鸟鸣春。接着是梅花独绽,牡丹争艳,青竹傲骨……
到了最后一面折扇时,他手中的画笔突然顿了顿,抬眸深深望住她,目光凝在她脸上。他美艳的眼角略略勾起,狭长的双眸黑若深潭,不见底,里边唯见她的身影,融融地漾出暖意。
被他这样盯着,她忽觉面颊一热,浑身不自在,刚想动。
他却出声阻止,“霜霜,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