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地大难容身
作者:妖妖灵      更新:2019-10-11 06:28      字数:3906

雁荡山林小狗要入关去。京城,从来是他奉若神明的地方,所以上海滩和北平,他选北平。

临行前,去奉天放了一把火,杀了几个人,留下大字,“杀人者,雁荡山林小狗。”

想把动静闹大,只是为了让张大帅和关东军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给雁荡山其他弟兄一个喘息机会。可惜,大城市里没有人会在意他一个土匪,确实做了几件案子,大人物谁看得上他菜鸡互啄?军阀和关东军博弈,大人物也拿不出时间来。

所以他惊动的不过是雁荡山和雁荡山周边的兄弟。

狗爷,在雁荡山生活了十三年,处处都有他的影子,他一走,仿佛苍凉了整个雁荡山。

灰狮子自然不好受,他心里头明白,都是自己这个犟闺女逼的,若是他们能成了婚,小狗子心里舒坦,就能留下和那石川雄也死磕,雁荡山天大地大,没了小狗子的容身之地,想想,真他娘的凄凉。

灰狮子也没办法再和闺女说点儿啥,人都走了,说啥管用?就算人不走,说啥管用?

此时,霍青正骑马顺着辽河往回走,她无精打采,马儿的步子有点儿无精打采,心里不好受。

林小狗走了,她第一时间觉得松了口气,后来觉得,自己对林小狗,是有点儿过分了,林小狗有一句话说的好:再怎么说,都是雁荡山弟兄。

于是,霍青去送了他一程,当然只是远远跟着。实际上她并不多讨厌林小狗,她甚至觉得,自己和林小狗能成为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兄弟,只是一提起成婚,她心里就别扭的不行,总觉得缺了点儿啥,到底是啥,她也未必能说出来。

至于张大帅的公子,鼎鼎大名是没错,可是她见都没见过,何来啥狗篮子的稀罕?不过是个借口。

回到了雁荡山,霍青在老狼的坟头停了片刻,前些日子还好好的,现在就天人两隔了,霍青忽然想到,林小狗这一走,就这个世道,今生今世还能不能再见面,真的难说了。

想一想,还挺想哭的。

她回到了北山。打了一仗,山头上囫囵个的兄弟,还有一百二三十个,打了一仗抢来了三百多条枪,招兵买马,不成问题。

弟兄们看到了霍青,大喊道:“二当家的!”

霍青拴好了马,悄悄抹了抹眼泪,叫唤道:“插翅狼,开春儿了,带兄弟们进林子整点儿活物,几个进山的路口,机关陷阱别少了!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准备和关东军死磕吧……”

林雨带着两个弟兄打算着抢几匹马,一直到了热河边上,见到的也都是穷苦百姓,在一个地方活不下去了,去另一个地方谋生,可是大多都饿死在了路上。

进了热河,往西走了五六里,林雨道:“歇会儿吧,他娘的,当年在山东,听东北有吃的,多少人乌央乌央地往这儿跑,好日子过了没几年,又开始饿死人了,去年也不是个荒年呀。”

秀才沉着脸说道:“军队征收了一冬天的粮食,做军粮,我瞅着,东北八成是要和哪儿开战。”

林雨解开裤子撒了一泡尿,抖了抖,喘了口气儿,道:“打谁啊?打东洋人?”

秀才笑了笑,道:“我看八成要打京城的曹仲珊,四年前他们就打了一次,张大帅虽然赢了,可是京城还是不归他管,厉兵秣马,不是一天两天了,估摸着,他就等去年的丰收呢。”

林雨拧了拧眉头,道:“打来打去的,图啥呢?”

秀才说:“还不是为了个中华民国的大总统?”

林雨乐呵道:“皇帝老儿的位置坐不稳呀,爷看,都是吃饱了闲的蛋疼。”

秀才起身,站在了林雨身边,指了指随行的一群老百姓,道:“要我看,当今天下,手里有多少枪,有多少兵,没用,啥时候能得到老百姓的支持,才是真王者,老话儿都说到那儿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林雨和熊三对视了一眼,熊三愣愣地摇摇头,道:“狗子哥,俺是时常听不懂秀才说啥。”

林雨道:“行了,别哔哔没用的了,这会儿,咱们得想个法子,尽快到京城去,这么走下去,得走到猴年马月去,饿他娘也饿死了。”

熊三蹦起来瞅了瞅四周,道:“狗子哥,从俺的经验来看,咱们可不能和这帮穷老百姓一起走了,非走到绝路上不可,他们都是凭感觉在乱走,都饿懵了,咱还是进林子吧,弄不好还能抓几只有油水儿的。”

林雨拍了拍屁股,道:“走着!”

又是一天一夜,凌晨时,露珠浸透了三人的衣服,北方的春天并不温暖,秀才打了个寒颤,林雨问:“秀才,冷吗?”

熊三抢话道:“冷倒是不冷,就饿。”

可不是饿么,上次吃东西,还是前一个晚上。

“忍着点儿吧!”林雨说:“再往前走,说不定有村子,买点儿吃的,身上还有几根大黄鱼儿。秀才,知道你念过几年私塾,懂得多,给咱说个故事呗,就上次武二郎斗杀西门庆,后来血溅鸳鸯楼,然后咋地了?”

“哎哎,没意思,秀才,你给俺说说,宋公明怒杀阎婆惜,他真的没把阎婆惜睡了?”

林雨狠狠在熊三后脑勺拍了一下,拍得熊三一咧嘴,“瞅你那点儿出息。”

秀才咽了口唾沫,道:“现在我就想说,唐三藏师徒四人西行十万八千里,要是没有孙猴子,是不是得把白龙马吃了?猪八戒是不是就把唐僧吃了?”

话刚说完,秀才惊得往林雨身边靠了靠,林雨扭头一看,是个拿枪的主,正怼着秀才的脸,这人戴着羊皮帽子,白色褂子,腰间缠着黑绸,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个打家劫舍的人物。

林雨可不怕他,迈步上前一步,瞪眼道:“咋地呀?没钱。”

只听身边稀稀拉拉一阵响动,有十三四个人冒了出来,终日里打劫,这下被别人劫了。

林雨迅速变了脸,笑容可掬道:“身上还有几根大黄鱼儿,给哥几个分了,有干粮吗?也给咱分点儿。”

为首的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将驳壳枪插到腰里,道:“兄弟挺上道啊!”说完就朝着林雨腰里摸,却被林雨抓住了手,拧着下压,抽出了他的手枪顶在了他的脑门儿,林雨扯起嘴角,道:“娘的,打家劫舍,哪儿有你们这样的?抢东西你也得先把人撂倒了呀。”

林雨骑在了他的背上,扯着他的头发,枪口顶着他的喉咙,道:“让你的崽子们把枪放下,动一下,爷让你身上多一个窟窿眼儿!”

这汉子被林雨一招放倒,还有点儿骨气,他喊道:“弟兄们,甭废话,弄死这仨小子!”

这汉子边说边挣扎,林雨狠狠将枪管怼进了他的嘴里,道:“哟呵,逞英雄呐?瞅瞅你们这两头烂蒜,爷把你弄死了,你觉得能要了爷的命?”

熊三怒吼一声,跑到一个喽啰身边,粗大的手臂狠狠抡在一个人的后脑,抢出了他的枪,和那十来号人对峙着,眼睛瞪如铜铃,叫唤道:“别哔哔了,给老子把枪放下!”

可是那些人根本不打算放下枪,林雨看出来,今天这一仗是免不了了,给熊三使了个眼色,熊三会意,更放声大吼,“来啊!”一边叫一边诺位置,吸引了这帮人的目光,张翼德长坂坡喝退百万兵,也差不多这样了。

林雨当即开枪,先干掉了他们那个领头的,然后朝着那十几个人后背开枪,那些人不知所措的回头,忘记了他们正面还有个熊三,汉阳造开一枪上一次膛,如此近的距离,开完一枪决不能开第二枪,靠近了拿拳头狠揍。

然而早在第一时间拉开距离的秀才却将这些人当成了靶子,三个人对付这十几个,半分钟不到。

林雨抹了抹溅到脸上的血,道:“寻么一下,这帮山炮身上八成有干粮。”

十几个就想弄这三个比猴还精的小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一顿吃饱了,怕人家寻仇,弟兄三个一路狂奔,用了半月的时间,到了赤峰,用秀才的话说,这是到热河丘陵地带了,这个地方树叶子还没长出来,四面荒芜。

有了大路,行人多是商贾,也没了难民,莫约是离关内近了。

哥仨风尘仆仆,脏兮兮的,这个地方,他们可不大敢打家劫舍,这可是个有王法的地方,林雨的斩马刀也不敢见光了。

但是这么腿儿着,终究不是办法,看到了一马车,马车上拉着三三俩俩的人,林雨靠上前,道:“诶,大哥,仨人,受个累!”

那拉车人倒也和气,和颜悦色:“三个人,一块儿大洋,到承德。”

一块儿大洋?林雨是真掏得起,出来的时候带了十根金条,其余全留给了灰狮子,一根三百大洋,还付不起车钱?这一路上花了一根,其余的就根是进京之后起家的本钱,不能动了,身上大洋还有六块,再有就是一些零钱了,说不定前面还会遇到啥事儿,他说:“十个大子儿,逃难,通融通融。”

那赶车人回头指了指车上,道:“都是逃难的。”

说着,就继续往前走,马车小跑,林雨跟在他身边小跑,道:“车上拢共三个人,你现在就挣了一块儿大洋,你说你……”

赶车人挥了挥马鞭,道:“看你们是半道上的,才三个人和你们收一块儿,他们都是一个人两块大洋。”

林雨心头一乐,这小子看着老实巴交的,还是个奸商,有王法的地方没办法抢,但是有王法的地方,更好办事儿,跑着跑着,林雨“哎呦”大叫了一声,倒在了地面,把那赶车人惊的拉停了马,扭头看看,道:“咋地了?”

林雨往地上一躺,叫道:“你车撞我了,咋地你娘啊!哎呦,疼死爷了,肠子都撞坏了。”

赶车人下车,指着林雨,道:“哟,你是不是讹上我了?我告诉你啊,就你这号人,我见多了,告诉你,别闹事儿,我们是个车队,我们是热河荣家的人!有种的,你今天躺在我车轱辘底下,老子从你身上压过去都不带眨眼的。”

林雨认真地看了看他,顺势躺在了他的车轱辘地下,喊道:“撞了人就想尥,尥不了还想杀人灭口,还有没有王法了?”

熊三看着就乐,被秀才怼了一拳,他才收起了笑容,秀才溜达着上前,道:“诶,咋了这是?撞了人就想跑啊?今天这事儿我可都看见了啊,你别想跑,你车长啥样,人长啥样,马长啥样,我都记住了。”

熊三蹦跶上来,扯着粗大的嗓门儿,喊道:“快来看看了哈,这瘪犊子玩意儿马车撞了人就想跑嘞。没王法嘞。”

赶车人气的不行,“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林雨仰起头来,正儿八经地说道:“谁们是一起的?爷没见过他们!”然后又扯着腮帮子喊道:“唉呀妈呀,这家伙,给我疼的,这跨都撞断了,肠子都搅一块儿去了,还有没有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