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卫副领献寿
作者:菡笑      更新:2019-10-11 07:00      字数:8532

君逸之安排从安平安去智能大师处,请了智能大师同行,并带上了两颗刚制好的药丸,便一同回了城。

楚王府的沧海楼里,丫鬟们捧着托盘铜盆进进出出,楚王爷和楚王妃坐在暖阁花窗下的酸枝木大椅上,焦急地等待着太医的诊治结果。

娇荭秀丽的小脸上满是担忧,一直紧张地盯着内室的门帘,只是她身为沧海楼的一等丫鬟,必须在这伺候王爷和王妃。小丫鬟捧了托盘过来,娇荭捧了茶盅奉给王爷和王妃。王妃接茶杯的时候,正巧门帘晃动了一下,娇荭便欣喜地抬眸看去,一没留神,手松得早了一点,杯中的水晃出了几滴,滴在楚王妃的手背上。

茶水是温的,倒不烫手,只是楚王妃也正心神焦虑着,脾气自然就差了些,大怒道:“怎么办事的,连杯茶都奉不好?”

娇荭骇得慌忙跪下,连声告饶。楚王妃听得更是心烦,正要令她跪到院子里去,此时太医出来了。

楚王爷皱着眉头道:“都闭嘴!”说着看向太医问道:“我儿的病情如何?平日里他虽是胸痛,却也不曾象今日这般痛得晕过去的,可是另得了旁的急症?”

太医揖首道:“王爷莫心急,下官已经为世子针灸了一回,暂时控制住了病情,只是下官还要问询关于世子的几个问题,才好开方煎药。请王爷将平日服侍世子的人召集过来,可好?”

楚王爷立即看向王妃,内宅的事他并不大清楚。楚王妃指着娇荭道:“她和娇荇就是贴身服侍世子的,还有一位品嬷嬷,月初之时告了假回乡。”

太医便转向娇荭和娇荇,轻声询问世子这头晕、胸闷、胸痛的症状,是从哪日开始的,又问及了平日的饮食起居,娇荭和娇荇都认真回答了,只问到饮食之类有没有特别之处之时,娇荭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娇荇却直言道:“世子爷这病已经有好些年了,以往胸闷胸痛之时,多会饮些浓茶镇痛,也有成效,前日世子爷觉得不大舒服之时,奴婢也曾沏了浓茶给世子爷,只是世子爷不愿喝,说是对身子不好。”

太医感觉奇怪,不由得道:“浓茶的确是有镇痛的功效,不过也因人而异,既然对世子爷有效,为何世子爷不愿再饮?”

娇荭小声道:“世子爷听说,茶解药性,便不愿饮了。”

太医哦了一声,问道:“前日世子就服药了么?哪里的方子,可否交给本官一阅?”

“没有方子。”娇荇看了看王爷和王妃,忍不住道:“前几日二少爷和二少夫人来沧海楼玩了一回后,似乎二少夫人喜欢饮茶,世子爷让奴婢将今年宫中赏的所有龙井和铁观音,都送到了梦海阁,而且还同奴婢们说,以后不要再沏茶了。奴婢想,多半是二少夫人这么说,她又是懂医术的,世子爷便信了。”

楚王妃听得心下大怒,斥道:“她不过是会几个养生方子,叫什么懂医术了?世子不愿饮茶镇痛,你们就这么任由他连痛了两天,以至于今日晕倒么?好大的胆子!”

娇荭和娇荇骇得忙又跪了下去,连声道:“奴婢不敢。奴婢劝过世子爷几次,世子爷不愿啊。”

楚王妃怒道:“你们就不知道来禀报给我?就任他这么疼着?”

二娇不停磕头,“奴婢该死。”

楚王爷瞧着这样子不象,好象他们楚王府对下人如何苛刻似的,皱着眉头问道:“这话你们是亲耳听到二少夫人说的?”

娇荇白了一张小脸道:“不是,是奴婢猜的。”

楚王爷便斥道:“无凭无据的话,以后不得乱传。罢了,你们且起来,先去服侍世子。”

二娇忙磕了个头起身,进了内室。

楚王爷又对楚王妃道:“这是多大的事儿,也值得你生气?”

楚王妃道:“琰之都痛得晕过去了,我难道还不能生气么?”刘嬷嬷也忙补充道:“前年孟医正来给世子爷请脉的时候,还说过既然饮茶有效,就多饮些呢。”

楚王妃忙道:“正是,老二媳妇什么都不懂,就在那儿乱说,这不是坏事么?”

“她不过这么一说,也要琰之愿意相信。”楚王爷不想再跟妻子纠缠这个问题,问太医,“现在可以开方子了么?”

太医忙道:“禀王爷,可以了。”

楚王爷唤了一名太监过来,正要让他引太医去开方子,门口一阵脚步声,只见一身锦蓝薄衫,腰系玉带,俊美无俦的君逸之急匆匆地抢步进来,一手还拖着一名丰神俊朗的和尚,俞筱晚跟在二人身后。

君逸之进得门来,草草向父王母妃行了礼,指着和尚道:“父王,孩儿将智能大师请来了。”

智能大师这几年间,因广施草药、义务为贫苦百姓治病,而名声远播,京城的百姓们都称他为活菩萨,还赞他医术如神,死人也能救活。

所谓同行相忌,太医院的太医们,对这位“活菩萨”的好名声是又嫉又妒,觉得智能他不过是因为给穷人看病,才搏得了这般响亮的名声,平日里治的也不过是些头疼脑热之症,哪里配称活菩萨。因而一听说这位就是智能大师,太医立即侧身立到一旁,对楚王爷道:“既然请来了有活菩萨之称的智能大师,那就请活菩萨来开方子吧,下官就在一旁观摩,也好长长见识。”

楚王爷没听出这是反话,摸着胡子点了点头,把个太医憋得老脸通红,却又发作不得。

楚王妃倒是极信佛的,忙欠身让道:“还请大师为我儿诊治一番,敝府必定会多捐香油给潭柘寺。”

智能大师双手合什,唱了声佛号,便随着君逸之往内室走,君逸之还回头跟俞筱晚道:“晚儿你也进来,你会些医术,为大师打打下手也好。”

俞筱晚正要跟进,楚王妃喝道:“你站住!世子如今昏迷不醒,衣裳不整,你不知男女有别么?”

君逸之和俞筱晚都被噎了一下,真没想到楚王妃这么分不清时间地点,楚王爷听着这话也觉得不象样,低声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二媳妇是给智能大师打下手,逸之也在一旁,有什么妨碍?”

其实楚王妃倒也没想到什么瓜田李下之事,只是要将俞筱晚留下,她要好好地审问她而已。听了王爷的话,楚王妃倒是不高兴了,“逸之是个没点规矩的人,这满京城的谁不知道?他是男子,倒也罢了,我可不希望别人说起媳妇来,也是没规没矩的。”

“哼!我怎么不知道满京城的人都在说逸之没规矩?媳妇你是想说我没将你儿子教好么?”

楚太妃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楚王爷和楚王妃忙起身相迎。楚太妃扶着娇梨的手,正缓缓迈过门槛,看到楚王妃就冷冷地哼了一声,楚王妃头虽然低着,神色间却是十分倔强,似乎在说,就是您没教好。

楚王爷不由得一阵头痛,斜眼睨了太医一下,太医只恨不得将自己化身为一股轻烟,消失在这房中就好,楚王府里婆媳吵架的戏码,他真没打算看呐。好在做太医的,平日里出入的就是这些达官显贵之家,没少遇到相似的情形,太医十分镇定地垂眸看地,仔细研究地砖的尺寸和花纹。

楚太妃在暖阁正墙下的罗汉床上坐定,抬手示意要行礼的君逸之和俞筱晚:“赶紧带人进去,治病要紧。”

小夫妻俩忙欠了欠身,带着智能大师进了内室,又以大师喜欢安静为由,将丫鬟婆子们都打发了出去。

智能大师又是推功又是针灸的,直忙到深夜,才满头大汗地道:“应当无妨了。”

君逸之急道:“那我大哥怎么还不醒?我走之时,他还是清醒的。”

智能道:“你放心,世子只是心神消耗过大,睡着了,明日一早就会醒来的。”

俞筱晚伸手扶了脉,秀丽的眉头蹙得紧紧的,看着智能问道:“怎么会忽然发作,连药丸都压制不住,大师心中可有成算?”

智能一面用干净的柔棉帕子擦拭银针,一面问道:“你有没有发觉,他的血液气味有所不同了?”

俞筱晚一怔,“我没闻过他的血。”

智能道:“我闻过。他的病,我几年前就开始治了,之前的血液一直没有什么变化,但今天我觉得不同以往了。”他想了想道:“似乎少了一点甜味,多了一丝腥味。”

俞筱晚睁大了眼睛,“大师,你是说他的血里有甜味?”

“嗯。”智能看向俞筱晚,“你不是每隔五天来给他扶脉的么?上次扶脉的时候,还是正常的,这变化应当就是这几日的事,君逸之,你要查问一下他身边的人,这几日的饮食、坐息是否有不同之处。”

君逸之点头应下,智能便提笔开了一张调养的方子。因为君琰之的毒,大多数的大夫都诊不出来,以为是不足之症,所以这张药方,太医看后,也没说什么怪话,只是对楚王爷道:“若要下官开方,也大致差不多。”就是承认了这张方子。

楚王爷便将药方交给随侍的太监,令他亲自带人去抓药、熬药,片刻不得离人。

差人送走了太医,并安顿好智能大师后,楚王爷便对楚太妃道:“母妃,夜深了,请您先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琰之若是醒来了,我立即让人禀报给您。”

楚太妃嗯了一声,看向楚王爷道:“明日太后生辰,都要早起,王爷若是觉得累了,就先去休息吧,我还有话要问问逸之和晚儿。”

楚王妃立即跟进,“我也有话要问晚儿。”

楚太妃敛容斥道:“你有什么话?那些男女有别的混帐话,就给我吞回肚子里去,还有脸当着儿子和外人的面说,哪有一点当母亲当婆婆的样子!”

楚王妃顿时涨红了脸,不满地提高了声音,“母妃,媳妇哪里说错了?媳妇只是提醒一下他们罢了,您让他们进去,媳妇也没再拦着啊。”

楚太妃冷笑道:“这话怎么说的?莫非我这个当婆婆的说的话,你还能反驳了不成?”

楚王妃被噎得窒了一窒,决定不再纠缠着这件事,扭头看向俞筱晚问道:“你说说看,是不是你告诉琰之,喝茶不好?”

俞筱晚柔顺地道:“回母妃的话,的确是儿媳妇告诉大哥,喝茶解药性,多饮伤身。”

楚王妃怒道:“这茶琰之都喝了多少年了,能镇痛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你一句话,害得琰之活活痛晕了过去!你说,你是不是成心想看他受苦?”

俞筱晚诧异地一抬眸,迅速与君逸之交换了一个眼神,君逸之忙解释道:“母妃,大哥喝浓茶,的确是伤身的,晚儿这话并没说错,何来成心想看大哥受苦一说?况且茶汤镇痛,不过是隔靴搔痒,哪比得上正经的止痛药丸?怎么可能因为没喝茶,就痛晕的。”

楚太妃也蹙起了眉头,楚王妃怒哼一声道:“可是方才太医已经问过了,最近你大哥的饮食起居除了这一点,没什么与以往不同,怎么这次发作起来,就格外地痛苦?”

楚太妃冷冷地问,“茶叶呢?平日里琰之都是喝的什么茶,置放在哪里,由何人保管,何人取茶、何人沏茶?”

她虽没盯着谁来问,自有人立即上前来禀报,楚王爷也立即安排随侍的太监,跟着小丫鬟们去取茶叶过来。

不多时丫鬟们捧了六七个小罐过来,一一打开来,里面装的都是极品的春茶,娇荭禀道:“这些都是宫里赏的,世子爷平时最爱喝的,是碧螺春和巴山雀舌。”

这里有两样茶,还是楚太妃命人收罗了来,赏给长孙的,她仔细闻了闻,点了点头,“是这样,晚儿丫头,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俞筱晚不由得尴尬地看了君逸之一眼,希望他能给解解围。她于茶道,实在是七窍通了六窍,还有一窍不通,除了觉得龙井和铁观音的味道清香一点外,其他的茶在她尝来,都是差不多的。而观色的话,她就更不行了,除了加花的香片茶她能分辨之外,别的茶她根本认不出。

只是她平日里冲茶泡茶的手法娴熟而优雅,君逸之哪里知道她是个半桶水,还满怀期待地推了推她的背,“晚儿快去看看。”

俞筱晚只有硬着头皮上,装模作样地各个罐子闻了一下,做思索状道:“回老祖宗,这一下子,孙儿媳妇真是看不出来也闻不出来,不如让媳妇各样都包一点,拿回去仔细研究研究,再来禀报给太妃好么?”

楚王妃本就对太妃什么事都信任俞筱晚感到不快,听了这话立时斥道:“不懂就不要装懂!”

楚王妃难得骂对一回,俞筱晚恭敬地垂头听训,楚太妃则烦躁地看了媳妇一眼,道:“晚儿这叫谨慎!”又吩咐娇荭,“将茶叶每样包上一包,给二少夫人送去。”

娇荭应了一声,使小丫鬟去取纸张过来,俞筱晚拦着道:“且慢,让媳妇自己来吧。”

说罢回头吩咐初云取了几只荷包,各装了一小摄。

楚太妃便道:“好了,咱们都回去歇息吧,明日要入宫给太后贺寿,可不能没精神。娇荭、娇荇你们两个今晚辛苦一点,有事随时差人来报。”二娇忙恭声应了,跪下送太妃、王爷王妃等人离去。

回到梦海阁,俞筱晚立即唤来江枫,“上回你跟我说,你们中是谁最擅茶道?”

江枫忙回话道:“回郡王妃,是江七,不过她武艺差了些,俞总管没让她入府来服侍。”

“好到什么地步?”

江枫道:“听她说,她家原本是茶商,自小就识得各种茶叶。只是后来破产了,父母又得了时疫过身,她才流落街头的。”

原来是有家底的,文伯不让她进府,或许是怕她不服管教。俞筱晚想了想,吩咐赵妈妈,“妈妈明日一早去铺子里,将江七带回来,让她分辨一下这几样茶叶,有没有问题……对了,还有世子赠与我的那两味茶。”

赵妈妈忙接过荷包,应下。

一夜无话。

次日天还未亮,君逸之和俞筱晚就起身去了沧海楼。君琰之果然醒了,脸色虽然不大好,但是精神还不错。

俞筱晚问道:“大哥,你这次发作,是几日前开始有征兆的?”

君逸之微笑道:“其实,你上回来扶脉的时候,就有些感觉不妥,我略用内力就压下去了,以为没什么,忘了告诉弟妹,若是早些说明,或许也不会有事,倒是我的不是了。”

君逸之嗔怪道:“大哥你也真是,有什么不妥当然要立即告诉我们……”

娇荇心疼地在一旁道:“二少爷、二少夫人,您们该换装入宫了。”君琰之冷清清地看了娇荇一眼,看得娇荇不由得一缩,俞筱晚没说话,君逸之却冷笑道:“爷要做什么,还需要你来安排么?”

娇荇涨红了脸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世子爷刚刚才醒,还要休息。”

君逸之哼了一声:“大哥要休息,自己不会说么,要你来赶爷走?”

娇荭忙福了福道:“请二少爷息怒,娇荇也是怕您们误了时辰。奴婢们哪里敢安排主子,敢赶主子离去的呢,真是折煞奴婢们了。”

君逸之轻笑道:“瞧娇荭丫头多会说话,得,瞧在你的面子上,爷也不跟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了。”搂了晚儿的腰道:“我们回去更衣吧。”

俞筱晚乖顺地点了点头。两人向君琰之道了别,娇荭和娇荇忙躬身引路,送他们出门。

俞筱晚状似随意地问道:“昨日是谁告诉王妃,我让大哥别喝茶的?”

娇荇的小脸又涨红了,还有些发青,咬了咬唇,刚想答话,娇荭就抢着回道:“是太医问奴婢们,世子爷近日的饮食,奴婢们只说世子爷似乎是自您二位来后,就不愿喝茶了,并未说是您不让世子您喝茶的。”

俞筱晚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明眸流转,在二娇的脸上转了一圈。娇荇明显松了一口气,娇荭仍是垂着眼眸,恭敬温顺。

回到梦海阁换了入宫的正服,两人一同坐上宽大的马车。君逸之便问道:“晚儿,你怀疑谁?”

俞筱晚笑着睇了他一眼,“明明你也怀疑的,若不然,方才在大哥那儿,你为何要乱发脾气?”

君逸之嘻嘻地笑道:“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晚儿也。只是不知晚儿怀疑的与我怀疑的,是否是同一人。”

俞筱晚轻笑道:“虽不知茶叶是否有问题,但我想,以娇荇那种藏不住话的性子,恐怕办不了什么大事。”

君逸之的眸光一冷,淡淡地道:“然也。”他想了想又道:“我和大哥身边的大丫鬟,都是母妃亲自挑选的,都是王府的家生子,只不过,她们四人的母亲,是从前的宫女,随祖父建府而被赐到王府的。”

虽然已经有两三代了,但是根源还是在宫里。

俞筱晚沉默了,君逸之也不再说话。

马车行到宫门外,君逸之先下了车,与父亲叔伯兄弟们先在玄武门候旨,女眷们则乘车到东华门,从东华门入宫。

俞筱晚跟在楚王妃身后,双手交叠轻扶在小腹处,缓缓地稳步向前。走了一刻钟,众人便来到了慈宁宫外,管事太监引着楚王府的女眷到西侧殿候旨。不多时,就有宫人来传,“太后宣楚王府女眷,觐见。”

诸人忙再次整理衣鬓,跟着宫女步入正殿。

正殿里一片喜庆的明黄和正红,太后端坐在铺着明黄锦垫的短榻上,手扶着正红色绣仙姑献寿图案的宫锻引枕上,惟芳陪坐在太后身边,摄政王妃坐在左下首的主位上,几位太妃太嫔则依次陪坐在右下首。

太后含笑看着不用拐仗,还走得稳稳当当的楚太妃,赞叹道:“三姐的精神看起来真是好。”

楚太妃恭敬地行了礼,才笑道:“臣妇哪及得上太后的福气、喜气。”

“三姐又来取笑我。”太后让看了座,楚太妃坐下,楚王妃带着弟妹仁郡王妃和侧妃周氏、儿媳妇俞筱晚行了大礼,才在各自的位子上落座。

俞筱晚坐在楚王妃身后,偷眼看着太后,她不知平日里太后与楚太妃如何自称,但在今日这么多诰命夫人都在场的情况下,还称楚太妃为三姐,太后是在清晰地传播一种亲近的气息,可是楚太妃却谨守礼仪,称尊太后,自称臣妇,似乎……不是太想领情?

惟芳自俞筱晚进来之后,就有些坐立不安,太后察觉后,便取笑她道:“你这只皮猴,又想干什么?”

惟芳十分想与俞筱晚单独去聊天,只是接下来就是诸夫人献寿礼的环节了,她也不敢造次,只连连摇头,“没、没想干什么。”

不多时,各王府的女眷都到了,唱礼官便开始唱礼,请诸位宗室妇向太后献礼。

依着亲疏远近,由摄政王妃先起身,行到大殿中央,盈盈深福一礼,声音轻越地道:“臣妾献给太后一对水晶如意,愿母后福泽绵长、寿添庆衍。”

太监们托着托盘呈给太后,那对水晶如意晶莹剔透,难得的是通体没有一丝杂质,虽说水晶不如宝玉值钱,但这样大块琢磨而成,又完美得无懈可击的水晶如意,喻意极佳,太后满意地颌首道:“媳妇费心了,看赏。”

摄政王妃笑道:“臣妾可以厚颜要赏么?臣妾早就看中了母后的那对螭吻玉镯,不知母后可舍得赏给臣妾?”

太后笑啐道:“你这泼猴,送了这么两只水晶如意,就想换哀家的螭吻玉镯,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惟芳凑趣道:“皇嫂从来都是这样的啦,哪回不是捞回本再出宫的?”

太后笑道:“这么说,哀家不赏给她,她今晚就要赖在宫里头了?这可不行,她可挑剔了,会将哀家宫里的宫女都弄哭的。”

禧太嫔便笑道:“那太后就赏给姒儿罢,免得良姐姐心疼。”

良太妃笑啐道:“好端端的,说到我身上做什么?”

禧太嫔道:“谁不知道你心疼儿媳妇。”

太后轻轻摆了摆手,笑道:“好了好了,还好殿中都是自家人,不然让人笑话了去。”说罢吩咐太监取了那对螭吻玉镯赏给了摄政王妃。

摄政王妃笑盈盈地谢了赏,退回座位。

俞筱晚一面看,一面听,周氏坐在她身边,向她介绍方才说话是的谁,现在说话的又是谁,帮她将宫中的太妃太嫔们认了个遍。

接下来,每位王妃、郡王妃都奉上了各自准备的贺礼,很快便轮到了俞筱晚,俞筱晚轻移莲步,来到大殿中央,深福一礼之后,奉上自己准备的开光白玉观音,玉质温润细腻,雕功精湛、宝像庄严。礼品厚重,亦不会太过出挑,因为君逸之要求她不要惹太后的眼,远着太后一点。

太后却不象之前那样就着托盘观看,而是让内侍取出来,捧在手中细细观看。

楚王妃最好面子,见太后似乎十分喜欢,忙介绍道:“这尊观音像是请潭柘寺的智能大师开光的,俞氏还特意去潭柘寺斋戒三日,为太后您祈福呢。”

虽然不喜欢俞筱晚,但是媳妇得脸,她的脸上也有光。

太后轻笑着道:“哦,是请智能大师开的光么?这位智能大师在民间有活菩萨之誉,看来这尊观音像极有灵气,哀家要供养在佛堂里。”

太妃太嫔们忙着附和,旁的王府女眷,虽然心中难免妒嫉,也不管说什么秽气话,假模假样地附和几句,太后洪福齐天,神灵自然廦佑之类的话。

太后听得笑容愈发喜悦和蔼,朝俞筱晚招了招手道:“乖孩子,坐到哀家身边来。”

这恩宠也太大了些,俞筱晚忙展示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的笑容,又是向往又胆怯地看了看太后身边的座位,又看了楚太妃和楚王妃一眼。楚太妃含笑轻轻颌首,楚王妃则急得猛使眼色,这么长脸的机会,这丫头还在迟疑什么?

俞筱晚这才谢了恩,上前几步,半侧着身子,坐在太后身边。惟芳侧头冲她挤挤眼睛,为她得母后的赏识而开心,可是俞筱晚却知道,自己送的这尊玉观音,并没比旁人的贺礼出彩,只怕是太后故意示恩宠的。

不多时宗室女眷都献过了礼,唱礼官便在太后的示意下,去殿外宣诰命夫人们入殿献礼。

太后对每件礼物都象征性地看了一眼,若有满意的,还会赞上一句,或问问这位诰命夫人儿女的情况,然后各有赏赐。

干巴巴地坐了近两个时辰,这献礼的仪式才完结。俞筱晚原本有些无聊的,到这会儿却开始有些崇拜起太后来了,难为她每位夫人府中的情况都记在心间,对每位夫人说所的话,都不相同。这样心思缜密,又聪慧过人的女人,果然不是甘心于在深宫之中寂寞无声的。

太后留了几位外命妇在殿内陪坐,聊了几句家常,唱礼官便小声地寻问,“太后,时辰快到了,请问太后您是否移驾保和殿?”

太后微微颌首,唱礼官正要唱驾,忽听门外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女莫测的声音,大声道:“臣紫衣卫副领,为太后贺寿。”

殿中诸人莫不惊讶万分,就连端庄持重的太后,都怔了一怔,才急忙道:“快宣!”

唱礼官忙宣道:“宣、紫衣卫副领觐见。”

不多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双手捧着一个漆盒步入殿内,在大殿中央站定,恭恭敬敬地三叩九拜,行了大礼,然后双手高举过头顶,将漆盒奉上。

说是身影,因为他从头到脚都裹在一个长及地面的墨绿色斗篷之中,兜帽戴得严严实实,脸上覆着乌金面具,说话的声音从面具之下发出来,有些闷闷的,听不清是男是女,只是看他身形高大,人们纷纷推测是男子。

太监接过漆盒,先在一旁打开,看清里面是一丛鲜花和一块玉璧之后,才呈给太后。

太后眼睛扫了一下漆盒内的事物,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