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在俞筱晚的耳朵里,不过换来她微微一笑,老祖宗杖责了刘嬷嬷,父王敲打了母妃,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不论是太婆婆还是公爹,都不希望楚王府再有一位忠勇公府出身的小姐为妃,母妃这般不甘心,小动作再多也没用。这位原宛婷小姐,想来住就住好了,哪个权贵府中没几个投靠的亲戚呐。
可赵妈妈不是这样想啊,她看向俞筱晚的目光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二少夫人!”可能觉得音量大了一点,忙慌张地回头望了一眼二少爷渐行渐远的背影,再扭过头来压低声音,几乎是揪着俞筱晚的耳朵道:“妈妈知道二少爷疼你,但是这府里的人可都是看着楚王妃的脸色来的!今日蔡嬷嬷便将那位原四小姐给请到正厅里,坐了大半个时辰呢。”
俞筱晚无奈地道:“原四小姐是这王府里的表小姐,她上了门,难道蔡嬷嬷还能将人给挡在门外吗?这不是让旁人说二少爷和我不识礼数吗?再者说,她坐她的,难道坐上几个时辰,就是侧妃了么?”
“就是啊,妈妈你担心得太多了。”原本已经走出老远的君逸之不知怎的折了回来,嬉皮笑脸地看着赵妈妈道。
赵妈妈老脸一红,有些忸怩地退到一旁,忙道:“是老奴想多了,老奴该死。”她自然是担心自家小姐的,恨不能亲自上阵,将所有觊觎二少爷的女子都抓花了脸,可是也怕二少爷觉得小姐善妒,女人善妒可是个大缺点,会让男人嫌弃的。
君逸之笑得凤眼弯弯,“没关系,晚儿不是让妈妈帮忙管着她的事儿么,妈妈以后有什么话只管说便是了,看见不长眼的客人,只管扫地出门,捅了天大的窟窿,还有你家郡王妃给补上呢。”
赵妈妈听着心中一动,难道二少爷是在说,以后她可以帮忙将那些苍蝇一样的女人给赶出去?忙抬眼去看二少爷,可是君逸之已经扭过头去跟俞筱晚道:“不如晚上请宛婷表妹到梦海阁用膳吧,你还没好好跟宛婷表妹结识过的吧?”
俞筱晚嗔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说的可是肯定句,君逸之笑得不怀好意,“大哥如今康复了,得帮他找点儿事情做,不然又会闲出病来的。”
俞筱晚真是无语了,琰之大哥人很好哇,和气又温柔,怎么有这么个见不得他轻闲的弟弟呢?
君逸之似乎知道俞筱晚在心里腹诽自己,虚摸了一把没长的胡子,摇头叹息,“没办法啊,我自小就不得母妃的眼,可是母妃却是真心疼大哥的,什么事儿只要是大哥说的,她必定会应允,所以只好麻烦一下大哥了。”
其实,楚王妃真是被他们误解了,这回原宛婷会来楚王府,还真不是她安排的。前日才被王爷敲打了一顿,这位自幼按着三从四德理念教导出来的王妃,哪里敢跟自己的夫君叫板,可是架不住大嫂一大早儿的,直接将人和行李往她的春景院一放就甩手走人,她只好安排着原宛婷住下来。
楚王府西边有两处单独的院落,里面还分隔成了数个小庭院,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豪门权贵府中,的确是有许多来打秋风的亲戚,原家又一直希望能继续与楚王府保持住姻亲关系,所以在生出了嫡女之后,就时不时将原宛婷送到楚王府来小住,累加起来,十六岁的原宛婷恐怕在楚王府就呆了至少六年。西一院中的鸣兰阁,就是她常备的住处。
本来今日没撞见风流倜傥的二表哥,原宛婷心里是十分失落的,可是歇了午起来之后,贴身丫头喜鹊就兴奋地朝她道:“小姐,蔡嬷嬷使了人过来相请,宝郡王爷要请您用晚膳呢。”
原宛婷用力摸了摸自己的小脸,有感觉,应当不是做梦,她立时欢快了起来,连忙道:“快,快将我新做的那条缭绫裙子拿出来,啊不,我先沐浴,你快让人去备水,不能让二表哥久等。”
喜鹊如何不知主子的喜好,忙笑道:“奴婢一早儿都准备好了。”然后一扬手,王座的婆子们担了几桶热水进来。
喜鹊服侍着小姐沐浴更衣,梳了一个时下未婚少女最流行的飞燕髻,换上在不同光线下看,就会变幻不同色彩的名贵缭绫纱制的月华裙,将原本就十分出色的小姐,装饰成了半个仙女。为什么是半个呢,因为真正的仙女,脸上是不会出现那种花痴一般的笑容的。
原宛婷迫不及待地来到梦海阁,蔡嬷嬷热情地亲自迎上去,含着笑道:“四表小姐来了,快快请坐,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在议事,老奴让人去通禀一声。”
原宛婷的性子比较活泼,其实小的时候,君逸之还挺喜欢跟她玩的,这梦海阁的内院,原宛婷也没少来,加上君逸之一直住在外院的书房里,内院里没人,以前原宛婷到了这里,都是直接往里冲的,现如今被人拦在大厅里,心里就觉得有些不能适应,可她也只能坐在厅内,却直着耳朵,希望能听到一些里面的动静……还真是听到了。
这会儿,俞筱晚和君逸之正在内室里妖精打架,唉唉,只不过没真打到床上去,不是君逸之不想,而是俞筱晚死活不从。
开什么玩笑,每晚不被他折腾到半夜,根本没法睡,下午还要再来的话,她真怕自己会“劳累过度”。
俞筱晚再一次从君逸之的魔掌之下逃出生天之后,立即娇喘着斥道:“再过来,今晚不让你上榻睡了。”
君逸之满脸欲求不满之色,委曲地道:“是你自己撩我的。”
俞筱晚用力翻了一个白眼,“我哪里撩你了,明明我只是问你,饿不饿!你在曹府没吃什么,光喝酒了,我才这么问的。”
君逸之立即眼冒色光,“我真的很‘饿’啊。”
两只漂亮的凤目不老实地往她身上上扫去,君逸之不由得用力咽了口口水,痞痞地笑道:“好晚儿,要不,陪我睡一会儿,哎呀,我中午喝了酒,这会子酒劲有些上头了。”
嘁!谁会相信你!俞筱晚干脆从桌上操起一只玉如意,拿在手中当武器,只要他再敢扑过来,就用玉如意狠狠地打他屁屁。
两人正古怪地对峙着,初云在外而敲了敲房门,通禀道:“二少爷、二少夫人,原四表小姐来了。”
君逸之蹙了蹙眉,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自鸣钟,“不是请她用晚膳的么,这也太早了吧?”
俞筱晚带着些看热闹的好心情,咯咯娇笑道:“快出去招呼你的表妹,如果你表现得不好,小心我这个月都不让你上榻睡。”
五月才开始呢,这处罚也太过了。君逸之用眼神控诉她的残暴,可惜俞筱晚根本不理,上诉无效,直接一脚将他踢了出去,又唤了初云初雪过来帮自己换身衣裳,身上这套都被君逸之这个野蛮的家伙给扯坏了。
君逸之无奈地晃到正厅,原宛婷正在面红耳赤,正房就在正厅边上,只隔了一条茶水间似的隔间,两人“打架”的声音又比较大,原宛婷可是在这里听了个清清楚楚,心里头又是酸涩又是期待,等自己嫁给表哥之后,表哥也会这般宠爱自己的吧?
她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相貌远比不上俞筱晚,可是母亲说过,男人都是贪新鲜的,再美的美人儿,玩得一段时间也就不稀罕了,所以她极有耐心,她才不过十六岁,女人的好年华,可是能延续到二十五岁的,总有那么几年,表哥会宠爱她的,她只要能一举得男就成了,自有姑母帮她巩固地位。
因此见到君逸之出来,她忙有礼地站起身,敛衽行礼,并没象别的花痴千金一样,两眼冒绿光地盯着君逸之看。
君逸之心中暗叹,原本,他比较喜欢这个表妹,就是因为她懂得分寸,不会死黏着他,可是现在看来,她其实是不懂的,她只是比较懂得欲擒故纵而已。不过他的俊脸上,还是摆出了最亲切的笑容,“婷妹妹来了,快坐,快坐。”
原宛婷娇羞地斜签着身子坐下,面朝君逸之,含笑道:“二表哥,我来得早了么?”
君逸之挑眉邪笑,“婷妹妹怎么会来得早呢?恰到好处。一会儿你表嫂出来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原宛婷听他第二句话就提到了俞筱晚,心里头有些微的酸意,却不敢露出分毫,只巧笑倩兮地道:“若是能识得表嫂,是宛婷的福气。”
说话间俞筱晚已经换好了衣裳,扶着初云的手轻轻巧巧地走出来,在君逸之旁边的黄花梨木大椅上坐下。原宛婷忙又礼数周全地行了礼,俞筱晚亲切地笑了笑,伸手虚抬了一下,“表妹快请。”
俞筱晚穿了一身遍地撒紫荆花的茜影纱及胸长裙,高提的腰带将她丰腴的胸线勾勒得十分完美,纤细的腰肢又在半透的茜影纱下若隐若现,一静一动都带着诱人的风情,别说是男人了,就连她这个女人,看了也觉得心神荡漾,只想看了再看。
原宛婷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刚刚听到的动静,小脸便是一红,心中又嫉又妒,当着二表哥的面不想表现出来,忙装作十分欣赏似的看着俞筱晚,“表嫂这身打扮,可真是人比花娇啊。”
话倒是没什么,只是语气却仿佛是高高在上的主子,随意地夸奖小丫鬟似的。俞筱晚只垂了眼眸,微微一笑,并不搭话。
君逸之含笑向原宛婷解释,“她平日里性子怯,你要多多包涵一下。”说着伸手握住俞筱晚搁在中间小几上的玉手,拿过来包在自己的掌心里,宠溺地揉了几下。
俞筱晚冷不丁地被他扯过手去,露出一小截雪白的手臂,不由得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君逸之却略为得意地吃吃的笑,暧昧地朝娇妻直抛媚眼。
原宛婷看得眼红不止,忙端起小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随即蹙了蹙眉,喜鹊忙小声问道,“小姐,可是茶水凉了?”
“什么?茶水凉了?”正在跟娇妻打情骂俏的君逸之左右张望了一下,不满地问蔡嬷嬷道:“娇蕊和娇兰呢,怎么贵客来了,不见她俩在这服侍着?”
君逸之就没让二娇近过身,俞筱晚来了之后,这两人几乎连正房都进不去了,芍药、初云和初雪包办了正房里的一切事务,二娇平日里干的活,跟二等丫头差不多,只在正厅里服侍的。
今日蔡嬷嬷特意没让她二人到表小姐跟前来,就是怕她们在,会太乱了。可是二少爷居然要让这两个丫头来服侍表小姐?蔡嬷嬷只愣了一下,便立即请罪道:“是老奴派了她们去给江柳帮忙,老奴这就去让她俩进来服侍。”
君逸之十分威严地“嗯”了一声,补充道:“叫良辰也进来服侍。”
晚儿这个极喜欢朝他抛媚眼的丫鬟,他花了一个多月才记住了名字,刚好派上用场。
良辰就站在正厅外的青石台阶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直悄悄注视着正厅里的情形,耳尖地听到二少爷的吩咐,忙提了裙角,款步进来,盈盈福礼,“给二少爷请安,给二少夫人请安,给表小姐请安。”
原宛婷听着二表哥斥责蔡嬷嬷没服侍好自己,抛下了娇妻不管,心头正窃喜不已,一双妙目难以自抑地直往君逸之的身上飘,忽然听到一道娇滴滴的嗓音请安,不由得转眸一瞧,当即心头大震,这是二表嫂的陪嫁丫头么?怎么……怎么……这么漂亮?
君逸之眯眼一笑,语气慵懒地道:“良辰,先给表小姐换杯茶,然后过来给我捶捶背。”
良辰大喜过望,颤着声音应了一声,忙乐颠颠地跑到隔间沏新茶,她一面沏茶一面思索,很快认定二少爷这是在考验自己,能不能与二少夫人一条心。于是回到正厅,给原宛婷沏好茶后,便娇滴滴地站到君逸之身后,举止轻柔地捶背,还娇声娇气地问,“二少爷,这样舒服么?”
君逸之半眯着凤目,享受似的“嗯”了一声。
原宛婷心下大怒,原来表嫂是这样笼络表哥的,这有什么,我回府之后,自然会多买几个漂亮丫头,好生培训出来,分庭抗衡。
念头才刚转完,娇蕊和娇兰便进来了,原宛婷又受了一次打击,她的相貌属于中等偏上的,跟这几位上品美人比起来,总是不如。原宛婷之前那种坚定的认为自己总有几年宠能分的信念,越来越薄弱了。
用膳的时候,几个美人丫鬟围在表哥表嫂身边,他们的眼神扫在哪里,几个美人丫鬟的筷子伸到哪里,合作那个默契,神态那个亲昵……一顿饭下来,原宛婷已经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了。
用过晚膳,君逸之还不放原宛婷离开,亲亲热热搂着娇妻坐在暖阁的美人榻上,俞筱晚极配合地任由他上下其手,倒是看得初云和初雪两个丫鬟红儿红红,将服侍的事儿都丢给了二娇和良辰,自个儿跑了出去。
原宛婷垂头丧气坐在对面的藤编小圈椅上,三人闲聊着家常,君逸之忽然话峰一转,笑眯眯地问,“婷妹妹去看过大哥了么?”
原宛婷强打起精神应付,“上回来时,看过了。”
君逸之笑得有如诱骗小姑娘的人贩子,“今日还没去的么?不如跟我们一块儿去吧,我们正要去看看大哥。”
原宛婷不好拒绝,勉强跟着他二人到了沧海楼。君琰之正在西厢房改成的书房里看书,听说弟弟弟妹和表妹过来了,忙到暖阁里来待客。
他一身玉色圆领束身长衫,外披一件淡天青色对襟直裰,潇洒自若地走入暖阁之中,原宛婷忽然发觉,那个瘦得跟竹竿一样的大表哥变了,变成了临风的玉树,忙悄悄打量几眼,越瞧越确认大表哥是真的康复了。
因为君琰之病了许多年,外人一直以为他是先天的不足之症,这样的人,多半是不长寿的,许多不足症的患者,都是仅二十余岁便撒手人寰,所谓的好转,也就是比之前好一些,可还是很难长寿的。
因此不论是她还是她母亲,都从来没有将君琰之当成婚配对象……若是君琰之早亡了,这世子之位就得让给君逸之,嫁给他之后,什么好处都捞不着,只能在未来世子妃的手下讨生活,哪个会愿意?更何况,当年的君琰之脸色苍白之中总带些青色,怎么看就怎么碜人。
可是,现在的君逸之完成变了。
原宛婷正思索着,君逸之便热情地上前与大哥寒暄,“热情”得君琰之有些心底发毛。刚要开口问他到底有何事,就听得外面通禀道:“智能大师来了。”
君琰之的毒解完之后,智能大师留下一张滋补的方子,便回了潭柘寺,不知今日怎的又来了,君逸之忙道:“是我请大师来的,再诊诊脉,免得病情反复。”
君琰之立即意识到其中有诈,每天有弟妹给他扶脉呢,一直挺好,哪用得着再请智能大师过来?可是没等他想出陷阱在什么地方,智能大师便进了屋,听了君逸之的话后,真的坐到小圆桌边,给他扶脉,含笑道:“檀樾只管放心,你已经与常人无异,只要再好生休养两个月便成了。”
君逸之嬉笑着问道:“是不是两个月后,娶亲也没问题。”
智能潇洒地一笑,“这是自然。”
原宛婷的眼睛立即明亮了起来,“活菩萨”的名头,她可是听过的,忙笑着向君琰之恭喜道:“大表哥万喜。”
君琰之的脸却黑了,他总算知道弟弟是什么意思了。
君逸之难得请智能来一趟,忙让智能给娇妻也扶下脉,智能也不推辞,扶了脉后,君逸之追问他,娇妻的身子健康不健康。
“自然是健康的,十分健康。”智能答道。只是觉得奇怪,俞女施主的医术并不差,为何非要他来扶脉?
俞筱晚也没弄清,相公唱的这算是哪一出,不过还是娇羞地陪着演戏。
坐了没多久,君逸之就带着娇妻告辞了,智能被安排在客院里,原宛婷极想多留一会儿,但顾虑着少女的矜持,也只得磨磨蹭蹭告辞了,君琰之不但没有挽留的意思,连顺口邀请她常来坐坐都没有。不过这已经不能阻挡她的意愿了。
她回了客房立即写了一封信,递给喜鹊道:“安排个人,趁还未宵禁,立即送回府中。”
而俞筱晚正在努力挣扎,可是感觉君逸之长了六只手似的,不过几个弹指的功夫,她身上的衣料已经完全没有了,她只好发了脾气,嗔道:“等我问完再说!”
君逸之见晚儿真有些火气了,只好停下不老实的大手,趴到她身上边啃边问,“有什么事非要现在问呐?”
俞筱晚撇了撇嘴,“我看刚才宛婷表妹似乎已经打算放弃了,你干嘛还要将她引到大哥那里啊。”
君逸之咬着她的耳垂,含糊地道:“她是放弃了,可是舅母不会啊,让她们缠大哥不好吗?大哥可不比我手软呢。”虽然不手软,不过大哥是最孝顺的,恐怕面对母妃也会为难,但这不关他的事,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俞筱晚“哦”了一声,又问道:“你干嘛要智能给我扶脉啊?”
虽然摆了个任君采撷的姿势,但是俞筱晚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十分严厉。
君逸之一怔,抬眸看进她的眼里,发现里面有些受伤和委曲,莫非是……晚儿以为他也怀疑她会不会生儿子?这可不得了,必须解释清楚,他原是怕她年纪小,身子禁不得生育,因此每晚都在沐浴的热水中,加入了一种宫中秘制的药粉,可以让男子避孕的,现在既然智能说她的身子很健康,那他就不必顾忌了,早些生个孩子出来,也免得母妃总是拿这个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