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小女孩来到了一座小房子前面,她打开掉了漆的大门,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面是一个窄小的院子,院子里凌乱地摆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
小女孩锁上大门,然后小心避开杂乱的东西,走进一座低矮的平房,平房很小,只有二十几平,前面是几个木窗子,靠木窗的地方,砌了一个土灶,土灶的右手边,隔着一堵墙,砌了一个坑,单语彤放下书包跟烧麦,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屋内仍是静悄悄地,没有任何的声音。她抬头往灶台上瞧了下,发现上面放着一盘青菜,没有丝毫的热气冒出,她走过去,一摸,灶台跟菜都是凉的。
看到这一切,小女孩轻轻叹了口气,她转身走进跟灶台只有一壁之隔的卧室,轻轻在一旁的椅子上放下书包,然后转头朝卧室的某个角落看去。
一个看起来四十好几的女人,很瘦,她侧靠在墙壁上,一只骨头格外突出的手,拿着一张照片痴痴地看着,眼里无神,不知道她究竟是在看照片,亦或是透过这张照片在想着什么。
她,就是单语彤的母亲,何凤至,今年39岁,或许是遭遇不幸,她的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几岁。
单语彤走过去,轻轻叫了声:“妈,我回来了”,然后才轻轻拿过何凤至手上的那张照片,随意地放在一旁的坑桌上。
那是一张全家福,里面是一家三口,年轻的女人光彩照人、巧笑嫣然,男人霸道帅气、眉宇间透露出丝丝的志得意满,男人的膝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绑着两个小辫子,圆圆的小脸,藕节般的小手,粉刁玉琢的,十分可爱,照片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点泛黄了。
感觉到手里空空的,妇人才缓缓回过神来,她抬头看了下眼前的女孩子,嘴边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脸色很苍白,看起来有种病态美:“彤彤,你回来了”妇人说完,就踉踉跄跄地下了地,单语彤忙上前扶了她一把,看着她更显羸弱的身子,眉头不由一皱,怎么比前几天更瘦了,要不找时间,带她去医院做下检查?
单语彤扶着何凤至,慢慢走到外间,她拉住何凤至,阻止她想去热菜的动作,等何凤至坐好了,她才走过去,快手快脚的热好饭菜。
“妈,给,这是前头儿江爷爷自己做的三鲜烧麦,很好吃的”单语彤将一个热腾腾的烧麦递给何凤至,然后才自己坐下来。
看着手里热乎乎的烧麦,想到那两位和蔼的老人,再看着眼前聪明懂事的女儿,何凤至的眼眶不自觉地微红了起来。这些年,她吃了多少苦,只有自己知道。
23岁前,她生长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娘疼爹爱的,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后面,又遇上了那个人,结婚后,没多久,爹娘出了车祸双双归西,那时候,幸好有他的温柔照料,自己才能挺过来,婚后两年,她终于有了两人爱的结晶,因为生产时伤了身子,医生说自己很难再有身孕,当时,他信誓旦旦地安慰自己:凤儿,你放心吧,就算我们这辈子,只有彤彤一个孩子,我也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此后七年,他果然待她极好,她每天就在家里,陪陪孩子,喝喝茶,做做美容,而他,则在外面,努力拼搏事业,他将爹娘留下来的事业经营得蒸蒸日上,以往的闺蜜,都羡慕她出身好,嫁得更是好。
直到那一天,一个长相妖艳的年轻女孩子,抱着一个小男孩,出现在了他们的家门口,用一句话粉碎了她的整个世界:“凤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我陪杰哥去参加酒会,不小心我们两都喝多了”女孩子一副万分委屈的样子,可说出的话,却像一把利刃,瞬间把她的心切得碎成渣。
那天,她错过了中饭,无视娇小的女儿在一旁担心的呼唤,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房间,那个妖艳的女孩子,她认识,是她老公的秘书,叫姚彩莲,今年才22岁。偶尔,她送饭过去公司,碰到她,她都会甜甜地上来问声好。
可如今,这张妖艳甜美的脸,却让她感到有种直入心扉的冷意。
还没等她缓过劲了,晚上,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黑着一张脸回到家里,他完全没看到她的伤心,她的难过,或者说,有看到,但已经不在意了,他将一叠照片仍在她面前,是那个女人抱着小孩,跪在她脚边,扯着她的裙角哭泣的画面。
她想解释,但看着那张照片,她却只觉得一切是那么的可笑;她想质问,但当她抬头,看见他脸上那不耐的神情时,她的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她能问些什么,问他为什么会跟那女的在一起?还是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亦或者是问他,将当初的誓言都置之何地?
千言万语,就那样梗在喉间,最终,她什么都没问出来。
他冷冷地扔下一句话:“我们离婚吧!”
闻言,她抬头望去,他的神情是那般决绝,那般无情,他的眼中如同寒潭般,深不见底,一如他的心,没有丝毫的温度。
她上前,拉着他的衣袖,哀求他,不要这般对待她,他们的孩子还这么的小。她看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的犹豫,但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依然决然地甩开她的手。
“我的商业帝国需要一个继承人”,他吐出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出去,那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他。
之后离婚的一切事宜,他全部委托给律师,再也不曾露面。
刚开始,她拖着不肯离婚,她还幻想着他能回心转意,可那个妖艳的女人,天天抱着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上门耀武扬威,而律师,也是三不五时就登门造访,用机械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冷冷地劝说着。她的性子,自小就被养得懦弱不堪,最终,撑不到三个月,在无边的绝望中,她终于选择了妥协。
那天,下着小雨,她带着女儿,就那样,被从那栋大房子里赶了出来,在那个女人的强势作风下,她的首饰、她的名牌衣服、她父母留给她的所有嫁妆,通通没能带出来。
她一手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那里面就是她跟女儿的全部家当,一手紧紧地拉着女儿那软软绵绵的小手,就那样在雨中,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耳畔,女儿用软软糯糯地声音问她:“妈妈,你跟爸爸离婚了,对吗?彤彤以后就是一个没爸爸的孩子了,是吗?”
她低头,看到的是女儿那双早慧的眼睛,她并没有像别的小朋友那样,吵着闹着哭着要爸爸,她只是担心地看着自己。
看着这个聪慧乖巧的女儿,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地蹲下身子,紧紧地抱着她小小的身体,将那段时间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化为了眼泪。
小小的单语彤,将头靠在母亲的肩上,她的手,还贴心地在母亲的背上安抚地轻轻拍着,智商较一般人要高上许多的小人儿,经历了这一连串的变故,慢慢地成熟了起来。
刚开始,她也躲在她的公主房里,偷偷地掉眼泪,她抱着她的芭比娃娃,诉说着发生的一切,可当看到妈妈天天被那个巫婆欺负得痛哭,而爸爸却从来没有出现时,慢慢地,她懂得了,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你的眼泪,只会让你讨厌的人笑得更加的灿烂。
往事如风,一眨眼,都过了这么多年。
“妈,赶紧吃吧,现在天冷,一会就该凉了。”单语彤将手在何凤至的眼前晃了晃,见到母亲回过神,才捧起碗,大口大口地吃着饭。
“妈,你平常要是闲着时,可以经常出去跟江奶奶她们聊聊天的”
“嗯”
听到母亲这句微不可闻的应答声,单语彤吃饭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下。她知道,她妈妈根本就没听进去,都六年了,怎么还没看开,这样折磨自己,又是何苦呢?
吃完饭后,单语彤利索地收拾好桌子,又将锅碗瓢盆收到院子,放好水,细心地洗干净。
等她忙活完所有的家务,一看,她妈妈还是那样呆呆地坐着,脸上没有一丝的笑意。想了想,单语彤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数出三张百元大钞,有着自己的考量,她并没有全部拿出来。
“妈,给,我前段时间在一本杂志上投稿,这是稿费。”
何凤至接过女儿递过来的钱,那木楞的表情终于有了丝变化,她略微诧异地看了下自己的女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女儿那略显枯黄的发丝。
唉!都是自己没用,才保护不了她,原本,她应该跟个小公主一样,吃着好吃的零嘴,穿着漂亮的衣服,可现在,这孩子,跟着自己,小小年纪,就整天为吃穿发愁。她也想振作起来啊,可是,她什么都不会,就连对女人来说,最简单的洗衣服,做饭这类家务,都是邻居言嫂子看不过去了,主动来教了一次又一次的,离开了那个家,她都变成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