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家惊变无人归(2)
更不曾料道皇上未归,皇后被囚,大兴宫禁地守卫一夜之间全部换成******羽心腹,昭阳宫宫门紧闭,连御医堂也就此禁止出入宫廷天阙。
杨勇筹划这场变革太久了,久到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内外已经迫不及待的换了新的主人。
杨勇在朝堂之上遥尊被围困于远郊不能归来的杨坚为太上皇,尊后宫被囚的独孤皇后为皇太后,又册封已经被自己断绝粮草的杨广为孝王,再命驻守京郊东大营的十万禁军接手京都守卫,将京城四门严防,以防杨广突围而归。
没有人知道皇上此时的安危,也没有人知道此时究竟还有谁能救下所有的人。升平站在独孤皇后身边觉得胸口憋闷,嗓子翻起阵阵血腥气息,眼前不住的泛黑。
事态比升平所预料的还要严重许多,可从未参与朝堂争斗的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今日是独孤皇后的生辰,她替杨广为昭阳宫独孤皇后献的寿礼还摆在母后榻前的玉案上。独孤皇后此生所受优待是前朝皇后所未有过的丰沃,一个人独生五子一女,如此独宠后宫无人能及。所以皇上曾命子女,但逢独孤皇后生辰都需敬孝母后寿礼,于是昭阳宫中一年便有了今日最热闹的时候。
只是今年起初杨勇抱病不起,太子妃高氏生产完毕忙于随侍照料,秦王杨俊携秦王妃另辟王府而住,蜀王杨秀偕蜀王妃都已出宫结造香庐,兄弟二人皆难得入宫一趟,剩下逍遥自在的汉王杨谅仍沉溺于周游名山大川不肯归还,结果这一年唯一的喜庆日子无人来贺,却惊逢宫更天变。
“其实,还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独孤皇后沙哑着嗓子拽过升平手腕压低声音,升平被母后的目光所摄只能稳住心神低下头听:“你。”
独孤皇后面色苍白如纸,一个你字从嘴唇里迸出时惊得升平不敢置信,她摇头百般躲闪,不由自主后退。
她不行的,一定不行,她从未做过这些,如何知道内里诀窍?
独孤皇后枯瘦的手指狠狠抓住升平的手腕:“倘若我们都死了,广儿也活不长。你也想他死吗?”
升平停止挣扎。一句话,独孤皇后就已经轻易击中她心头最柔弱的那块。
独孤皇后望向升平,缓缓招手:“阿鸾,听话,……你过来。”
昭阳宫里的宫人也是惊恐万分,她们闪烁着惶惶难安的视线趴伏在地面不敢抬头。
除了升平和她的母后,这里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升平和母后无需害怕,只因为太子杨勇即使登基做了皇帝,也不会嗜杀亲母亲妹。不像宫人也许为了平息宫变谣言会被悉数坑杀。
想到这里升平突然敛了惶惶的心神,稳住气息听独孤皇后在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阿鸾务必把这个传给你的舅父。”说吧,独孤皇后从宽大的袖笼里悄悄抽出一方玉匣,升平深吸口气,连忙用袖子掩盖玉匣,攥紧。
杨坚当年还曾许给独孤伽罗一样特殊兵权,除虎符外,就是是东大营调配用的玉章。皇上虎符,皇后玉章,这是一对帝王权利无可动摇的凭证。
独孤皇后按了按升平的掌心轻轻叹气:“本宫果然真没看错这个孩子,勇儿为人心浮气躁不能继承大统,若是此次谋逆他能再晚上几日,怕是在没有人能翻身求活了。可惜……高氏无能!”
升平陡然皱眉,这事又和太子妃高氏又有什么关系?
“今早,该与本宫贺寿的太子妃高氏称病不来请安,本宫就已经明白他们的密谋了,想必是怕一旦兵变,昭阳宫被围个水泄不通她不好脱身,先想着法子找个借口不肯前来,本宫一早就已派人去行宫送信,命你舅父寻个办法脱开皇上随扈先行归来,你只需将玉章送出交与他调配军马即可。”
“可我……”升平当然知晓自己根本无力完成,所以她还在犹疑。
独孤皇后冷冷逼住升平犹豫的双眼:“广儿你不想救了吗?”
升平额头不知不觉已经渗出冷汗,百般思量后终还是重重点头答应,匆匆t起身。
她掩了袖中玉章想从昭阳宫正门登辇,却被殿门外内侍嚣张拦住,断喝道:“公主殿下,皇上请公主殿下和太后娘娘一同休息几日!”
畏缩的升平还没等退回脚步,独孤皇后已经在她身后沉沉厉声命令:“给本宫掌掴他!”
升平身边随侍的宫人自然不敢掌掴服侍皇帝的内侍,但升平可以。
升平仿佛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掌掴,掌掴的后果会如何。人已经抬手扬过去,半个手掌清脆的抽在那名内侍的面颊,激得硬生生的疼:“本宫乃是堂堂大隋朝公主,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留本宫在此处休憩?”
那内侍见状,顾不得脸颊疼痛赶紧伏地不起:“公主恕罪,这是皇上的旨意!”
“那就叫皇上来亲自来跟本宫说!”升平刹那面沉似水,板起的面容仿造平日母后申斥宫人的模样,十分倒做到了七分像。
那内侍见状果然迟疑,想了想才斗胆询问:“公主殿下可是回栖凤宫?”
“本宫回哪里又与你何干?”说罢,升平怒气再起,踩过那内侍匍匐在锦毯手指转身爽利直接起驾。
不料那内侍匍匐爬至凤辇前,拽住马的缰绳不肯放手。
升平立即拔下身边宫人发鬓上的扁钗刺向此人,那内侍不躲不闪依旧不肯避让,他定是不曾想娇弱的升平公主也会脾气如此暴烈,之所以胆敢百般违抗升平意图不过是欺她软弱难当。
只见升平将扁钗几乎戳到自己双眼,那内侍才不得不躲到一边拼命叩首告罪,“公主殿下饶命,饶命!”
升平怒喝:“滚!”
凤辇立即起驾回栖凤宫,坐回车辇升平才察觉自己掌心已经腻满汗水,双腿不住颤抖。
栖凤宫石阶之上永好早已驻足此处翘首期盼,远远见凤辇过来,立即吩咐随侍宫人准备升平常用物品,不料升平下辇,脚步不等停稳先是掌掴于她,狠狠用力一掌,震得永好抚住右颊半晌回不过神来。
还来不及争辩升平已经命人将永好捆上,扔于自己脚边。
被突然捆缚的永好也不喊闹,缄默不语的她只是直直望着升平的动作,心中狐疑。
升平盯住永好双眼故作厌恶道:“母后不说本宫还不知道,连日来做了多少龌龊的事你自己清楚。如今你也别在本宫眼前当差了,都去了大家一起干净!”
永好呆呆望住升平,升平则一动不动回视永好,两人视线相碰触,升平脸色别扭立即先行移开。
骤然,永好尖叫求饶:“公主饶命,私卖凤钗东珠是奴婢的错,只是奴婢父亲在宫外遭遇水灾没了生计,奴婢偷盗东珠私卖也是迫不得已,公主殿下念在永好进宫服侍您十年的份上,饶过奴婢一次吧!“
升平推开永好挣扎猛扑上来的手,反复用丝帕擦拭自己纤细手指,憎恶道:“平日里本宫给你的赏赐也不少了,你怎么这样见不得半点好东西?那千年东珠收罗全大隋朝也只有两颗,父皇赐给母后与本宫各存一枚,岂料竟被你偷了私卖,如此侮辱了圣尊赏赐还想本宫保你么?拽出去先打了再说!”
踉跄被拖走的永好就在侧殿教训,脱去中衣,竹棒击打双臀声音在栖凤殿内回响。主殿上端坐的升平始终握紧怀中那枚玉章默念:永好,是我对你不住,只是,我已经再没其他办法,……
永好再次被行刑的内侍拖上来,刚刚好端端的人如今已经变了模样,鬓发松散,衣裙血染,人踉踉跄跄跪倒在升平面前,升平勉强支撑自己俯下身,蹲在永好身边,替她掖好散开衣襟时悄悄放入玉章进怀,惨然道:“以后去了训教司好生为人吧,本宫会关照她们对你免于惩罚,也算是不枉我们主仆一场。当日舅父还曾夸赞你忠诚可嘉,如今看来,也是笑谈一场了。”
永好抬眼看着升平,半晌才郑重的点点头:“公主保重,奴婢与公主殿下只能来世再见吧!”
殿外行刑的内侍早已经站在一边,单等二人说完告别便架了永好离去,升平状似因幼年玩伴背叛心感悲戚,整个人扑在榻上哭泣,双肩不住颤抖手勉强掩住脸。
她虽没抬头,却仿佛首次才看清永好坚毅的眉眼,将那一眼深深印刻于心。
成与不成,只此一役,一切全靠永好了。
是夜,没有永好的陪伴,升平反复辗转难以入睡,昭阳宫那边再没有任何消息,大兴殿新登基的皇帝杨勇仍在忙于筹备登基大典兴奋难眠。东宫太子妃为照顾委屈啼哭的皇储辛苦不迭。
偌大皇宫,入夜竟无一人入睡,可见,注定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