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辰知道卢瀼怕冷,所以珺园里除了地热之外,顾北辰还在他们的卧室里掏了一个壁炉,天气越来越冷,卢瀼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围着壁炉,用火钳子夹着栗子,放进烧得红红火火的炉火里烤熟了吃,顾北辰为了她吃的烤栗子,特别派人去西郊的果园里砍了十多棵的苹果树。
卢瀼的身子越来越沉,人也越来越懒散,顾北辰放她一个人在家里不放心,索性就将所有的工作拿回家里来做,整天的陪着她。
这天早晨起来,卢瀼拉开窗帘一看竟然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初雪,雪花不大,洋洋洒洒的,床上顾北辰还在睡,习惯性的将手伸向卢瀼的方向往怀里揽,可是手一落下就扑了个空,皱着眉睁开眼看见卢瀼不在自己身旁,挑起挂在床帏的红色幔纱,向屋子四周扫视,一眼就雕着了站在窗前的卢瀼。
卢瀼听到动静,回头看向顾北辰:“你醒啦,快看,外面下雪了。”
顾北辰走下床,拿起放在一旁的睡袍,披在了卢瀼的肩上:“多穿点,别冻着了雪有什么好看的,年年都有,等明年咱们带着咱闺女去日本富士山看雪去北海道看薰衣草。”
“你怎么知道是闺女,说不定是儿子呢。”
“我就是知道。”顾北辰的声音里透着笃定,前几天他陪卢瀼去产检做彩超的时候他问的医生,其实早在四个月的时候顾北辰就像查查了,可是卢瀼说顺其自然是男是女她都喜欢,不需要知道什么,而且现在这样更好,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也好给自己一个惊喜。
话虽这样说,但是顾北辰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当代福告诉他说是个女孩时,顾北辰马上就联想到了一张和卢瀼相似的女娃娃的脸,高兴得嘴角都不自觉地翘了起来,笑得在场所有的各级妇女同志都是一阵酥麻。
卢瀼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看向顾北辰:“我问你,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
顾北辰想也没想:“女孩。”
卢瀼高兴的笑了,顾北辰见她这一笑知道自己这马屁是拍正道了:“那你呢,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我都喜欢,顾北辰……和你商量个事。”卢瀼玩着他睡袍上的腰带,语气很是讨好地说,“今年如果是女儿的话明年咱们再要个儿子,如果今年是儿子的话明年咱们就要个女儿,三年抱俩,怎么样?”
“不怎么样。”顾北辰反对得很干脆,只生这一个她就够提心吊胆的了,要是在经历这么一次,卢瀼没的产后抑郁他就得先得陪产抑郁,“我说了,不管是女孩还是男孩我都喜欢,咱你们只要这一个就够了,以后给咱闺女选个好女婿,疼她一辈子就像我疼你这样。”
卢瀼低头笑,她说:“顾北辰你怎么这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羞不羞,还像你一样,要是像你就完了,咱闺女至少还得像我一样守七年的活寡,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是闺女,说不定是个儿子呢。”
“我昨儿梦见的,咱闺女特漂亮,扎着两个小犄角白白净净的特欢实,真的,我只要有这一个就很满足了。”
“可是我想再要一个,你还好,有念念姐和北城陪着你长大,你不知道一个人有多寂寞,再说,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正好凑个好字,不好么?”
他当然希望儿女双全,可是她的身体,如果他没见过也就算了,但是他亲眼看着她受的这些罪,他怎么可能再忍心让她经受一回,卢瀼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拍了拍他的手,笑着说:“我这是给咱们闺女找一个最亲蜜的伴,血浓于水,总好过别人。”
“可是……”
卢瀼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她说:“顾北辰,难道我这么说你还不明白么,我是想给你生儿育女。”
她说,我是想给你生儿育女……
那天,那一刻,在顾北辰的眼里,卢瀼是笑着的,脸上一点点的红,不知是羞得,还是怒的,她的语气很轻,带着一点点的嗔怪。
窗外的雪在她的身后,清扬盘旋,她站在穿透雪帘的晨光里,像个孩子一样的母亲,那一刻,没有人会怀疑,他们可以走到地久天长的可能。
卢瀼倚在他的怀里,眯着眼睛笑,突然说:“其实,我也希望是个女孩,人家都说女孩长得和父亲像,她长得要是像你一定会很漂亮。”
“那倒是。”顾北辰得意地笑,“到时候让那群臭小子累死都追不上我闺女。”
“嗯,等我再生个儿子,让他保护咱闺女。”
一听还要生,顾北辰就不那么乐了,只含糊着说:“以后再说吧,咱先顾好咱闺女再说。”
卢瀼也没再说什么,转过头去接着看雪,她不知道顾北辰正在打着等她生完这一胎就去做结扎手术的鬼主意。
孩子他自然是喜欢的,可是他绝不会为了一个孩子再让她遭那样的罪。
吃过午饭后,卢瀼怎么也睡不着,看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漫天的清白她突然有种出去堆雪人的冲动,顾北辰不准,说她是怀孩子怀傻了,自己也跟着孩子气起来,这么冷的天外面地又滑,万一摔着碰着了可怎么办。
卢瀼撇撇嘴,也没有反驳,依旧是安静围在炉火旁烤栗子吃,顾北辰陪在她身边拿着笔记本处理一些电邮过来的紧急文件。
吃了一会栗子,卢瀼开始觉得无聊,又翻出那副紫檀木的拼图来玩,现在她已经能不看着后面的排码准确地拼出大半幅了。
就在卢瀼才拼完一朵花时,老齐敲着门,声音自门板后传来:“先生凌小姐打来的电话。”
顾北辰起身去开门,接过了电话不知凌寒到底说了什么,顾北辰舒展的眉轻皱了起来,看了卢瀼一眼,然后淡淡的答着:“知道了,我这就去公司。”挂上电话,顾北辰吩咐老齐去备车,说完自己转身进了更衣室。
“出什么事了?”
“没事。”顾北辰的声音从更衣室内传来,“等一会我得去趟公司,你在家好好呆着。”顾北辰披着一件卡其色双排扣风衣走出来:“记着,不准出去玩雪,老实呆着,我会半个小时打个电话回来问一次,你要是敢不接电话,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听顾北辰这样说,卢瀼心里才燃气的那簇小火苗又灭了,没好气的说:“你还真把当孩子管了。”起身去给顾北辰系衣服扣子。
顾北辰揉着她的头还是那句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老话:“你要是有沈宝宝一半听话我也就不必这么操心了。”
“那你就跟沈宝宝过一辈子吧。”推着他走出门卢瀼觉得很是无语,现在的顾北辰简直就拿她当一个智商五岁的二等残废来养,什么事都不放心就连洗澡超过十分钟他都得进来看看,她是怎么,弄得她不管在哪都得整出点九十分贝的噪音示意自己的存在。
看着顾北辰的车子使出去,卢瀼把自己穿的像一只圆鼓鼓的企鹅,头上戴着水獭毛帽子,脖子上系着毛茸茸的大围巾。
老齐看见她这身装束,瞬间黑线:“夫人……”
卢瀼摆摆手,笑着说:“没关系的,我就是出去在园子里走走,不玩雪的,你不用担心。”
老齐有种擦汗的冲动,话说真是知妻莫若夫啊,怪不得先生在走之前告诉他,看好夫人别让她到外面玩雪,免得着了凉。
卢瀼整理了一下围巾,看着老齐为难的样子,笑着说:“那要不,你要是不放心的话,你亲自陪我出去,呆在我身边看着我,我要是玩雪了你就亲自押我回来,怎么样?”
老齐……踌躇了……
“那好吧您等一下,我去穿件衣服。”
“去吧。”卢瀼笑着应承,“我等你。”
趁老齐换衣服的时候卢瀼出了门口,外面的雪还在下,天并不深冷,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她的水獭皮帽子上,又悉簌簌滑了下来,老齐看见她站在门口,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夫人。咱们走吧。”
“嗯。”雪下得厚厚的一层,刚好没过卢瀼的脚踝,踩上去吱吱作响,走了一圈,卢瀼很是乐在其中的样子,银装素裹的天地之间远远望去,卢瀼就像一颗包着粉色彩纸的漂亮糖果。
老齐在后面跟着,看着卢瀼的身影,自己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二十多年了,这个珺园有二十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先生虽然也会来,可是从不在这里常住,冷冷清清那个的一个园子就只有他们这几个老人在这守着,现在好了,这个家又有了家的样子。
树枝上压了好多雪,卢瀼用手一拨,雪就扑簌簌的都落了下来,洒在了她的脸上,卢瀼擦了把脸,看着漫天白雪的天空说:“今年的雪可真够大的,估计冬天会很冷,我有个朋友,她比我还怕冷一到了冬天就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她的腿有些不好,这样的雪天,她的腿就会疼,唉,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那件棘手的事情,到底过没过去。”
卢瀼的话,像是在对老齐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夫人的朋友叫什么?”
“谢芳菲,呵呵,她这个人可有意思了,你别看她平常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她人很好的,而且还特别会哄孩子,会背好多歌谣,她最喜欢背的就是一首黍离。”卢瀼一笑,接着就背了起来,“风也奇雨也奇,风雨之中话黍离,黍离声声不忍闻,闻之含泪皆离席。”
“有意思吧,她就用这样的歌谣哄孩子,把小孩子听得云山雾罩的,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简直都不敢相信。”提到谢芳菲卢瀼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老齐的笑容有些隐晦:“谢小姐我见过,很漂亮就是人看起来有些不好相处。”
“难得齐老还记得我家小姐。”雪帘飘动,一个高秀挺拔人影自雪中走来,声音幽远清泠比这天气还要寒上三分。
卢瀼只觉得老齐的脸色瞬间一僵,再循声看过去,只见闵越立在之中,目光冰冷的看着她……
“闵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