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果然是个狠心的主,迫不及待地赶着儿子去送死。第二日一早,占南宸便出发了。他没有穿铠甲,没有骑战马,只是披着往日里常穿的那件金袍,坚毅的脸庞也不知何时居然消瘦了不少。身后是成对的马匹,将士们脸上个个都面如死灰,抱着必死的心态前往战场。
深秋的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不知不觉,他已经在宸王府门口站了好几个钟头,明明该辰时出发的,一晃眼太阳爬上了头顶,午时将近。
他在等,他想见她最后一面。他不知道他昨天给她的暗示她能不能明白,他自嘲地笑,或许她根本就不知道他要离开呢。
占南宸说,他只有三年的时间了,如果这三年他需要一直看着她和其他男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倒不如将三年缩短成三个月来换取她最后的惦念。可是他错了,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他在她生命中不过扮演了一个路人甲的身份。她就是这样一个吝啬的女人,她连最后一面也不愿意施舍给他。
“四殿下。”险少出门的苏若居然朝他走来,他穿着月白色的袍子,就是他和她成亲之日穿的那件,落在占南宸眼中,格外刺目。苏若笑得轻佻,他是故意的。眼前这个男人夺走了他的妻子,他不过是想告诉他,璇儿和他也曾有过一段甜蜜的过往。
占南宸的身子僵了僵,青黑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干咳了一声,笑道:“南陵王。怎么不见王妃?”问完他漫不经心地撇开脸去,在苏若的身后扫了扫,却依旧没有见到那个期盼已经的身影。
苏若心下一紧,脸上的笑意清冷了许多。猜都不用猜,璇儿离开他,必然是去找占南宸了,现在占南宸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问他这样的问题,不是故意让他难堪吗?
“王妃怀了身孕,行动不便。她素来敬爱四哥,所以让本王前来送行。”苏若压制着心中的不甘,道,“四殿下果然还在等王妃……”
这话落在别人耳中,就好像占南宸被优璇抛弃了似的。苏若倒是不难堪了,只是占南宸的面色却难看得吓人。
“好。让她安心养着身体,注意多补补,别饿着了我的小侄子。”占南宸声音沙哑,心中闷得想要赶快逃离。她怀孕了?他从来都不知道,她和苏若已经有孩子了……不,不,他不相信,这或许只是苏若的计谋,他决计不会相信的!
苏若冷哧,他明明是想提醒他,她怀了他的孩子,希望他好好待她,却不想占南宸居然这样能演戏,也罢,他陪他接着演下去就是。苏若脸上的笑意淡淡晕染开来,他扶着门框,扬声道:“那是自然。王妃还等着四哥得胜而归,为我儿起名呢……”
占南宸脸上一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旁边的丫鬟连忙扶了他一把,问,“殿下没事吧?”
“哼……本王好得很。”他触电一般甩开丫鬟的手,对着身后一排队伍,扬了扬手,示意可以出发了。
彼时,宸王府对面的醉仙楼里,优璇和上官弘也收拾好了行李,打算偷偷跟着征战的队伍,前往北齐。
占南宸上了马,孤傲的身子紧绷着,漫不经心地回望一眼南陵王府的后院,拧紧的眉心突然舒展开来,带着满满的失望离开。
优璇和上官弘躲在暗处,她偷偷望一眼白衣一袭的苏若,口中低声喃喃:离开楚都,我们就再也没有关联了……
苏若突然冲着占南宸的背影大吼一声,“三个月,一定要活着回来!”
占南宸略有深意地回眸,望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回来了,看着你,我就心烦!”
苏若低低叹一口气:我只是希望她还能好好活着……
听到占南宸的回答,优璇的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了。四哥是抱着必死之心离开的……她没有遵守承诺,她没有照顾好他,七公主说得对,四哥是那样好的一个人,着实是便宜了她。上帝都看不过去了,所以从她身边将四哥收走了……
“哭什么哭?!”上官弘跺了跺脚,把包袱狠狠往地上一扔,吓得优璇立刻噤了声,他是最受不得女人哭的,他假装很不情愿地从包袱里掏出一块手帕,丢给她,冷声道,“你男人没死,你四哥也还活着,你这是哭给谁看啊!”
优璇咬了下唇,她曾一度把上官弘幻想成唐家洛,可是她想她恐怕错了,家洛哥哥是从来不会凶她的。
“快走快走啊!等下就赶不上了!”他推推她的身子,急促催道。天知道,他才不想扮恶人呢!要不是后面那大红的花轿一路抬过来,艳丽的地毯铺成而至,他绝不会催她的。
鞭炮声、唢呐声突然间响成一片,整个街道都跟着热闹了起来。
优璇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默默回头,却见一行送亲的队伍喜庆而至,花轿停在了南陵王府门口。
“公主,到了。姑爷在门口等了好久了!”那是连翘的声音,像一把锐利的尖刀凌迟着优璇的心。
她仓惶地望一眼站在门口的苏若,却见他淡若春风的笑,他弯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抱着轿子里的新娘过火盘,一如当初他抱着她时的风景。
“走l走!”她苍白的指节紧紧揪着弘的袖子,望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一对新人,心如刀绞。
苏若痛苦地瞥了一眼离开的两个人,心中一痛:原来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即便是纳侧妃也已经与你毫无干系,你一样可以走得云淡风轻……
“走啊!我求求你……”她的手下一紧,拽着弘的衣衫,一脸痛苦地恳求。
“该死!”弘低咒一声,夺了她袖中的发簪,狠狠砸向墙壁!发簪上染着点点血迹,一点点鲜血顺着优璇的掌心流下来。她一直用**的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她想这一次她大概可以真的忘掉苏若了……
上官弘一向不正经的脸上露着骇人的怒气,“你这个女人,每次都用自残的招术,拜托能不能换点有新意的!”
“你不是他……”鬼使神差地,优璇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话。她想说,你不是家洛哥哥,他不会对我凶……
“我是上官弘!”他冲着她吼,眉毛愤怒得拧成一团,然后看到她绝望的面色,声音又立马柔了下来,“对,我不是他……”
优璇的泪终于止不住了,脸上花了一片。
弘冲上前,手中的桃花扇一点,轻轻敲了她的昏穴,待到她晕倒在自己的肩头,才长长舒了口气,“老子讨个老婆容易么?!还要处处防着你自杀!你四哥都要死了,你还担心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他心疼地揽着她的肩,替她擦干泪。然后望着她的睡颜,指着自己的鼻子,自嘲地笑笑:你看看,你一发火,她就真的认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