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月眼睛转了一下,没瞧见那丁大娘,便皱了皱眉头:“这丁大娘好好的不在这儿当差,跑到哪里去了?”
余婆子晓得这宵月姑娘素来最讲规矩,不禁在心里暗暗高兴,对那丁婆子幸灾乐祸了一番。嘴里却只是道:“她被这院子里的平常姑娘叫了进去,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儿,这都过了大半个时辰了却还没用回来。”
闻言,宵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叫她们过来看管人,这看管的人倒看管到屋子里去了。
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一会儿丁大娘回来了,余大娘你便过来夫人这边来一趟吧!夫人有话儿要问你。”
原本陈夫人也没有指定说要何人,只说让她叫一个人过来问,但现下那丁婆子跟这平常姑娘走得挺近的,她心念一转便叫了这余婆子。
余婆子忙连忙一叠声地应好,说等丁婆子一回来便立马儿过去。
宵月见事情办好了,也没有说别的话,就径自回去了。
待丁婆子从平常那儿得了些赏赐的东西,喜孜孜地回来时,余婆子就##了一下,将宵月姑娘的话转告了她一声,就离开了去夫人的##院了。只留下被吓吓得不轻的丁婆子,心下暗自担心这余婆子去了夫人那里会不会告她的状啊,手上拿的东西顿时有些烫手了,这拿着也不是,丢了也不是。
这道了陈夫人面前,余婆子自然不会客气,一等陈夫人让她开口说说这段时间这院子里的情形,立马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这余婆子说起话来那是天花乱坠,将这丁婆子形容成了那背主求荣,忘恩负义的小人,而自个儿就成了饱受委屈,忍辱负重的忠臣,还不忘时时表表忠心。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再夫人面前露脸,得好好表现一番才是。这婆子说得那是口沫横飞,激动不已,陈夫人却已是有些不耐烦了。叫这婆子来可不是为了听她讲她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的,自个儿可没那个时间管这些婆子们的闲事。
宵月一看夫人的这表情,便知道有些不耐烦了,暗道这婆子好不晓事,给了她在夫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偏不晓得察颜观色,把握机会,讲这劳子废话有什么用?难怪混到现在还是个看守偏院的下等婆子。
于是轻咳一声,作为提示。
哪晓得这余婆子竟完全是那种一点颜色都没有的愚木脑袋,仍然在那里续续叨叨不止,已经扯到了她家境况是多么可怜,几岁的孙子竟连上私塾的钱也拿不出来,说得是老泪横飞,频频拭泪。显然是看准难得有这个机会,只巴望着夫人能大发慈悲,从此换一个好的差事儿。
宵月无奈,这再不开口,恐怕夫人就要恼了,只得开口打断了她的诉苦:“余大娘,您这家里的情形夫人也晓得了。您就别说这些废话了,夫人叫您来是想知道这段时间新搬进院子里的平常姑娘的情形怎样?”
余婆子听闻此话,这才讪讪地住了口,抬眼偷瞧了一眼夫人,果然已经是哈欠频频了,忙抬起手来打了自己一个巴掌,腆着脸笑道:“就说我这嘴,一说起话来就跑题了。”然后终于转回正题了,将平常这段时间的行为一一说了个清清楚楚。这余婆子话虽啰嗦,但记忆力却好,说话也有些条理性,平常她们这段时间的作为给她一字一句道来,竟没有遗漏。
陈夫人这才直起身子,细细听来,听得极为认真,有些地方还让这余婆子再三重复了,待余婆子讲完,陈夫人点点头,宵月便领着这余婆子下去了,自有赏钱不提。
陈夫人挥手摒退了屋子内服侍的丫头,问从刚才起就坐在旁边的一位年纪有些大的老妇人。
“红姨,前些日子我跟您说的事,您觉得怎么样?”
“夫人的心情我知道,可是这样做真的妥当吗?”那红姨摇了摇头,满脸地不赞同。
陈夫人却是满脸坚决:“红姨想的事儿我又何尝没有考虑过?若是有其它办法,我又何尝愿意走到这一步?昱儿的年纪还小,而且性子又弱,身体又不好,我必须为我和昱儿的将来着想。老祖宗的年纪也大了,虽然看着身体还好,但老人家的身体没个准儿,什么时候说去也就去了。这陈家,你别看大家现在都把我当回事儿,那完全是看老祖宗的面子。我原本就只是先太爷的远房侄女儿,虽是在老祖宗的膝下长大,可到底是女儿家,跟这些堂兄弟情份都不深。老祖宗一去,我的靠山就没了。别看我现在外面风光,那全是建立在老祖宗的基础上,不是我自个儿的,咱们###到时候束手无策,得及早打算才好。”说到这些事###,纵是陈夫人一向坚强,也有些黯然。
红姨叹了一口气:“红姨也晓得你的难处,罢了,咱们好歹也得试试,不能坐以待毙。只是这人选还需要慎重才好。”
“这我当然晓的。我也不是随随便便选一个人。老祖宗这别的不说,看人的眼光却是极准的。当年我之所以嫁给老爷,为了这报这养育之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老祖宗说老爷虽然是个商人,却是重情重义之人,必不会委屈了我。我相信了老祖宗,果然,自从与老爷成婚以后,老爷甚至连府中原有的一些通房丫头也配了小厮,这么多年来,连个妾都没有纳过。虽然老爷去得早些,可我这一辈子也值了。现在唯一的心事就是昱儿了,我一定要让他平平安安地才好。老祖宗对这平常的评价极高,我相信她老人家的眼光,给我得了个好夫婿,那么这回,便是再相信她老人家赌上一回又如何?”
“既然夫人如此说,那红姨就陪着夫人便是了。夫人原不需要我的同意的。”红姨的心里有些感动,虽然称她一声红姨,可她不过是陈老爷娘陈老夫人的陪嫁丫头而已,一生未婚,没有离开过陈家,因此陈老爷打型管她叫红姨。但其实也只是下人。
“红姨别这么说,老爷去世的时候说了,他从小失母,红姨在他的心目中原和母亲就没有两样的,让我好好孝顺您老人家。这样的大事,我怎么能不跟您说就自个儿作主呢?”一提到过逝的陈老爷,陈夫人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眼睛都有些泛红了。
红姨也想起了那个自己一手抚大的孩子,两个人均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那时候,老爷还在的时候,日子过得可真是好啊!父慈子孝,妻贤夫德……
无边的夜色深深笼罩着这个小院子,两个婆子却是不在,她们锁好了院子门便回家休息去了。
她们并不住在这园子里,白天过来上工,晚上就各自回各自的家。
那名为陋室的屋子里,却依然亮着灯,晕黄的光从窗户缝里透了出来,显得是那么的温暖。
屋子里面,无病、无灾和无忧正边作者针线活儿边说话儿,互相讨论讨论在哪里绣哪个花样儿要好些。上午平常给她们画了几个新的样子,几人一时兴起,反正在这院子里也清闲,就拿起了针线动起手来。
无病说要给平常绣在手帕上,无灾说要绣一个荷包给平常戴,无忧却说要给平常做一个香囊。一个个精神正好。
只有无愁一个却在一边无聊地打着瞌睡,针线早就被她丢到了一边,她对做这些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偏几个姐姐都在这里,她一个人回去也怪没意思的。
平常的手里则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以前在惜春园的时候,这样那样的事儿多,姐妹有时也会过来串门子,看书的时候倒是少些。现在没什么别的事儿,她就喜欢捧着书看。
看完一段,正准备喝口茶,一抬头,却看到无愁正在那里头一点一点的。一看窗外,这才发觉,这时候好像还真不早了。
“无病,时候也不早了,快跟无愁回去睡吧!她好像快不行了。”今儿个却是轮到无灾和无忧守夜。本来平常说在这边院子又小没这么多规矩,让她们都回自个儿屋子里睡也就是了,偏无病担心平常半夜无人害怕,坚决不肯。但这屋子又小,没个里间,值夜就只好打地铺了。
无病听到平常的话,瞧了无愁的样子也是好笑,便应了一声“是”。
几个丫头放下手中的活计,收拾了一下。
无灾就过去给平常铺被子,无忧也把垫的拿了出来,准备打地铺,也该休息了。
无病则准备用手去推无愁叫醒她,可无愁却猛地跳了起来,说了一句,“外面有人。”就推开门冲了出去。
“这无愁难道是做梦啦。”无忧边说边追了出去。
平常几人也赶紧随后跟了上去,这无愁在捣什么鬼?难不成真做梦?可也没见过有人做梦做得跑出去了的啊?
几人跑出去一看,却呆呆地看到有一个人正骑在墙上跟无愁说话,看见平常她们出来了,还朝平常挥了挥手,今夜的月光很好,平常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满脸的笑意。
“锦儿姐姐?”平常这回是真的呆若木鸡,不知作何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