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宛便是柳如是,杨宛为本名,柳如是乃是妓名,钱谦益如此叫她,乃是已是亲近之意。
轿中的柳如是闻声自是知道是何人,钱乃是南京高官,无论柳如何清高,礼数是要周全的。他当即款款走出小轿。
“小女子见过文坛泰斗钱大人。”温声软语,钱谦益的身子要酥半边了。
柳如是风尘之中滚过,自然是即会讲话的,钱谦益此时两大得意之事,一为文动江南,一为官升礼部,一个文坛泰斗,一个钱大人,柳如是不动声色的赞美两处都打到了骨子上,顿时使得前某人大为开怀。
“哈哈哈···”
钱谦益朗声大笑,得美人如此垂帘,他很开心。
然而此时人群虽然攒动,可大部分人乃是来围观的,古人讲礼法礼数,此时围观英雄或是大人物不叫围观,而叫谒见,既然是谒见,必然要有礼貌,虽然人多了如果对方没有拿出金剑或是黄卷子而不必参拜,但寻常礼数还是要的,所以人多但是声音并不大,钱谦益朗朗的笑声顿时传了开去。
靠近这里开路的乃是年轻的小将李定国,他如今虽年幼,却是凶猛异常,杀起人来丝毫不手软含糊,其稚气未脱的脸上阳刚之气尽显无疑。
“何人敢大声喧哗!”
军人的感观极其敏锐,他已然朝此处将戾气放了过来。
然而美人在侧,钱谦益浑然不觉,或许他不愿失了面子,堂堂一部大员,若是与一小卒一般见识,那真是--真是子坠了颜面,何况在美人面前!
钱谦益继续侃侃而谈,旁若无人,其声音朗朗,佳词丽句传开。
李定国脸上杀气腾腾而起,其身旁军士亦是面色开始狰狞。
辽东解难,不知天子只知督师梁。
若问古今忠臣,辱其君王,如何?杀之!
有人敢无视督师,如何?
不待人吩咐,周围十几号解难军军士缓缓抽出了腰间添血的刀剑。
更多的解难军军士眼见袍泽拔刀,不问其他,立即动身加紧疏通道路,以图意外之时互相策应。
钱谦益正讲得眉飞色舞,却不妨自己的貂绒袖子被人拉得难受。他不悦得回头望去,却是甚得他欢心的管家神色略显惊慌的在不断朝他努嘴。
钱谦益大怒,他的管家努嘴的姿态极为不雅,那岂不是连累了他在佳人面前丢了丑?他正待责骂一顿,却感觉不太对劲,他疑惑地转过身朝管家努嘴的方向望去。
冷汗,顿时下了来。
一群如狼似虎的军士正朝此处驱马而来。
钱谦益脸色白了白,然而他毕竟是一方上位大官,顿时回过神来。似乎身旁的美人给了他勇气,他料想辽东梁便在远处,一群不识礼数的小小士卒,只要他亮出身份,想必那辽东梁定然不会不买他的面子。他是谁,他可是名满江南的东林领袖钱受之!
“尔等做何?此处又无战事,为何拔剑相向?老夫乃是大明礼部员外郎钱谦益,尔等莫要忘却,此乃应天府南京,不是尔等之辽东!”
骂狗,更是骂主人。
钱谦益此行的目的便是给个下马威。
一阵劲风刮过,钱谦益顿时感觉脸上多了一层火辣。他的头冠被打落了下来,披头散发。
钱谦益只觉得脸上直嗖嗖地凉,他冷不丁被这一下惊得背上直流冷汗,他毕竟是个南方的文人,文弱。
然而随即,他的风骨立即使他恼羞成怒。他是谁,堂堂的钱谦益钱受之,东林党的领袖人物之一,说不上千万读书人敬仰,千百号粉丝总是有的,却被人当众羞辱,士可忍孰不可忍!
“你大胆!”脸色涨得通红,急了。
“左右,还不把这些匪兵给我拿下。”
钱谦益气红了眼,歇斯底里朝手下家仆家丁厉声喝道。
钱谦益乃大富豪,出行随从数百,拿着武器护卫的男子也有四十号人马,一时间闻听自家老爷发了话,当即挥舞着不知哪里弄来的长短木棍,自以为人多势众,凶狠的凶了过来将当先挤过人群过来的的李定国一行几人几马围了起来。
钱谦益自以为自己已经控制了局势,他心想,几个不上档次的小卒子,那辽东梁识相点,该当不会为此得罪我的!
他冷笑了一声,正待出声嘲讽几声,却不料,李定国当即怒声喝道:“诸军,有人敢对我辽东解难不利,敢当如何?”
“杀!”
“杀!”
一言不和,拔刀相向。
杀!
李定国怒喝一声,紧紧拉起马缰,他坐下之马吃痛,当即前蹄跃起,随即狠狠一踢踹向了钱的一家丁小厮。那人一时不察,大惊丝毫没有其他反应,当即被狠狠踹中。
血溅当场!
那小厮口吐鲜血。
钱谦益大吃一惊,然而不待他做他反应,却见几个马上骑兵还有渐渐从人群里透出来的士卒当即动起手来。
还好,李定国一行用的乃是刀背。
尽管如此,依旧有口吐鲜血者。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将士,一招一式只知杀人而不知饶人。
一眨眼,全部倒下,逃都没逃掉。
钱谦益顷刻间变得脸色苍白,身子在瑟瑟发抖,气的,或许也是吓得。
“拿下!”
李定国大喝一声,当即有几个战士下了马匹携刀围住了钱谦益。
钱谦益带来的其他随从婢女纷纷吓得躲到了一边,柳如是此时的脸色也是有些苍白,然而却是十分镇定。柳如是从小命运多舛,见惯了人间的苦难,否则也不会沦为风尘,此刻一介女流倒是远比钱谦益这老男子来得要强。
钱谦益终究没能从身旁的美人身上得到更多的勇气,而解难军士卒丝毫没有因为此处有一角色女子而稍稍收敛他们的满身戾气。
就在那一霎那,双方对峙,不,一方如虎,一方如羊。解难军士卒冷冷的瞪着钱歉意,不语。
一声高喝,从不远处传来。
“尔等于此何事?”
张小虎闻讯而来,身后刀剑林林,在阳光下照得钱谦益的腿软了。
张小虎从士卒让开的道路中间穿到前头,他严峻的扫了一眼站着的钱谦益及身旁的柳如是,还有地上哭号的几十号人,当即喝道:“何事?尔等为何在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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