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三个月之期到了。”皇帝指尖漫不经心摆弄着桌上的沙漏，“朕的问题，你找到答案了吗？”

君绛瑛不闪不避迎向皇帝的视线：“欲统天下，必先整内，加强君权。”

“哦？”皇帝挑眉：“如何加强君权？”

据君绛瑛唇角微扬：“废分封，行县制。”

…………

三个月前，中秋节，同样的地点。

扒“如若方才朕执意让你分饼，你有自信分好吗？”

“何须用儿臣分？”君绛瑛语气不带任何情绪：“这饼早就已经分好了，甚至不劳父皇来分。”

皇帝眸光微凝，君绛瑛缓缓道：“如今的天圣王朝，各分封王势力越来越大，直接隶属朝廷的地区越来越少，除去定北，安南，西奇，东惟四大分封地，这天圣王朝的天下，根本所剩无几。”

“各分封王效忠于朕，各分封地的子民亦是朕的子民，且能除去？”皇帝眉心微皱。

“父皇把他们看成子民，只是儿臣只怕那些百姓眼中最先看到的是封地的王。”君绛瑛垂下眼睑，想起了什么，又道：“不过父皇也不用担心，有太子在，定北自当无事，定北无事，我天圣天下必当太平。”

他这话不假，定北是最大的分封地，势力极大，可以说定北的稳定关系整个天圣王朝的稳定，天圣的历代皇后基本都出自定北安家，安家和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怜惜，如同当今的定北侯，即为国舅，当今太子身上流着安家人身上一半的血液，定北侯对太子自然是大力支持。

这句话却大大触动了皇帝，因为这让他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有太子在，定北自当无事。

太子的作用比他还大？

没有太子？他定北侯还敢反了不成？这个念头又让皇帝觉察到了一件极其让他惊心的现状：定北势力庞大，定北侯更是跟朝中各方势力关系融洽，想反的话，随时都有反的能力。

有什么会比一回头，发现自己身后竟然站着一只猛兽让人心惊。

其实定北势力庞大皇帝心中有数，不然他不可能对于皇后的很多所作所为一直容忍，只是从来没有怀疑过定北侯的忠诚度，也就没有意识到，定北侯想反的话，随时有反的能力。

“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思考一个问题，欲统天下，该当如何？”这个夜晚，皇帝留给君绛瑛一个很大而看似跟定北毫不相干的问题。

而君绛瑛，紫眸中快速闪过一道锋芒，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终于跨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

没有一个帝王，会容许自己的身后站着一头随时有能力扑向自己撕裂自己的猛兽。

除非，拔了那头野兽的利齿。

…………

离开养心殿天色已晚，君绛瑛唇角露出一抹自得，然而那抹自得在看得漫天飞舞的雪花时，一点一点无声消泯。

天空不知是何时开始下雪了。

伸出手掌，展开，细效莹的白色雪花轻软落在掌中，覆在肌肤上，融化成水珠，晶莹剔透如同水晶，没有任何的杂质，如同那人的性子，不需要费心猜想，因为她早就把自己完整袒露在他面前，而让人，只想完整守护，守护她能够永远保持这般晶莹剔透。

可是，却是他自己来亲手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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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天了？

他和她，有多少天没见了？她给他最后的面貌，是满堂热闹繁华中决然远去的纤瘦身影，红绸风舞，那样的喜庆，他却恍然觉得满堂的艳红透着死亡的气息，那些红色，仿佛是凝固的血迹。

“侧妃不会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望着北苑的方向，他想飞身奔过去给她解释，然后脚步却像是定住一样无法移动，因为心里清清楚楚，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根本问题，不是任何其他的女子。

其实从那日他就已经清楚了，中秋节他真正踏出第一步的时时候，他就已经明白，她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一双人，还有整个天下。

他们之间的问题，是他无法放弃自己的野心，陪她过她想要过的生活。

“王妃不是适合站在王爷身边的那类女子。”她归宁的那一日，他在书房看她离去，安锦西站在他身边，理智而冷酷：“王妃术法武艺俱佳，只是天性纯善，又厌恶权谋，瑛王府需要的是是一个善权谋的主母，而王妃，只怕日后会成为王爷的弱点。”

其实不用日后，她早就是他的弱点了，明明清楚却无法舍弃的弱点。

积雪压断枯枝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神思，回眸，才发现衣袖上已经落了浅浅的一层白雪，想要随手拂去，中途却变了主意，小心拢在一起，又从旁边团了些洁净的雪，团成碗口大的雪团，修长的手指一番鼓捣，雪团渐渐变成小小的一个雪人模样，纤细的身影，只是那样的眉眼，该找什么东西才能描绘得出呢？

“想不到你还有这般闲情逸致？”清脆含笑的女声传来，那样熟悉，然而此刻君绛瑛只疑心自己是听错了，他猝然抬头。

白色的雪花悠悠飘落。

飞舞的雪花里，绯衣的女子撑伞而立，乌溜澄亮的盈盈看着他，没有疏离，没有漠然，几乎像是做梦一样。

“雪儿——”他低喃出声，手中的雪人无意识滑落，因为真人已经近在眼前。

“是我。”梨雪轻轻笑开，那笑还未到达眼底却骤然转为惊恐：“小心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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