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翻动下他的眼皮,本想放弃时,却见他的生命体征跳动了下,脑电图上,波形也逐渐恢复正常。
容恩紧紧握住这只手,隐约能听见医生说缓过来的意思,刘妈一个劲在说谢谢,由于连番几次的抢救,阎越身上插着很多管子,可是再难受,他都不会喊一句疼了。
没有什么,会比现在这样更让容恩绝望。
阎越回来的时候,他不认她,以至于到后来,他在订婚宴上的绝情对待,容恩都没有现在这么绝望过。她也曾幻想过,她的阎越,也许会在哪天重新出现,直到容恩在街上看到的那一眼,直到她追到阎家,在那场大雨中丢了自己的孩子,他,都没有出现。
容恩咬住唇,心却是被撕成一瓣一瓣,她说过,若真有这么个人,可他却躲着她两年没有见,那便是不想见。
她泪如涌下,原来,不是不想见,而是不能见呵。
“恩恩。”刘妈走过来,将她拉起来,“恩恩,对不起,我们瞒了你这么久。”
“怎么会这样?刘妈,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容恩双眼通红,泪水肆意流出眼眶,她握住阎越的手没有松开,忍不住用力。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二人望出去时,就见阎越站在了那。
“二少爷。”刘妈的一声称呼,就已经将整件事明了。
男人冒着寒风赶来,走进房间的时候,阵阵阴寒随之侵袭而来。刘妈轻叹口气后,擦了擦眼睛走出去,这里面的恩恩怨怨,让他解释会比较好。她将房门带上,男人显然已经知道了阎越没事,他面色平静地来到沙发前,弯腰坐下去。
“你究竟是谁?”容恩对上的,是那双和阎越相同的眼眸。
男人上半身弯下,十指交叉在一起,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许是方才赶来的时候太过急躁,四周静谧,只有仪器冰冷的嘀嘀声传递在每个角落,“我是,阎冥。”
他的名字,就和他的人一样,冥暗,只能生活在阎越的影子里面。
阎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远涉集团如今已是第三代,其创始人,是阎夫人的父亲,也就是陈百辉的生父,当时陈老爷子并未将远涉集团交到陈百辉手里,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风流成性,刚成家,外面便有私生子认上门。陈老爷子处事严谨,对这方面极为苛刻,自此便定了规矩,远涉集团的执行总裁,生活作风必须严苛,不得涉及黑市、毒品,走私买卖等犯法行为,否则,其余董事可联合罢免其总裁职位,再任新主。
这个规定,在外人眼中甚至有些荒谬,可陈老爷子就是那么做了,远涉集团自此易姓,姓了阎。
而陈老爷子,就陈百辉和阎夫人一双儿女。
阎越同阎冥,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相继出世的。双胞胎的命运,却因为出生先后而自此天差地别。阎守毅一早便知道阎夫人腹中是双生子,可他保守了这个秘密,除了他们外,唯一知道的便只有刘妈。分娩那天,谁都知道阎家产下独子,后被取名为阎越。
而阎家老宅的另一间屋内,住着的便是阎冥,他没有身份,更加见不得光,生来就注定是阎越的影子。
阎守毅深知远涉集团得来不易,更知道陈百辉不会放弃,至今仍是虎视眈眈,他留下这招,为的便是以防万一,因为执行董事一旦被罢免,就会由董事会自主定义,到时候,陈百辉定会利用手中人脉关系作祟,而二十几年后,也证明了他当初的决定,确实帮助阎家保住了远涉集团。
阎冥从小和阎越一样,接受优质的教育,除了不能见光外,他其实还缺少很多。
透过那道门缝,他总是能看见阎越穿戴一新,由爸爸妈妈带去儿童乐园玩,阎冥什么都记得,阎越每次回来都会和他描述,里面的过山车有多么好玩,还有棉花糖,那么大的一团,吃到嘴里就化了。每当这时候,阎冥都是坐在地上,很安静的样子,他双手托着下巴,被黑暗笼罩的小脸总是充满羡慕地望向哥哥,尽管他描绘的再详细,可阎冥没有见过,他真的想象不出来。
很小的时候,他不懂,为什么哥哥可以出去玩,可他大多数时候都不能出房门。陪他最多的,是阎越和刘妈,后来有一次,他自己打开门跑出去,看到哥哥和爸爸妈妈在桌子上吃饭,那是阎冥第一次挨打。很狠,很重,是用皮带抽的。
刘妈想要劝,可是却不敢,妈妈只是在边上一个劲哭,最后,还是阎越奋不顾身抱住了阎守毅的腿,踮起脚尖,在挨了一皮带后,才停止了阎守毅对阎冥的抽打。
从那时候,阎冥才知道,他和哥哥不一样,他是哥哥的影子,是哥哥的替身,虽然那时候很小,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可孩子总是对挨打的记忆刻骨铭心,自此,他就真的不敢出那间房门了。
阎守毅夜不能寐,为防万一,还是狠狠心将阎冥送了出去,有时候,会将他接回阎家老宅。阎越和阎冥的关系很好,为了能让阎越保守秘密,阎守毅便骗他,说这件事若告诉了别人,他就再也见不到弟弟,阎冥还会像上次一样挨打,多小的孩子啊,自然是三两句话就吓住了,待到懂事后,这秘密就越发石沉大海了。
“看,这项链好看吗?”阎越将盒子递过去,里面是一条铂金项链,有星形的坠子,是他特意为容恩准备的。
窗台边,男子安静地坐在那,茶色眼眸扫向那个盒子,“好看,是要送给容恩吗?”
“对,明天我们会去藏山。”
阎冥将窗帘拉开,窗子上,有一层特殊的材质,他能看得见外面的风景,外面的人,却看不见里面。他有很俊朗的轮廓,体形同阎越无异,只是两兄弟性子相差很多,阎冥坐上窗台,长腿微曲,“哥,你很爱她吧?”
“当然。”阎越眉梢染笑,阎冥所有关于容恩的认识,都是从他嘴中知道的,包括他们的誓言,他们说过的话,他们去过的地方。阎越会给他看两人的照片,容恩,这个名字,这个人,也是从那时候便进驻了阎冥的心。
随着阎越的讲述,有那么一名女子,在他的脑海里逐渐丰满起来。直到阎越出事,所有的利矛,也转向了容恩。
“你和越,是亲兄弟?”容恩睨向男人的侧脸,现在看来,才知他和阎越是不一样的,他很安静。
越。这个名字,已经不属于他,这层身份,也就必须脱下来,没有了这种牵绊,他就算是想要获得容恩的一个眼神,怕是都很难吧?
“对,他是我哥哥。”男人声音黯淡,起身后来到阎越的床边,弯下腰从下边拉出一个瓷盆,里面有少许灰烬,容恩随之蹲下去,阎冥抬起那双茶色的眸子直视向她,“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我就是欲诱幕后的老板,起先,我们都以为越的出事是因为你,毕竟那件衣服上面,有鹤望兰花粉。”
容恩目光闪了下,眼露惊诧。
阎冥低下头去,“就算到了现在,阎家也照样认定是你害了越……”
“既然这样,你又为何收手了?”这般想来,很多事情便明了了,欲诱老板逼得她走投无路,可后来她从南夜爵身边离开后,那种封杀并没有继续。
“我对你的认识,都是从越的描述中,后来,他出事了,被送去国外治疗,我满心替他报仇,回国后,我便断了你的路子,让你只能在欲诱这样的地方堕落下去,还记得那次你被绑去仓库吗?也是我命人做的,我不甘心你就这么脱离欲诱,你榜了金主,而越却要孤零零躺在这,所以,我也要让你尝尝心痛害怕的感觉。当时,我捂住你嘴巴的时候,真有就那样结束你的冲动……”阎越从兜内取出打火机,视线落在那个火盆上,“那些照片,越看不见,我便烧给他看,却没想到落下一张,被你发现了……”
容恩听闻,只觉一阵凉意从脊梁骨直窜至全身,料她再怎么猜算,谁是欲诱老板,他那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都不会猜想到阎家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