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辆警车鸣着令人惊悸的警笛向这里驶来。警车停在救护车的一旁,五六个警察跳下车火速跑到县委门前。他们也是接到县委办的电话前来疏散人群的。警察来到人群跟前,开始高声命令围堵在县委门前的矿工马上离开。但怒火中烧的矿工不买警察的账,并“呼啦”一声把警察围在当中。他们骂警察是“打人凶手的帮凶”,是“官老爷的走狗”。有的矿工甚至凑上前去推搡警察。两个年轻警察摘下腰间的警棍准备向矿工动手,被怒火烧红了眼睛的矿工毫不示弱,一场冲突一触即发。
马云龙一看情况不妙,赶紧推开身边的矿工,站到了人群当中。
“不许动手!”马云龙对那两个手持警棍的年轻警察喊道。
马云龙的一声喊让事态暂时停滞,但他知道已经失去理智的矿工不会就此罢休。火山一旦喷发,就不会轻易烟消云散。果然,领头的那个粗大的汉子愤怒地嚷道:“没有活路了,拼吧!”说着他便朝着警察扑过去,后面的人也喊着“拼了!拼了!”毫不犹豫地跟上来。
如不及时控制住局面,事情将会无法收拾。个子不高的马云龙急得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他顾不得多想就挺身站在了那个黑大汉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然后对着喇叭吼道:“是共产党员的都给我站住!”
马云龙的这声吼犹如千钧霹雳,领头的那个黑大汉惊愣了一下就站在了马云龙的面前。
马云龙是在情急之下突然吼出这一声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头脑一热,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吼出这样一句话。而吼出这句话后的那一刻,就连马云龙自己也感觉陌生、惊讶和羞涩。是的,许多人在意识深处或许已经把这句话忘记了。就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马云龙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秀。他甚至感觉这句仿佛不合时宜的话会招致人们的戏弄和嘲笑。事实上,那时他根本顾不了许多,他的确是在毫无精神准备的情况下,很无奈又很坚定地吼出了这一声。如果这一声也不见效,马云龙面对这样剑拔弩张的局面就真的束手无策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声吼竟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震撼作用。领头的那个黑大汉停住脚步站在了马云龙的面前,这使老资格的信访局局长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是共产党员?”马云龙大声问那个黑汉子。
“是又怎么样?”那个黑大汉并不情愿直接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刘成刚!”
“刘成刚,你身为共产党员,怎么带头闹事?”
“不是我们闹事,是他们欺人太甚!”
“你说谁欺人太甚?”
“我们哪里知道?今天早晨……”
“你等等再说,现在救人要紧!”
马云龙说着走到放在地上的床板前,指挥医务人员马上把伤员抬上救护车送医院进行抢救。等救护车走了以后,马云龙对矿工们说:“共产党员留下来,跟我到信访局说明情况,其他同志散了吧,请相信我们会秉公处理。”
矿工们的火气这才消了一些,他们嚷道:“我们要求惩办打人凶手,不能便宜了他们!”
刘成刚对大家说:“回去听我们的消息吧。”
警察也开始疏散看热闹的人群。好一阵,县委大院门前才恢复了平静。
救护车离开县委大院门前就直奔县人民医院,等他们把两个受伤的矿工抬下救护车的时候,其中一个名叫马驹的年轻矿工因颅骨被钝器重击而崩裂已经停止了呼吸,另一个经抢救已经苏醒。这个被抢救过来的矿工名叫孙希望,因为头部被打了一闷棍而昏迷过去。虽然他已经苏醒,但仍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所以暂且也被安排在重症监护室里进行观察,成为在监护室里不知是已经醒来还是仍然昏迷的司机张有义的病友。
今天早晨,曲唐县盘龙公司盘龙岗煤矿夜班工人下班后走出矿井,他们回到住处准备洗漱以后吃饭、睡觉。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伙人突然包围了他们住的工棚。那伙人头上戴着安全帽,手里拿着二尺多长的木棍,冲进工棚不由分说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一时间,刚走出黑糊糊的矿井还来不及洗漱的矿工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横祸弄蒙了。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谁在和他们开玩笑,但当他们看到那伙人真的大打出手的时候,有几个矿工就本能地试图反抗,那伙人就对这些矿工下了狠手,马驹和孙希望就是其中的两个。当时,马驹拿上脸盆、毛巾、香皂正准备到澡堂洗澡,不想出门正撞见两个倒背着双手的陌生人朝他走来。他不经意地问:“你们找谁?”
其中一个瘦猴一样的人回答说:“找你!”
马驹站住说:“我不认识你们呀!”
那人说:“现在就让你认识认识!”说着那人突然举起手中的棍棒向马驹的头上打来。马驹本能地举起手中的脸盆抵挡,只听“当”的一声,搪瓷脸盆就被砸得瓷釉爆裂,粉碎的瓷釉撒了马驹一身。还没有等马驹反应过来,他就觉得肩膀上重重地挨了一棍。马驹赶紧躲避,不想另一个暴徒的棍子又向他打来。身手敏捷的年轻矿工马驹见势不妙,扔下手里的破脸盆就夺路跑到一个煤堆边,抄起一根铁锹把子就朝那两个暴徒抡去,那个瘦猴胳膊上挨了一棍,顿时疼得哭爹叫娘。几个暴徒闻声赶来支援,他们把马驹团团围在当中,怎奈三拳难敌四手,马驹招架了一阵,终于被暴徒打倒在地,棍棒“噼里啪啦”无情地落他的头上和身上,鲜血顿时染红了马驹的衣衫。
这时,孙希望恰好端着一盆热水从这里经过,他真真切切看见了暴徒行凶的场面,而马驹是他的老乡。于是他一时性起,就顺势将一盆热水从背后泼向暴徒。暴徒回过头来,扔下马驹开始围攻孙希望。
孙希望自小学得两下拳脚,最先走近他的一个歹徒被他踢中了裆部,那个暴徒顿时疼得扑倒在地上打滚,头上戴着的安全帽滚落在地上,原来那个歹徒剃着一个光头。孙希望还隐约看见他的脖子后面好像有一块青色的胎记。另一个暴徒呼喊着他的名字跑上前去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这时,孙希望已经退到了墙边再也没有了退路。暴徒一哄而上,一个身强力壮的大个子冲上前来抱住孙希望的腰并把他掀翻在地,其余暴徒涌上来对孙希望好一顿痛打。这时,矿工们才如梦方醒,纷纷拿起镐头、铁锹跑出工棚。十几个暴徒见势不妙,一个人打了一声呼哨,他们就迅速撤离盘龙岗煤矿,向山湾下的公路跑去。等矿工们追到山湾,那伙暴徒已经不知去向,矿工们只看见一辆白色的中型面包车迅速地向县城方向驶去。
那个打呼哨的暴徒显然是领头人。
当时,班长刘成刚不在现场,他是在井下参加完交班会后最后一个走出矿井的。当他来到地面以后,就看见人们围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马驹和孙希望,不知如何是好。刘成刚了解了刚才发生的惨祸以后,这个生性宁折不弯的汉子怒气冲冲地带领矿工找到值班矿长薛振亭,质问他为什么不采取措施制止惨剧的发生。薛振亭说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虽然矿上有个治安科,但仅仅是一个牌子。他说那伙人恐怕不是简单的寻衅闹事,背后应该有人指使。至于他们是什么目的,他也说不清楚。薛振亭还说他的车已经两次被人扎破了轮胎,差一点儿就出了车祸。他说,要想今后不再发生此类事件,就必须找上面做主,如果大伙为了矿上的安全而进城告状,他就派车把他们送进县城。他还说,事情闹不出响动,就不会引起上面的注意,今天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的确,这些日子盘龙岗矿区时有不明身份的人借故滋事,但他们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残暴。这次他们打伤了好几个矿工,还砸坏了工人们许多个人物品。尤其他们下毒手把两个兄弟打得头破血流、生命垂危,这就不能不激起矿工们极大的愤慨。于是刘成刚振臂一呼,一百多名矿工就抬着重伤的马驹和孙希望登上了矿上的两辆接送车,这就发生了煤矿工人到县委门前抬着伤员请愿的严重事件……
马云龙弄清了盘龙岗煤矿发生的暴徒行凶事件以后,心想这不是他这个信访局长能够解决的问题。尤其当他接到了县医院打来的电话以后就更觉得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因为矿工马驹未经抢救就已经一命呜呼。于是,老资格的信访局局长马云龙当即拨通了公安局长朱炳义的电话,说自己马上要到公安局拜见他。
“什么事啊?还劳驾马局长亲自跑一趟!”朱炳义在电话里问马云龙。
“见面你就知道了,务必等我,我马上就到!”马云龙说。
于是马云龙亲自带领刘成刚一干人等火速赶往曲唐县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