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宇鹏应邀与刘锦华在钟灵寺吃斋以后,就越发感觉到他在向自己步步进逼,他必须想出对策……在徐立山的院子里,徐立山给陈羽凡讲述了刘锦华接管卧虎岭煤矿时所酿成的一场惊心动魄的罢工……
自从那天石宇鹏应刘锦华的邀请到钟灵寺吃了一顿斋饭以后,心里就一直踏实不下来。虽说他在宴席上表现得异常轻松,但那是装出来的。他能够感觉到刘锦华正在张开一张捕获自己的大网。刘锦华意欲吃掉他的企图即便当着石宇鹏的面也毫不隐讳,看来刘锦华已经胸有成竹。
席间,刘锦华对石宇鹏的许诺可以说相当的义气。但石宇鹏知道,那仅仅是一句话,在商界像刘锦华这样的人是没有什么真正的信誉可言的,刘锦华骗不了与之较量过许多回合的石宇鹏。面对刘锦华的步步进逼,石宇鹏必须想出对策。
现在刘锦华已经把石宇鹏逼到了墙角处,他再也没有了退路。
盘龙公司是曲唐县仅存的一家还没有改制的较大规模的企业。按照陈县长生前的规划,今年盘龙公司下属的四矿一站也要进行股份制改革。但由于陈县长不幸离去,改制工作到现在仍然没有进入实质性阶段。而现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似乎没有把心思放在发展经济上,所以,石宇鹏不知道该和谁去商议。他曾经找过一次周兆麟,但他知道自己给周兆麟留下的印象不那么美好。因此,虽然周兆麟没有对他表示反感,但要想马上得到周兆麟的鼎力支持,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者,卧虎岭煤矿是周兆麟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卖给刘锦华的,那么,周兆麟会不会也像卖掉卧虎岭一样,把盘龙公司也卖给刘锦华呢?这在石宇鹏的心里还是一个问号。
发生在盘龙公司下属煤矿一个接一个的事件让石宇鹏深切地领略到了商界的凶险,他不得不佩服刘锦华的手段。尽管案子还没有侦破,但他断定那全部都是刘锦华所为,在曲唐再也找不到像刘锦华这样心狠手辣的主了。
这一天,石宇鹏又来到了姑父彭立人的家里。石宇鹏有事总爱和姑父商量,他把姑父当做自己的智囊。
他来到姑父家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
“你小子是来赶饭场的吧?”彭立人见到石宇鹏就和他开玩笑说。
“不白吃,我给姑父带来了一瓶好酒,三十年陈酿老白汾。”石宇鹏说。
彭立人接过酒看了看说:“还行,咱爷俩今天好好喝两盅。”
于是,饭桌上,姑姑又添了一双筷子,三个人开始吃饭。
石宇鹏给姑父和姑姑倒上酒,然后自己也倒上一杯。
“你的事怎么样了?”彭立人问。
“唉!我是一筹莫展。”石宇鹏说,“关于股份制改革的问题我找过周书记,他说由于陈县长离世,很多事情还没有理顺,等过一段时间再说。我也和刑警队的林队长谈过,他说一旦陈县长车祸案有了眉目,马上介入盘龙岗和小洪山的案件,这些都是远水,解不了我的近渴。前一段时间只是在盘龙岗发现了铁蒺藜,现在,我的小洪山、老爷沟也发现了那东西。前两天刘锦华突然请我到钟灵寺吃斋,席间他毫不隐晦地宣称早晚要吃掉我。刘锦华是步步进逼,而县委、县政府对他好像毫无办法,真让人心里发凉。”
彭立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好酒哇!“他说,”来来!陪姑父喝一杯!”
石宇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还记得上次陈县长的女儿到咱家来的事吗?”彭立人说,“人家一个姑娘为了查明真相,不惜挨门挨户给人磕头作揖,其情也哀,其志也笃啊!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就连一个姑娘的勇气也没有呢?”
石宇鹏说:“我不是着急嘛!”
彭立人说:“着急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刘锦华的势头正旺,应该避其锋芒,以逸待劳。寻找刘锦华的一个缺口,找准一个适当时机,给他致命的一击。没有这一点狠劲儿你就枉在商界走了一遭。”
“姑父的意思是要扳倒他,对吗?我何尝不想,但谈何容易呀!”石宇鹏说,“他在曲唐就像一棵大树,枝繁叶茂,盘根错节,我哪能撼得动他呀!”
“不把他扳倒,曲唐将永无宁日!”彭立人说。
“姑父是不是有什么办法?”石宇鹏问。
“我倒没有什么好办法,那天我和你姑姑闲聊,你姑姑无意间给你指了一条明路。”
“什么明路?”
“你姑姑原先是干什么的?”
“地税局的副局长啊!”
“是啊!这还不明白吗?”
石宇鹏恍然大悟。
“偷税漏税!”
石宇鹏的姑姑姓温,叫温素丽。她在一旁说道:“是啊!原先局里就有议论,但谁也不敢去查。那一年秋天,地税局的邱副局长把这个问题提到了局务会上,说据反映卧虎公司下属几个煤矿都有大幅瞒报产量的现象,建议地税局组成调查组驻矿进行调查。其实卧虎公司偷逃税款的现象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没有人说。现在有人提到了局务会上,而且反响强烈,局长吴建华就不能不认真对待。但刘锦华不是等闲之辈,他们不敢擅自行动。于是,吴建华局长请示了陈县长……”
“有确切的证据吗?”在县长办公室里,陈梓良问吴建华。
“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仅仅是怀疑。”吴建华说。
“一些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也反映过同样的情况,有的政协委员还写成提案,可惜都被搁置了。我建议你们搞一次突击性的税务大检查,事先不要通知,也不针对哪个具体的单位,只说抽样检查。能查出问题更好,查不出问题你们也好有个回旋的余地。”陈梓良说。
“这是个万全之策,我们就按照陈县长的意见办。”吴建华说。
那天早晨,邱副局长便带领税务稽查大队突然光顾了卧虎岭煤矿。石宇鹏的姑姑温素丽也一同前往。
稽查大队到达卧虎岭煤矿财务室的时候,恰巧卧虎公司的财务总监王秋月也在那里,税务稽查大队的突然到来让很有经验的财务总监王秋月吃了一惊。她很庆幸今天自己来到了卧虎岭,否则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邱局长,温局长,”王秋月脸上洋溢着甜蜜的微笑,“什么风把你们二位贵客吹到这山沟沟里了啊?快请坐!快请坐!”
“哦!王总监,你在就更好了。”邱副局长说,“地税局正在开展税务大检查,恰好卧虎岭被抽样抽到了,请你配合一下。我们要检查近三个月来卧虎岭煤矿的生产情况和销售情况,请你马上把各种账目和报表都摆到桌子上,我们不会耽误你很长的时间。”
王秋月显得很沉着:“你们进行检查也该预先通知我们一声,好让我们有所准备。你们这样突然检查,我们哪里来得及呀?”
温素丽说:“王总监,这是例行检查,不需要进行什么准备。把各种报表和账目摆出来就行了,我们会进行鉴别。”
王秋月有些为难了。不摆出来,那就是抗拒税务执法检查,这个罪过她担当不起;摆出来,她知道这几个月的账目矿上还没有做好,她今天来就是要督促卧虎岭的财务室尽快把上报账目做出来。谁想正遇上了税务大检查呢?如果她把原始的单据统统拿出来,那她无异于把卧虎公司偷税漏税的行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刘锦华决不会轻饶她。
王秋月竟一时没有了主意。
“你们等一等,”王秋月说,“我给你们召集人。”王秋月说着就走出财务室,赶紧给刘锦华打了个电话。
“刘董啊,地税局执法监察大队来到了矿上,这可怎么办?”电话里,王秋月焦急地对刘锦华说。
“预先没有通知吗?”
“没有!突然袭击。”
“你先稳住他们,我马上就到!”
王秋月这才把一颗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她回到财务室说:“我们刘董事长听说你们来了很高兴。他说要亲自接待你们,请大家稍等。”
邱副局长说:“我们不需要接待,而是需要你们配合检查。”
但王秋月不愠不火,又是端茶又是递烟。财务室的人一看这情景就一个个借故溜出去。邱副局长没有办法,只好坐在那里干等。
过了很久,刘锦华才风风火火地赶到卧虎岭。一进门他就不停地道歉:“真对不起,预先不知道各位要来,招待不周啊!”
邱副局长说:“刘董事长,你太客气了。地税局正在进行税务大检查,卧虎岭被抽到,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是吗?”刘锦华装作一脸的莫名其妙,“刚才我给县委周书记打电话,周书记说他不知道县里搞什么税务大检查啊!”
温素丽说:“这是地税局的日常工作,请刘董事长配合。”
刘锦华现出满脸的不高兴。
“这么说你们是信不过我刘锦华了?”他说。
“这不存在信得过还是信不过的问题,检查是例行的,是必须的!”邱副局长说。
“好吧!”刘锦华说,“那就请周书记跟你们说话吧!”说着,刘锦华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这时,在县委书记的办公室里,周兆麟正在与陈梓良谈话。周兆麟接到刘锦华的电话以后,马上把陈梓良叫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想了解一下这次税务检查是不是政府搞的活动。陈梓良告诉周兆麟,他知道地税局去卧虎岭煤矿,但那是税务部门例行的执法检查,县委、县政府应该支持。
恰在这个时候,周兆麟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了。周兆麟拿起电话。
“哦!是刘董事长啊。”
“周书记,这样不太好吧,我的卧虎岭煤矿是纳税大户,也是税收信得过单位,怎么县里给我搞突然袭击啊?这不明明是信不过我刘锦华吗?”刘锦华说。
“我正在和陈县长商议这件事,你别误会,陈县长说这是税务部门例行的检查。”
“什么例行的检查啊!如果传扬出去,人们还以为我刘锦华犯了什么事,你让我这个董事长的脸面往哪儿搁呢?”刘锦华说。
“那你说怎么办啊?”周兆麟问。
“是不是让他们先回去呀?”刘锦华说。
刘锦华和周兆麟在电话里的对话,陈梓良在一边听得真真切切。他不知道周兆麟作为县委书记何以在刘锦华面前如此软弱无力。他有点怀疑周兆麟有什么把柄抓在人家手里。他听见刘锦华在电话里竟然要把地税局的执法队伍撵回去,心里就老大的不痛快,他伸手接过了周兆麟手里的电话。
“我是陈梓良!”
电话那头好像惊愣了片刻。
“哦!陈县长……”刘锦华半天才应道。
“刘董事长,我问你,你的卧虎岭煤矿有问题吗?”
“卧虎岭煤矿有什么问题呢?我们是税收信得过单位,没有任何问题!”刘锦华信誓旦旦地说。
“是啊!”陈梓良说,“既然没有问题还怕别人检查吗?”
“我不是怕检查……我是说,这样搞突然袭击不好……”刘锦华的气焰在陈梓良面前显然一落千丈。
“什么叫突然袭击呀?真金不怕火炼!如果没有问题就不怕任何形式、任何时间、任何人检查!配合执法部门执法,是你的责任!”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配合执法部门执法,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我想你不会妨碍他们执行公务!”
陈梓良毋容置疑的话简直把刘锦华逼到了墙角。
“陈县长,”刘锦华说,“我是说……”
在陈梓良面前,刘锦华仿佛连招架的力量也没有了。
“什么也不要说了,你就按照税务局的要求……”
还没等陈梓良把话说完,周兆麟就摆摆手,然后把电话接过去。
“刘董事长啊,你把电话给地税局带队的同志,我要跟他讲话。哦,邱局长,我知道了。这样吧,你们辛苦了,今天就先让大家撤回来吧。具体情况我跟你们吴局长说,好吗?你不要再多说了,就这样!”
周兆麟的这个举动让陈梓良实在是难以接受。
“周书记,”陈梓良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县长啊,”周兆麟说,“刘锦华是我们县的纳税大户,还是忍让一些吧!”
“难道纳税大户就可以置身于法律之外?”陈梓良说。
“好了,陈县长,消消气。”周兆麟说。
……
温素丽讲到这里停了停又说:“那次我们就这样灰溜溜地回来了,没过多长时间,地税局的局长吴建华就被调到县政协文史科当了科长。自此以后,谁也不敢再提要去卧虎岭检查这件事。”
彭立人说:“这也从一个侧面告诉我们卧虎岭肯定有问题。如果能在这方面找出确凿的证据,就不愁他刘锦华不倒!”
这的确是扳倒刘锦华的一条最好也是最有效的途径,但怎么才能找到证据呢?石宇鹏不是地税局,他没有办法去查人家的账。但天无绝人之路,石宇鹏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就是王秋月。
“姑父,你知道吗?”石宇鹏说,“我的那个媒人王秋月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彭立人和温素丽一起问。
“刘锦华前一段找了一个新情人,就是县委办的谢云凤,王秋月吃醋了。有一次她在卧虎公司的总部大楼遇到谢云凤,就当着许多人的面对谢云凤大打出手,还差点剥下她的衣服。刘锦华一怒之下就把王秋月开除了。”石宇鹏说。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如果能做通她的工作,那就再好不过了,她应该掌握着刘锦华的核心机密。”彭立人说。
石宇鹏说:“是的,就是不知道该怎样下手。”
彭立人说:“这不是你能办到的事啊,我建议你和陈县长的女儿聊聊,或许她会有办法。”
石宇鹏说:“她一个女孩子家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