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梓良摇摇头说:“还是免了吧,我不愿意让周兆麟难堪。必要的时候我会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或者在小范围内进行一次批评与自我批评。”
“唉!”龚玉堃说,“梓良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及他?他顾及你了吗?”
“是啊!他何曾顾及别人?何曾顾及国家?”郑文藻说。
正说着,龚玉堃的夫人从厨房里走出来对他们说开饭了。
“这……”陈梓良没有想到要在这里吃饭。
龚玉堃说:“我心里不痛快,想让梓良和文藻陪我喝两盅,二位不会拒绝吧?”
陈梓良说:“既然龚书记这样说,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说呢?郑部长?”
“那是自然,有酒不喝有罪啊!”郑文藻说。
于是他们来到餐厅,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几道菜肴。
“真是麻烦老嫂子了!”陈梓良对龚玉堃的夫人说。
“陈县长不要客气,快坐!”龚玉堃的夫人说。
于是他们坐下,龚玉堃打开一瓶五粮醇,三个人开始对酌……
龚玉堃对陈羽凡和谷云波说:“陈县长那天晚上在我家喝醉了,我知道他心里苦啊……”
陈羽凡听到这里,鼻子一阵阵酸楚,眼泪像决口的河水一样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来。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对父亲深切的思念,毫无顾忌地趴在谷云波的肩膀上哭出声来。
龚玉堃的老伴闻声从卧室里走出来,“可怜的孩子……”她含着眼泪坐在陈羽凡的身边,抚摸着她冰冷的双手说道。
陈羽凡转过身一头扑在她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自从父亲离世,她还没有痛痛快快地哭过。她要追寻父亲的足迹,揭开藏在他那本工作笔记里的秘密。被隐隐约约的仇恨占据了整个心灵的陈羽凡顾不得痛哭,现在她终于弄明白了,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
陈羽凡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凄楚的哭声把谷云波的心都搅碎了。
哭吧!羽凡!把心里的痛苦都哭出来吧!谷云波在心里默默地喊道。
“哭吧!孩子!你爸爸在九泉之下会听见的!”龚玉堃说道,他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从龚玉堃家里出来的时候,陈羽凡的情绪仍然没有平复下来。龚玉堃的老伴要留她与谷云波吃晚饭,陈羽凡谢绝了。她与谷云波告别了龚玉堃夫妇,走出他们家门。等他们上了车,谷云波坐在驾驶座上很久没有把车发动起来,此刻他还沉浸在陈羽凡的哭声里。而陈羽凡似乎也没有急于要走的意思,他们就在县政府宿舍门外的那片空地上等待。等什么?他们也不知道。仿佛他们在等一个信息,在等一个感应,或者在等一个结果……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车里盼望着,盼望着……
他们要做的事仿佛已经结束,但他们却感觉不到这就是结果,那么结果究竟在哪里呢?
他们曾经冒着风险一步步追随着陈梓良的足迹,在曲唐县扑朔迷离的政治旋涡里痛苦地寻觅。他们终于找到了被掩埋起来的那些起伏跌宕的故事,其中一个个人物形象也越来越清晰。无论是谷云波带来的那封匿名的举报信,还是在陈梓良的那本工作笔记里透露出的信息,都一一得到印证,但这就是他们为之殚精竭虑的目的吗?下一步他们该做什么呢?
这时太阳已经西沉,火红的晚霞燃着了半边天,镶着金边的黛色的浮云在火红的天幕上游动,整个苍穹变成一幅色彩斑斓的流动的图画,这幅图画显得异常浪漫、温馨。
“羽凡!”良久,谷云波突然轻轻地喊了一声。
陈羽凡惊愣了一下,她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谷云波紧紧地握着。陈羽凡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把自己的手从谷云波的掌心里抽出来。
“云波!”陈羽凡的泪水又情不自禁地涌出眼眶。
见陈羽凡又在流泪,谷云波的心里感到一阵阵疼痛。这种疼痛不是怜悯,而是心灵深处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涌起的情感波浪,是谷云波还未经深思熟虑而突起的青春躁动。
“羽凡……”谷云波望着陈羽凡的一双泪眼说道,“擦干眼泪好吗?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陈羽凡用一双泪眼望着谷云波,他们对视着,并不避讳彼此的目光。
“只此一次,以后不会了!”
“那就哭吧。”谷云波轻轻地把陈羽凡拉到自己的怀里。
陈羽凡像个委屈的小女孩那样低低地抽泣着。她小鸟依人的情态令初涉爱河的谷云波有些不能自持,他温柔地捧起陈羽凡那张漂亮的脸庞,在她宽阔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一切都很自然,没有刻意,没有做作,一切都仿佛水到渠成。
充满浪漫和温馨色彩的晚霞慢慢消失,天色黑了下来。
“我们走吧。”谷云波说。
“走吧。”陈羽凡说。
于是,谷云波开动汽车离开县委宿舍门前那块值得纪念的空地,顺着文源巷窄窄的街道驶向威水河大桥。正当他们驶上大桥的时候,陈羽凡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陈羽凡疑惑地把手机放在耳边:“您好!您找谁?”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声:“我找陈羽凡小姐。”
“您是谁呀?”
“听不出来吗?我是石宇鹏。”
“哦!是石总经理,真没有想到!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你和你的同学谷云波吃顿便饭,当然吃饭还在其次,我有重要的事情相告,请务必赏光!”
陈羽凡看看谷云波。“什么时间?”陈羽凡问。
“现在!方便吗?”石宇鹏说。
“在什么地方?”
“老城区的花市大街有一个天外天酒楼,你看行吗?”
“好吧!我们马上就过去。”
挂掉手机,陈羽凡对谷云波说:“是盘龙公司的总经理石宇鹏,他说有重要事情相告。走!到天外天。”
于是,谷云波将车掉过头来,他们又重新驶过威水河大桥,很快来到花市大街,这是曲唐老城区最为繁华的一条商业街。入夜,路灯、射灯和霓虹灯五彩缤纷、闪闪烁烁,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完全是一片喧闹的夜生活景象。
谷云波把车停在天外天酒楼门前的停车场上,石宇鹏正站在酒楼的门口等他们。陈羽凡和谷云波从车上下来,石宇鹏看见了就走过来和他们热情地握手。
“楼上请吧!”石宇鹏说。
陈羽凡和谷云波跟着石宇鹏来到二楼的一个包间。
“请坐!”石宇鹏说。
精美的菜肴很快就摆上来了。
“石总太破费了。”谷云波说。
“小意思,喝点儿什么?”石宇鹏说。
“我不能喝酒,还是免了吧。”陈羽凡说。
“无酒不成席呀!这是中国的传统,我们还是不要破坏。咱们来瓶长城干红吧,度数小些。”
服务小姐很快把酒拿来,石宇鹏打开酒瓶,给每人面前的酒杯里都斟上一些。
“石总叫我们来有什么事相告?”陈羽凡问。
“我是要告诉你们,陈县长的案子有眉目了。”石宇鹏说。
“是吗?”陈羽凡的情绪激动起来。
“是有人蓄意谋杀!”石宇鹏肯定地说。
陈羽凡望着石宇鹏半晌没有说话。
“这是刑警队副大队长林晓天告诉我的,他是我的朋友。陈县长的车祸案由他来负责侦破。”石宇鹏继续说。
“凶手抓到了吗?”谷云波问。
“已经锁定了目标。”石宇鹏说。
“血债要用血来偿还!”陈羽凡激动地说道。
“是的!”石宇鹏说,“要不了很长的时间就会真相大白。”
“我等着!”陈羽凡的眼睛里充满着渴望。
“不仅陈县长的案子有了眉目,盘龙岗矿工遭袭致死人命案和小洪山矿难案都会很快被揭开,不日即将真相大白。”石宇鹏端起酒杯把里面的酒喝光,然后放下酒杯说道:“我知道你们为了陈县长的事正四处奔波,但我不知道你们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你们这样不辞辛苦地走家串户,仅仅只是为了探寻陈县长走过的艰难路程,写一篇关于陈县长的纪念文章,那我就什么也不说了。我想你们手里掌握的材料足可以满足你们的愿望。如果你们的目的不只限于此,而是想追根溯源,做一个捉鬼的钟馗,那么,我倒愿意和二位一起完成这个任务。这对于我,对于你们,对于曲唐人民都有着重大的意义。”
“你能说得更明确些吗?”谷云波问。
石宇鹏说:“曲唐的卧虎岭煤矿被刘锦华以五百万元的低价买走,造成三百多亿国有资产的流失,使国家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而陈县长没能够力挽狂澜,阻止这个悲剧的发生,成为他一生的遗憾。正是因为陈县长触动了那个集团的利益,才招致了杀身大祸。我这样说绝不是危言耸听,凡是一个正常的人心里都明白。我敢说,卧虎岭煤矿经营权的出让一定存在幕后交易,但我们没有证据,直到现在我们也只能眼看着他们为所欲为,无计可施。刘锦华虽然已经拥有了曲唐煤炭业将近百分之六十的份额,但他仍不满足,几年来一直窥视着我们盘龙公司,现在他又企图要用同样的手段吞并我们。而现在县委、县政府却没有一个像陈县长这样的中流砥柱,也就是说,盘龙公司迟早是刘锦华嘴里的一块肉。要想为国家保住这块资产,就必须彻底地揭露他们,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只有这样,才能保住盘龙公司这块曲唐县煤炭行业最后的蛋糕。只有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才能还曲唐一个清明的世界;只有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陈县长的在天之灵才能得到安慰。你们看,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我们应该携起手来寻找可以一举将他们置于死地的途径。”
石宇鹏说得很恳切,也很动情。
“这也是我们的愿望。”陈羽凡说,“但这个途径在哪里呢?”
“就在我们的脚下!”石宇鹏说,“有一个人掌握着卧虎公司的核心机密,而她现在却被刘锦华一脚踢开了。”
“你说的是谁?”陈羽凡问。
“王秋月!听说过吗?”
陈羽凡和谷云波相互看看,他们没有听说过王秋月这个人。
石宇鹏继续说:“原先王秋月是刘锦华的相好,后来当了卧虎公司的财务总监。听说她最近吃谢云凤的醋,在卧虎公司的总部与谢云凤大闹了一场,刘锦华一怒之下将其解雇了。哦!对了,谢云凤是曲唐县委的办公室主任,是刘锦华现在的新宠……”
于是,石宇鹏把王秋月、刘锦华、谢云凤之间的恩怨情仇讲给陈羽凡和谷云波听。
“你要我们做什么?”陈羽凡问石宇鹏。
“是我们一起来做!”石宇鹏说,“找到王秋月,说服她和我们站在一起。”
“行吗?”陈羽凡问。
“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石宇鹏说。
“我也相信!”谷云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