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刘锦华从婚礼上被带走,新娘谢云凤孤零零地回到了她原来的家;市纪检委通知县委书记周兆麟去一趟;祭奠追思会在陈梓良县长的墓前举行……
刘锦华在婚礼总管的指引下来到了桃花源饭店的大堂。大堂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几个人。总管告诉刘锦华就是这几位先生要见他,说完总管就离开了。刘锦华走上前来,但他不认识他们。那几个人见到刘锦华就都站了起来。
“你是刘董事长?”其中一个气宇轩昂的人问道。
“我是刘锦华。”刘锦华说。
“没想到今天是董事长大喜的日子。”那人说,“请坐下说话。”
刘锦华坐下,其余的人坐在了刘锦华的周围。
“请问几位先生,你们是……”
“哦!我们是省公安厅刑警总队的刑警。”
刘锦华一听,浑身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一下子就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
“刘董事长,请坐下!”那人说。
刘锦华看看四周,只好又坐下。
“如果知道今天是刘董事长大喜的日子,我们一定会错开这个时间再来。”那人说,“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说很抱歉。”说着他从文件包里掏出两样东西,继续说,“这是我们的证件,这是拘留证,希望刘董事长配合。”
刘锦华只感觉头脑里“嗡”的一声,差点晕倒。
“你们……”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还要通知刘董事长,与此同时,省公安厅、省检察院、省地税局联合组成调查组,已经进驻你的卧虎公司总部,对卧虎公司的所有账目进行清查,你明白了吗?”
刘锦华喃喃地说道:“我……不明白。”
那人说:“我希望刘董事长和我们一起悄悄地离开这个地方,不要扫了大家的兴,你看怎么样?”
刘锦华突然站起来说:“我要见一见我的新娘。”
周围的人把刘锦华拉住,他不得不又坐下来。
那人说:“请原谅,你不能见她!我们会在适当的时候通知她。请把你的手机交出来!好了,我们走吧!”
一刹那间,刘锦华想到了跑。一想到跑,他就感觉一股热血一下子涌上了脑门。他下意识地看看周围,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就坐在他的身边,他知道自己跑不掉。
刘锦华站起来,几个人簇拥着他走出桃花源饭店富丽堂皇的大堂。等到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身披彩带的迎宾小姐为他们打开玻璃门说道:“先生走好,欢迎下次再来!”
听到这番话,刘锦华的心简直都要碎了。
刘锦华被押上车以后就被戴上了手铐。
等车开出曲唐不远,他的手机响起来。
那人让刘锦华看了看电话号码,问道:“谁的电话?”
刘锦华说:“我的新娘。”
那人把电话递给他说:“接吧!”
“锦华,你到哪里去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这是谢云凤的声音,她显然非常着急。
“哦!云凤,对不起!”刘锦华流泪了,“我要出趟远门,来不及与你商量。好好过日子,等我回来。”
刘锦华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汽车里所有的人都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
在婚宴到了尾声的时候,谢云凤给刘锦华打去电话。她不知道刘锦华为什么离开她那么长时间还不回来。她迫不及待地给刘锦华打去电话,他却跟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谢云凤感到很茫然,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就袭上她的心头。她想问个究竟,但电话断了。她又重新再拨,但电话关机了。谢云凤有些六神无主,就坐在一张餐桌旁发起愣来。
客人都已经从桃花源饭店的大餐厅里离去。偌大的餐厅顿时变得空空荡荡,只有几个服务人员在收拾餐桌上狼藉的杯盘。真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刚才还热热闹闹,现在就变得冷冷清清。婚礼总管来请谢云凤用餐,但她没有心思吃饭。
“董事长是你叫出去的吗?”她问。
“是的,我看见董事长和省里来的客人谈得很好就离开了。”那总管说。
“董事长没有告诉你他要去哪里吗?”
“没有。”
“好,你们辛苦了,去吃饭吧。”
谢云凤就那样呆呆地坐着,任凭洁白的婚纱拖在地上,她也不去管。
怎么办呢?她突然想到了110,于是掏出手机准备报案。还没等她拨号,她的手机就响起来,谢云凤赶紧把电话放在耳边。
“喂!我是谢云凤。”她急切地自报家门。
“谢主任,”对方说,“我是刑警队的林晓天,我奉命通知你,刘锦华涉嫌偷税、漏税和行贿,现在已经被省厅带走了。在这个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遗憾。请谢主任保重身体,好自为之。”说完,林晓天挂断了电话。
原来是这样。
谢云凤回到雅馨园别墅区的新房里。为他们的婚礼服务的人们热闹了一阵以后就都告辞离去,新房里只留下谢云凤一个人。她独自坐在大客厅的沙发上,心里像开了锅的沸水一样上下翻腾着。
这是怎样的一个结局啊!老天和她开了一个具有讽刺意味的大大的玩笑。
事情的开始就具有这种讽刺的意味,她一头撞在了刘锦华的怀里,便轻易地俘虏了卧虎公司董事长这个亿万富翁。那时候,她的目的就是要得到曲唐最有钱有势的人,以证明自己非凡的魅力。但是,当她如愿以偿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对钱并不太感兴趣。因此,当刘锦华要以她的名义为她存下一笔钱的时候,她拒绝了。她要的不是钱,而是爱!让谢云凤感到欣慰的是,刘锦华真的是刻骨铭心地爱着自己,以至于不惜离开自己的家庭而与她结合,这就够了。
人生不过就是一场梦,享受梦境无疑是一种幸福。
现在,谢云凤的梦醒了。回忆梦境无疑是一种痛苦。
谢云凤在痛苦的回忆里孤零零地度过了新婚的第一个下午。她感觉这座漂亮的花园别墅并不属于自己。没有了刘锦华,这个很大很美的新房简直空旷得让她窒息,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
茶几上放着婚礼收来的礼金。总管告诉她,共收到礼金六十四万七千元,婚礼开销共用去八万四千元,还有五十六万三千元。都是现金,满满的一提包就放在茶几上。她想,或许这笔钱就是刘锦华的救命钱。她把这些钱原封不动地放在茶几下,以备不时之需,然后用一块沙发布连同茶几一起覆盖起来。
收拾完毕以后,谢云凤站起身来走到楼上的卧室里,脱掉刘锦华为她花重金在香港定制的那套昂贵的婚纱,换上她平时穿的衣服,然后走下楼来。
夜幕已经降临,谢云凤走出这座别墅的房门,回身把门锁好。
院子里停放着刘锦华的奔驰轿车,谢云凤把车开进地下的车库,然后就走出这个鲜花盛开的院落来到大街上。她拦住一辆出租车又回到了她那套不满六十平方米的住房里。
周兆麟没有去参加刘锦华和谢云凤的婚礼,他不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完全是出于下意识,他不愿意看见像幽魂一样时刻跟着自己的刘锦华。
第二天,县委副书记尚云清告诉周兆麟新郎被从婚礼现场带走了。他听到这个消息,感觉非常兴奋。刘锦华走到了尽头,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多年来,就因为他拿了人家的钱,而被人家牢牢地控制在手心里。他想摆脱,但他摆脱不掉,刘锦华就像一贴狗皮膏药牢牢地贴在他的身上,让他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现在好了,刘锦华被关起来了,他不必再为他纠结担心了。
痛定思痛,周兆麟又突然紧张起来。刘锦华毕竟没有死,如果他把自己接受“馈赠”的事供出去,那他自己不也同样没有活路吗?
“怎么办?怎么办?”周兆麟惶惶不可终日。后来他想,刘锦华大概不会那样傻。刘锦华应该明白,如果供出了他这位县委书记,刘锦华就会罪加一等,因为行贿和受贿是同样的罪名。尽管周兆麟这样宽慰自己,他也知道这是一种侥幸的心理,他仍然不能完全从恐慌里摆脱出来。
有一天,他实在沉不住气就给市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郑子玉打了个电话,向郑子玉询问关于刘锦华的情况。
“哦!周书记,你是问刘锦华啊?听说他被省公安厅带走了,他是省政协常委,市里管不了,我这里也没有他的消息啊。”郑子玉说。
“是吗?我也是随便问问,曲唐的谣言很多,说刘锦华供出了不少人。”周兆麟这样说。
“管他呢,肚里没病死不了人。”郑子玉说。
“是啊!”周兆麟说,“是死不了人。”
周兆麟不得要领。
刘锦华被带走一周以后,有一天上午刚上班,周兆麟准备下乡检查小城镇建设,以迎接市建设局的检查。正在他准备出发的时候,突然接到市纪检委的电话,说让他马上去一趟。
纪检委的这个电话让周兆麟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他有些心慌意乱。他不知道纪检委叫自己去做什么,他本能地感觉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周兆麟的心真是乱透了。县建设局局长来到他的办公室请示他是不是现在出发,他竟好像没有听到。
“周书记,”那位局长又问道,“我们现在走不走啊?”
周兆麟这才有了反应。“哦!你们和于县长去吧,我刚接到市里的电话,有个紧急的会议需要参加。”于县长就是刚上任的代理副县长于筱涵。
局长说:“那好吧。”
等建设局局长走了以后,周兆麟就把门关起来,坐在椅子上发愣。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周兆麟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手写的材料看了看便装进文件包。接着他又从书柜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的是他的毛巾和牙具之类,是他准备随时出差用的。然后他就提着文件包和那个小塑料袋走出门去。
下楼的时候,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腿有些不听使唤。
周兆麟驱车来到市纪检委,一位副书记跟他谈了话。副书记告诉他,有人反映了他的一些问题,责令他立即停职检查,并告诫他要积极配合组织的调查,争取主动,以求从轻处理。
“唉……我猜到了,这一天终究会来……”听完了副书记的话后,周兆麟叹口气说,“我已经准备好了交代材料,正准备主动自首。”他从提包里拿出那份材料放在副书记的面前,“全在这里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周兆麟的举动让副书记感到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