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试炼
作者:溟渊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467

斐洛负手站在小湖畔遥望对面的宿舍楼,轻柔的晚风微微拂动着他额前的棕褐色短发,却拂不去他内心深处的那一丝烦躁。

面上总是带着神秘而优雅的淡淡笑容,目光深沉而平静,不论何时言谈举止都保持着一分从容不迫,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这就是诺亚学院师生眼中的斐洛,黑魔术系五年级中唯一一位年仅十七岁,一身魔力却达到十级顶峰随时可能进入高阶的天才学员!

但是只有斐洛自己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虚假的面具而已。天才?在这耀眼假面之下,真实的他不过是个无力的傀儡罢了。

很少有人知道斐洛其实是出身于黎塞留的一个隐世魔术世家,尼古拉斯家族。尼古拉斯家族世代研究黑魔术,唯一的夙愿就是家族中能够有人成就上三位的黑魔法使。

斐洛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六岁那年开启魔术回路时,那种仿佛置身于烈火,全身的骨骼、血肉、神经一点一点融化蒸发梦魇般的感觉。当时年幼的他只能无力地倒在冰冷的法阵中,意识渐渐模糊起来,隐约间似乎听到周围族人的惊呼声,最后的视线却停留在了从未露出过笑容的父亲嘴角那抹抑制不住的弧度和眼角的一点莹光上。

一百三十二条大魔术回路!数百年一出的魔道天才!从那天之后斐洛就背负起了尼古拉斯家族世代的沉重夙愿。

各种严格得几近残酷的训练学习从此成为斐洛生活的全部,但无论他如何努力也得不到任何赞赏,仿佛他的成功就是理所当然,只因为他是拥有一百三十二条大魔术回路,数百年一出的魔道天才。

没有欢声笑语,没有宠溺关爱,甚至没有梦境幻想,斐洛六岁后的全部时光就是在那一本本晦涩难懂的厚重书籍,一次次残酷严厉的训练中默默度过。

这就是魔术师,一旦踏上魔道之路就再也无法回头,若是没有舍弃一切的觉悟最终就会失去一切,可怜又可悲的……异端。

然而斐洛从心底对这些,对魔术师的一切,对无力反抗的自己感到深深的厌恶厌倦,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他十五岁那年。

那一年斐洛达到了十级顶峰,为了锻炼心境,斐洛的父亲,尼古拉斯家族的族长特意安排他隐藏身份进入诺亚学院。至此斐洛才算是拥有了短暂的自由,过上了从未体验过的正常人的平凡生活。

然而这短暂的自由时光只有三年而已,当这个夏天过去就是斐洛重新回到那个名为家族的鸟笼之时。这或许就是最近斐洛心中时常涌现的那丝莫名烦躁的起因吧。

苏摩和法鲁卡斯一前一后走出庭院,远远地就看见数百米外湖对岸的那道挺直的身影,以他们的目力自然可以清楚地看到来人的样貌以及右臂上那枚缀有三道闪电形的徽章。

“原来是执法队那群疯子,”法鲁卡斯微微嘀咕道,“难怪这么嚣张无礼。”

“咳,我记得你好像也是执法队的一员吧?”苏摩在旁边好心地提醒道。

“呃?”法鲁卡斯皱眉道,“你确定?”

苏摩无语,他确定法鲁卡斯是执法队的成员,但是貌似后者一次都没在执法队中露过面,也就只是挂个名而已,或者说是幽灵成员?

“算了这种小事就不要斤斤计较了,”法鲁卡斯无所谓地说道,“现在要讨论的是如何好好地招待我们这位客人。”

“嗯?法鲁卡斯,你难道不认识他吗?”苏摩有些意外,毕竟斐洛在诺亚学院还是很有名气的。而且众所周知作为执法队的队长之一,斐洛对严重扰乱学院正常秩序的某人可是深恶痛绝,只是出于种种原因无法出手罢了。

“当然不认识了,除了美女和美女的亲人外,其他零碎的名字我才懒得去记!”法鲁卡斯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你的名字我还是记得的。”

“那我是不是该为此感到荣幸?!”苏摩淡淡笑道。

“呃,嗯,我们是朋友嘛!”法鲁卡斯胡乱地抓了抓头,岔开话题道,“嘛,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的样子。唔,果然是路人角色吗?”

“路人角色?”苏摩突然为斐洛感到悲哀,不由说道,“那是斐洛,黑魔术系五年级的天才学员,年仅十七岁的十级魔术师。”

对于苏摩的解说法鲁卡斯只是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显然没有在意。

“苏摩,法鲁卡斯,阿斯塔罗特老师要见你们,快点跟我走吧!”斐洛眼见苏摩两人现身立刻说道,声音依旧是通过风系魔术远远地传过来。

“哦?那个冰山男?我记得我最近好像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啊?”法鲁卡斯疑惑地嘀咕道。

苏摩闻言不由一个踉跄,差点控制不住周身的气流,已经无力再说什么,径直向斐洛走去,看样子竟是打算直接横穿百米的湖面。

一步踏入湖中,苏摩的身形并未下沉,甚至连一滴水都没有沾上,仔细看的话他的脚尖离湖面还有数公分的距离。脚下不断泛起阵阵涟漪,苏摩就这样一步步走到斐洛身前。

斐洛有些失神,以他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得出苏摩这一手意味着什么。灵性炼金术,高阶,十七岁的大炼金术士!斐洛脸上优雅的淡淡笑容泛起些许苦涩:“苏摩同学,没想到你……”

话未说完斐洛就愣住了,因为法鲁卡斯突然满脸笑容地出现在他面前。

“哟,这不是那个……斐洛同学吗?”法鲁卡斯热情地招呼道,脸上的笑容愈盛。

斐洛强忍住想要揉眼的冲动,神色复杂地注视着法鲁卡斯,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苏摩也就算了,毕竟是高阶的大炼金术士,斐洛也无话可说,但是法鲁卡斯不管怎么看都只有七级的样子,却能在他全然不知的情况下瞬间跨越百米的距离,这种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斐洛。

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法鲁卡斯,斐洛心中的那丝烦躁突然消失了。

旁人只以为斐洛是因为法鲁卡斯的肆意妄为而对其不满,但是只有斐洛自己才知道,这份不满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出于羡慕或者说是嫉妒。因为法鲁卡斯这种随意自在无拘无束的平凡生活正是他一直以来所奢望的幸福!

然而直到今天斐洛才意外发现法鲁卡斯并非他想象中那样简单,在那副嬉笑随心的面具之下他能够隐约感受到,与他相似却更加深沉更加悲伤的……孤独。

身上的气息微微紊乱起来,斐洛看向法鲁卡斯的眼神有些恍惚,那一丝淡淡的敌意已经完全消失了,心中倒是升起些许惭愧。

“我们走吧,阿斯塔罗特老师还在等着呢。”苏摩开口道,同时对法鲁卡斯微微摇了摇头,对此法鲁卡斯只是耸肩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对于斐洛苏摩并没有恶感,刚才的举动也不是为了刺激斐洛,只是由于他现在身体的特殊状况根本就无法掩饰实力,所以才选择了一条最省时省力的路线。

真要说起来苏摩对斐洛还有那么一分歉意,毕竟他在图拉真面前冒用斐洛的名字可能会给斐洛带来不小的麻烦,所以苏摩才会制止法鲁卡斯继续打击斐洛。

“嗯。”斐洛的脸上重新露出了淡淡笑容,转身默默地在前面带路。苏摩和法鲁卡斯虽然感觉到了斐洛前后气质的变化却不明所以,也不甚在意,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斐洛身后。来到教导处门前,斐洛对苏摩两人微微点头,而后径直离去。

苏摩正要敲门,法鲁卡斯却毫不犹豫地直接推门而入,见此苏摩也只能摇摇头,紧随法鲁卡斯走进教导处。

教导处的装潢和院长室相差不多,只是少了那些书架,显得有些空旷。苏摩他们推门而入时阿斯塔罗特老师正坐在落地窗前的办公桌后,已经等候多时了。

其实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阿斯塔罗特老师其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一头银白色短发配上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散发出绝对的冷酷气质,而下巴的那些短短胡茬又为其凭空增添了几分成熟魅力。

然而只有亲自站在阿斯塔罗特老师面前,在那双毫无波动的银色双眸注视下,你才会真正了解诺亚学院人人谈之色变的白色恐怖的真正含义。

苏摩眼神微凝,在阿斯塔罗特老师的注视下他只觉得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背后仿佛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到大脑,就连思维都有些迟滞。苏摩感应不出阿斯塔罗特老师的深浅,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阿斯塔罗特老师或许还不如希罗院长,但也绝对是踏入圣域的绝世强者!

法鲁卡斯在阿斯塔罗特老师面前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毫不客气地靠着沙发坐下。待到苏摩也坐下后,阿斯塔罗特老师才开口,清冷的声音毫无起伏。

“苏摩,法鲁卡斯,这次的学年试炼你们将和其他院系的精英组成一队进行试炼,试炼地点为黑森林,集合时间是下周星期一早上八点,地点为学院正门。”

阿斯塔罗特老师的话很直接,简洁明了,一如他的风格,但是苏摩却从中发现了一丝异常。

“哦,黑森林?那个传闻中的诡异禁地?”法鲁卡斯眼神一亮,向阿斯塔罗特老师确认道。

阿斯塔罗特老师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冷冷地道:“只是在外围而已,虽然有些危险却还算不上禁地。而且这是试炼不是郊游……”

“是、是、是……”法鲁卡斯不住点头,神色轻浮道,“学年试炼嘛,不参加就没有成绩,没有成绩就不能毕业,对不对?唉,只是外围的话,算了,反正都是黑森林,应该会有点意思吧!”

“啊啊~~,琐事办完了,我们也该告辞了!”法鲁卡斯瞥了眼墙上的时钟,随意地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而后一把拉起苏摩就往外走去。

阿斯塔罗特老师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似是对法鲁卡斯的举动不大在意,但苏摩却隐约觉得房间里的温度突然急剧下降了许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喂,我说没必要这么匆忙吧?”离开了教导处,几乎是被法鲁卡斯拖着走的苏摩无奈地道,“宴会开始时间是晚上八点,还有三个小时呢!”

“唔,也就是说现在赶过去的话就只能够和我的爱丽丝单独相处三个小时了?嗯,看来有必要再提升十倍的速度!”

“唉~~~”

对于完全陷入妄想之中的法鲁卡斯苏摩只能无奈地长叹了口气,已经不知该如何吐槽了。

远处的地平线夕阳已然斜没大半,暮霭昏沉,黑夜却是即将到来。